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纾解不了的苦痛(1/1)

看见仍在客厅一隅下棋的一老一少,季微尘微微愣了一下。

“爷爷,我回来了。”她轻声打个招呼,匆匆往楼上走去。

陆西法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脚步挪了挪。想到前几天在车库的不欢而散又坐了回去。

“还傻坐着干嘛!快上去找她啊!”老爷子转头看看楼上的房间,道“看样子,准是在以前的儿童室。你去找她吧。“

老爷子的话像圣旨一样,陆西法立即起身就往楼上跑去。暗幽幽的楼道从窗外照进来几缕月光。不需要刻意寻找,她压抑的哭声就是最好的指引。

他扭开门把,儿童室里很空。这里以前是三姐妹学习、游戏的地方,随着她们的成年,房间便空下来,慢慢变成了杂物间。

“不——不要开灯。”她靠着墙蜷缩在角落里,捂着脸嘤嘤痛哭着。

她觉得好痛苦、好痛苦,得了一个这样的怪病,她像困在一个空房间,找不到出路,也没有出路。她该怎么办?她一点头绪和希望也没有。

“别担心,我不会开灯。”

他慢慢摸索,直到眼睛适应了房间的黑暗。

“嗨,别哭。”他走到她的身边,靠着在她坐下。

“不要碰我!”她大哭着叫道,缩着身体往角落躲去。

“我什么都不会做!”他发誓样的说道:“我只是想陪陪你。”

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幽咽,萎缩着,不敢抬头看他。

他们静静坐着,看月色从窗外射进来,留在地上的清辉。

“有人说,没有长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所以,微尘,你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擦着眼泪,哭着说:“我不想听你的毒鸡汤!它们对我没用!”

“傻瓜!”他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她大喊起来,“我说了别碰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他笑呵呵的,对她的又哭又叫完全不以为意。

“微尘,真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曾经比你更伤心、更绝望。我恨得想背汽油桶去大街上烧死每一个人,但是后来,我遇到一个人,她告诉我恨是无能又无力的低级表现,爱才是最高级的存在。所以要努力做一个高级的人。”

“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孩。”

微尘马上说:“她是一个笨蛋!”

“对,对。她是笨蛋!我也是这样说她的!”他呵呵笑着,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

“你走开——”她捂着脸又哭了,根本不觉得他的安慰有多动听。反而觉得他笨嘴笨舌,让她的伤心成了一个笑话。

月娘的光越来越亮,柔白、皎洁。

他举着手指在月光下做着手影游戏,小鸟、鸽子、狐狸……

“知道吗?这是没钱人的游戏。”

“谁教你的?还是那个女孩?”

他迟疑一会,说道:“另一个女孩。”

她这次没哭,而是笑了起来,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为什么教你的都是女孩?”

“哭泣让人成长,而我记得生命中的每一次疼痛。”

“肯定不是,”她头摇得波浪鼓,“一定是你喜欢的女孩。所以才上心记住。”

他笑起来,“你真是想象力丰富,教我手影的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她也像你爱哭爱笑。我常笑她,看你那一哭,像只老母猪。看你那一笑,像河马在撒尿。”

她“噗嗤”笑起来。

月色优美,她渐渐有些恍惚。收了眼泪,身体也柔软下来。

他的手还在月下翻飞,嘴里边笑边念叨着那一句,看你那一哭,像只老母猪。看你那一笑,像河马在撒尿。

她的头沉沉落在他的肩膀上,梦呓般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洛阳,你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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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尘在程露露处预约的心理咨询是一周两次,星期一和星期五,每次一个半小时。

程露露的资费不便宜,微尘不在乎钱,她只在乎能不能快点治好她的心病。自从上周六和缙云的约会不欢而散后,她要治好的心情就更急切了。

星期一阳光驱走了几日的阴霾,碧透的天空云朵洁白。

程露露心情极好,迫不及待换上最新的春衫。优美的颈脖上系着一条价格不菲的爱马仕丝巾。透过丝巾,仍能在欲拒还迎间看见点点红痕。这样的遮盖,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程医生和男朋友很恩爱啊。”

面对季微尘的打趣,程露露面露粉红,娇羞地说:“哪里。言归正传,我们开始吧。”

“好。”

“微尘,你还记得我曾布置给你的作业吗?”

微尘恍然点头,此时,她才想起程露露让她往心里去找人的作业。

“你一定是忘了吧?”

“没有,没有忘。”季微尘撒谎,不就是找出心底最重要的人吗?这有什么难的!她的亲人朋友就这么多,十个手指头就数得出来。每一个都无可取代。想都不用想,现在最重要的人除了家人就是莫缙云啊。

季微尘吐着舌头笑道:“程医生,只能一个最重要的人吗?可在我心里,我有许多很重要的人啊!”

程露露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是没有回去想过这个问题。”

季微尘淡笑,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重要。

程露露慎重地说:“一定要去认真的想一想,好吗?”

“可是程医生,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这个答案很重要。”程露露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严肃地在她耳边说道:“你回去以后找一个安静的,能让自己感到放松的地方。你可以点一根清香或是一盏香薰。然后躺下去,闭上眼睛。然后慢慢地往心里面去,一直走进去,走到最里面。你就会看见里面的人。”

“真的吗?”季微尘将信将疑,“程医生,你说得神乎其神。”

“是啊,”程露露笑着做到电脑桌边,“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但更是一门玄之又玄的科学。”

既然程露露对这个问题契而不舍地追问,季微尘也提上心来,不得不决定回去好好想想看。

她开始预备打铁趁热,回到家就去卧室,点上一笼薰衣草精油,好好地躺下来想一想这个问题。

事与愿违,不速之客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她回到家的时候。只耳闻得温室里传来季老爷子洪亮的笑声。

“啧啧,你这小伙子,年纪不大,这着棋下得不错!”

“爷爷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