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眼怔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看到黄金眼这个样子,我也是立刻妥协了,毕竟现在这种危机关头,我还是能拎的清轻重缓急的。

“我也觉得这法子残忍,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黄金眼说。

我点了点头,说那就那么办吧,又问黄金眼,咱们用什么牲口。

“这个不确定,马上到了村落里再说吧。”

然后我就和黄金眼一起,开着吉普车,向着戈壁滩边缘的绿洲村庄驶去。

八杀成玉的最后三杀,通常又被称为活畜杀。

因为古玉基本上都是被埋在地下很久,不见天日,之前的五杀,可以制造出那种做旧的效果,但是随着年月流逝,玉石表面那种自然的腐蚀,是做不出来的。

为了解决这一点,有人突发奇想。

把玉,置放在鲜活动物身上作旧。

人类的思维很伟大,也很残忍,这种活畜杀制造古玉的方法,相当龌龊不堪。

以“羊玉”作假为例,通常用刀割羊腿皮,置玉其中,随其包裹生长,三年后取出,玉带着红绿的颜色,宛如旧物,但这几年里,这只羊要经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或者是更残忍的“狗玉”,通常用土法杀一狗,闷死或者是毒死,不让狗的尸体出血,然后趁着狗的尸体还温热,割开狗的肚皮,把玉放入狗腹中,再用针线缝上狗的肚子。

之后把狗的尸体埋进土里,一段时间后取出,玉无比的白,且兼有土花血斑,黑心的制假贩子诈称此玉为“上古之玉”,殊不知这块玉却带着无辜牲畜的冤魂。

而眼下,“羊玉”作假,我们的时间完全来不及,只能是用最残忍的“狗玉”来杀就。

“那就是要牺牲两条无辜的狗命了。”我说,看着车窗外的漫漫黄沙。

“这里哪有狗?”黄金眼反问我。

“就算是沙漠绿洲的村庄里,估计也就只能找得到骆驼和山羊,上哪儿去找狗。”

“可以的话,就向当地牧民买一只山羊就行了,正好山羊的肚子大,可以一下装进去两枚玉玺。”黄金眼说。

顺着沙漠中的路标,胡杨木一路前进,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总算是看到了一片绿洲。

花了两百块,我们在当地的牧民手里买下了一只重病濒死的山羊,这样也是能尽量人道一点。

回到作坊里后,我们就按照“狗玉”的法子,不过是把玉玺缝进了羊的肚子里,然后埋在了作坊的地下。

盖上最后一铁锹土之后,黄金眼用力的踩下几下地面,然后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能不能成,我也不确定。”黄金眼说。

我蹲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们还剩下正好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最后还有再额外腾出来大约两天的时间,完成最后的第八杀“牛毛纹”。

这就意味着,我们这一环节的羊玉,五天后就得把玉取出来。

然而正常的情况下,“羊玉”的制造周期是一年以上,虽然之前为了速成,我们依旧是把两块玉玺,在被稀释过的硫酸里浸过了,但并不能完全确定,这“羊玉”就真的能成。

可眼下,除了等待,我们也不能做什么。

之后的几天,就算是我们的储备食物快要吃完了,我和黄金眼也没有离开作坊一秒钟。

而在这几天的空闲时间,黄金眼也是跟我讲了不少他当初的事情。

他和唐天策一起,掉包过的每一件珍奇异宝,他这么多年为了老虎卖命,在全球各地周游,见过的人和事。

我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连带着他的经历和感悟。

那些他本来应该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讲给我的,这几天一次性讲完了。

除了那些父亲和儿子说的大道理,最后,话题肯定也是不免落到了感情上。

黄金眼先是讲述了他自己的感情经历。

很传奇,很俗套,却又简单纯粹。

我娘和他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不然当初,和我娘一起回我姥爷家,和他们全家撕逼撕成那个样子,估计就算是现在,我姥爷得知了黄金眼这个王八蛋还活着的话,也是要咒他几句怎么还没有死。

“一个穷小子拐走大家闺秀的故事,太俗了,我不想听。”我说。

“而且,我也不信你说的,你这一辈子,就真的那么专一,从一而终。”

黄金眼猛的抽了一口烟,说无论我信不信,反正他是问心无愧。

“你娘已经为了牺牲了那么多,我用余下的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一起补偿她,都不够,怎么可能还敢做对不起她的事情。”黄金眼说。

然后黄金眼又是问起了我的感情状况。

“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和你娘说话,她告诉我,你曾经带过一个女孩回家了,但最后分手了。”

“还有,你上次给我看的你手机里的照片,两个女孩,一个现在的女朋友,一个就是那个被你带回家过,但又分手的,叫小雪的女孩,对吧?”黄金眼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对。

“那听你上次的意思,你正同时和那两个女孩黏糊着?”

