“你们名字相同,故事的大致脉络和走向与你们的感情相似,你为什么还不承认呢?”
“没有任何相同!完全不一样。”陆西法突然很生气地说道:“这里面的陈洛阳和我没有任何相似!简直狗屁不是!”
程露露哑然失笑,“陆先生,一百年前的旧式生活是有些乏味,你一定是习惯了做总裁而不是洋行买办。但你得理解,意念中的小说和无意识的画一样。猪牛羊马在天上飞,太阳在地底下,都是正常的。因为这不是真的小说或画,它是心灵的投影。”
陆西法皱了皱眉头,他不赞同程露露的话,但又找不到反驳点。
“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
“尽快把微尘带来诊所,我们要快点把小说完结!”
“好。”
程露露把笔和纸放回提包,但也没马上急着走,而是坐下来,似乎还要说另外一件事情。
“陆先生,有些想法我今日也想一并告诉你。季微尘的心病我总觉得莫缙云是知道些隐情的。在大学的时候,他心理学学得比本专业的更好。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差一点就做了我的师哥。莫缙云昨晚查了我的电脑,一眼就发现了季微尘的《浮生若梦》。”
“他看到了?”
“是。”
“发现了什么吗?”陆西法追问道。
“暂时没有吧。但是我电脑资料数以万计,他偏偏就挑到了季微尘的,不得不说,莫缙云做为一个医学工作者的专业素质非常高。毫无疑问《浮生若梦》是季微尘的心灵地图,是她过去经历的投射。我担心,莫缙云太聪明,他只要回去想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没发现吗,每当他向季微尘靠得越近,季微尘就离得我们越远。这就说明,在这段感情里,季微尘是被动者,莫缙云才是主动的一方。他可以任意地左右、操纵她。”
说到这里,程露露心悦诚服地夸奖,道:“抛开私人恩怨,凭心而论,莫缙云的把控人心、分析案例的能力远远在我的水平之上。昨晚他的分析很对,康无忧和陈洛阳的故事里,其实真正有问题的不是康无忧,而是陈洛阳。”
面对程露露的试探,陆西法的嘴角微抿,他把手里的报告放下,和她的眼睛对视着,问道,“你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程露露尽量让自己装出无害的样子,垂下眼角,说道:“陆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在季微尘虚幻的故事里,康无忧必然是她的投影。那么,陈洛阳的投影真的会是……你。”
“我说了,书里的人不是我。我完全很不理解,为什么微尘写出的东西会是这样?”他很认真地说,“莫缙云也许说得没错,活在地狱的人很难见到光明,很难相信光明,也很难活得光明。我是曾很长时间生活在地狱里,不相信人生,不相信神,也不相信爱。但他只说对了一半,每个人都有自审的能力,自审让我们不断修正自己心灵地图,改正偏激的想法。因为总有一个人会像有金手指那样拨开漫天乌云,澄清世界。恨是最极致的爱,但恨永远战胜不了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要保持信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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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和程露露的详谈之后,陆西法决定再去季家登门拜访一次。他想找微尘好好再谈谈。如果可以,他愿意敞开心扉,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她。
只是没想到,他的请求遭到了季微雨的断然拒绝。
“陆先生,你回去吧。我姐姐身体不舒服,谁也不见。”
“微雨,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姐姐——”
微雨深吸口气,叹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现在更不能让你们见面。陆西法,我姐姐根本就不记得你了。你这样步步严逼,她已经受不了了!”
“我只是想让她想起——”
“不可能!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如果大脑是器质性的损害导致遗失记忆的话,是不可能恢复的!我姐姐大概永远都想不起你。你还是回美国去吧,远远离开我们的生活。”
“微雨,你姐姐的大脑没有发生器质性的损害,她——”
“不,你走、你走!”微雨失控地大叫,脸色发白地摇头。
“你在怕什么?”
微雨的双手环抱自己的胳膊,微微有些发抖,别过头去,控制不了声音中的颤音,“我没有怕什么!也没有什么怕的!这几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得很好,没有你,没有……你走吧,求求你,快走——”
微雨快哭了,眼睛通红。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好吧。如果你非要阻止,我也毫无办法。但我坚信,我一直在你姐姐心中。总有一天微尘会再想起我的!”
他走了,步履沉重。
微雨返回楼上,微尘在书房的长椅上睡着了。头发蜿蜒,垂到地上,睡美人一样。
她睡得很浅,微雨一推门就醒来。
“楼下是不是来了客人?”她问妹妹。
“是爷爷的花匠。”微雨撒谎道,垂眸捡起滑到地上的书,递给微尘:“你心情不好,应该看些轻松愉快的书。”
微尘摩挲着书皮,打了个哈欠。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常常遗忘。
“微雨,我想去找程医生。”
“程医生……的诊室在重新装潢,她现在也不在江城……”
“是吗?”微尘的声音中浓浓透出失望。
“是的。”微雨走过去蹲在她脚边,低首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姐姐,你最近就在家好好静养。过一阵子就好了。”
“好……”微尘笑着,抚摸着妹妹的短发。打了个哈欠,沉沉又闭上眼睛。
微雨的眼泪落在微尘的裙子上,庆幸又痛恨自己是个演员。
演得最自然的戏,居然是欺骗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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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微澜可没闲着,一直忙着一件事——谈恋爱!
对,就是谈恋爱!
在谷自新之前,她可没怎么恋爱过。
虽然人才出众的漂亮,但自从十二岁在宴会上堵了谷自新说,立志要做谷太太后,一门心思就不见外地把自己当成了谷自新的女朋友。
一毕业就软磨硬泡让爷爷出面,直接找谷家父母一商量,差点毕业礼一过接着把婚礼给办了。
女人不矜持的后果,就是男人的蹶子撩得高。总认为天底下你就爱我一个,得瑟着呢!
从一开始,谷自新骨子里就三分瞧季微澜不起,认为季微澜光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没什么真本事。订婚都要靠家长搞定,能在他面前玩出什么花样子?
即使订了婚,谷公子还是可劲地在外面造、可劲地玩。根本不管微澜的感受,他那些女朋友也没把他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微澜是没尝过恋爱的美,倒先试到了婚姻的涩和苦。好歹她也是妙龄美少女,活泼泼的佳人一个,怎么受得了谷自新这样的冷待!
各玩各的协议是微澜提出来的,但里面的细则是谷自新定的。
学法律的龟孙子都是脱了毛的猴子,一个一个比鬼还精。谷律师定的协议自然对别人没有一点好处。
再说,全江城的人都晓得他们已经订婚。如果不结婚,女方承受的流言蜚语绝对百倍重于男方。
微澜去找陆西法时哭得稀里哗啦,她知道所有人里面只有他能真的能从根本上帮她。
她的闺蜜也好、姐姐们也好完全指望不上。能说会道,就是可做的及其有限。
“你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谷自新后悔?还是彻底对这段感情感到失望想放弃?”
“小法哥哥,这有什么不同?”微澜哭得一抽一搭,在她心目中这两样完全一样。
对谷自新失望,不就是对这段感情失望吗?
陆西法像家长一样,怜惜地看着微澜,“如果你只是想要他后悔,还想和他在一起。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做的任何事都要过一过脑子,凡事都要留有余地。如果是想彻底放弃这段感情,那就好办。只要你爽,怎么高兴怎么来!”
微澜一听,可以怎么高兴怎么来!心花怒放地差点跳起来,乐了三秒之后,马上又耷拉下脸来,说道:“小法哥哥,我虽然是想怎么高兴怎么来,可是谷自新可不是吃素的……”
这么多年,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啥子方法都用上了,谷自新就是——不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