我解释说并不是我脚踏两只船,而是因为大家现在在一起做影视生意,所以才一直聚在一起。

“但是……”我有些犹豫着开口。

然后,我就和黄金眼倾诉了,关于我的个人感情问题。

可我要说的女人,不是江雪,也不是周萌,而是我一直埋藏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的苏梦玲。

关于苏梦玲的事,我迟早都要找人说出来,不然,恐怕我以后也是会和玲姐那样的感情受挫者一样,变成无比扭曲的性格。

而眼下,唯一能听我说这些的人,我的老爹,也就在这里。

我花了三个多小时,把我自从遇到苏梦玲之后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黄金眼。

黄金眼听了后,沉默了很久。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对那个苏梦玲念念不忘是吗?即时是失去她的音讯一年多?”

我点头,说是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爱过一个女人,就算是用尽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也是不可能忘记她。

黄金眼看着一脸沧桑,用无比深情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我,忍不住是笑出了声。

我顿时是生气了。

“不好意思,没有忍住,但你爹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感觉惊异和反差。”

黄金眼看着我的脸庞,说:“只是感觉在我心中一向木讷的儿子,居然有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和这么好的女人缘。”

“哪有那么好的女人缘,真正喜欢我的就只有两个,我还从头到尾都没让她们过的多幸福,而我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唉。”我整个人靠在了墙上,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回想起那天晚上,我被苏梦玲拒绝的情景。

“心结易结不易解。”黄金眼又是点着了一根烟。

“不过,老爹我可以试着给你分析一下。”

“你能疯狂迷恋上你的那个苏老师,其实,这也是和你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吧,这样说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黄金眼说。

“你的成长经历缺失父亲,性格本来就少了点男生该有的性格,比如说果断和勇敢,而且又是在青春期的懵懂期,迷恋上一个比你年龄大的,姐姐类型的大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那个苏梦玲,又是一个饱受自己内心折磨的女人,你想拯救她,对不对?”

我急忙是点头,黄金眼的这番话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

“那我也能大概猜想的出来,你现在还放不下她,一直牵挂着她的理由。”黄金眼说。

“你认为当初你和她的关系,其实是可以更进一步的,只不过是被你当初的急于表白给毁掉了。”

“当时,那个苏梦玲已经是接纳了你,认为你和她厌恶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了,所以你认为你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了,甚至她有可能爱上你。”

“而你的急于告白毁了这一切,所以你才不甘心,直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

然后黄金眼碾灭了手里的烟头,长叹了一声。

“你不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她了,只是不甘心这辈子没有得到她。”

我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金眼的话,句句扎心,几乎每一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这种事,我只能说到这里,具体怎么解决,还要看你自己。”黄金眼说。

“这年头,网络通讯这么发达,你如果真的想去找那个苏梦玲,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没有勇气去找她吧。”

“我的建议,别再扭捏了,去找到她,好好聊一聊,让她亲自解开你的心结。”

“到底是能让你的不甘心变成死心,还是能让你的不甘心变成美梦成真,在于她。”

然后黄金眼就起身离开,去做饭了。

我坐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是啊,哪有那么多的,至死不渝的爱,都是自己骗自己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痴情人。

只是不甘心而已,但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甘心。

做个了结,要赶早,等到玉玺的事一落下帷幕,我就要去见见故人了。

五天过后,我和黄金眼挖出了那只羊的尸体,取出玉玺,红绿玉沁确实是出来了,但细看内部还是有雕痕,有些瑕疵。

“那还要补上第八杀,成败在此一举。”黄金眼说。

我也没有过多言语,就立刻去准备了。

第八杀,就是专门针对雕痕裂纹的“牛皮纹”作假。

支起一口锅,用浓灰水加乌梅水煮沸,然后放入两枚玉玺,趁热取出,再放入冰雪中一夜,使玉纹冻裂,最后再用牛油提油上色,这才是能制造的出来天衣无缝的“牛皮纹”来。

眼下并不是冬季,没有冰雪的条件,但现代机器发达,用冰箱代替就可以了。

最后一套流程结束后,已经是截止日的最后一天了。

无论最后成就的这两枚玉玺如何,我们都没有再修补的机会了。

作坊里,红色的绸布缎子上,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玺放在那里,带着月光的皎洁,还有古玉的血沁。

玉玺底部的篆字金钩铁划。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时,黄金眼的手机响了起来。

黄金眼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老虎的声音。

“成了吗?”

“成了。”黄金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