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回来, 封钦并没有直接去襄王府,而是在次日, 让人去把兄长请到了府中, 这样对外可以说是商议成亲当天的事,也不会惹人怀疑。
书房里,封钦问道:“哥, 你知道老四给父皇送了个女人的事吧?”
封业十分淡定地点点头。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叔伯之类的送些女人进宫也罢了, 儿子给父亲送,父皇还收了, 像什么话?”封钦越想越觉得父皇昏庸。
封业用内力确定屋外只有佑兴和福安守门后,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父皇其实特别贪恋美色。”
“啊?”封钦惊诧, 他只知道父皇后宫人数庞大,只觉历来皇帝都是如此,并未多想。
封业喝着茶,道:“你还记得懋妃吗?”
“记得啊, 青阳的母妃。”封钦不知道怎么还扯到懋妃身上了。
封业道:“懋妃当年盛宠, 即便只孕有一女,家世一般, 也仍被抬上了妃位。旁人都以为懋妃是不满皇上对家中判决,言语无状,惹怒圣驾, 才被打入冷宫多年, 但事实并非如此。”
“哦?那是……”这个封钦还真不知道, 他当初也不太关心宫中之事,只知道懋妃是因为家到中落,觉得皇上没有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网开一面,与皇上大吵,才被打入冷宫的。
“懋妃美貌不次于母妃,又与母妃一样是家中长女,下仅有一弟,所以两个人特别合得来,关系一直很亲密。懋妃的弟弟生得俊美,与懋妃相差数岁,懋妃对他一直疼爱有加,其弟弟十七岁那年,懋妃已经进宫且生了青阳,而父皇却看上了她弟弟。那位小公子并不愿意,父皇却用各种手段逼迫,最后那小公子跳崖自尽了,懋妃一家伤心至极,向皇上讨说话,皇上却找了个罪名,把懋妃一家发配了。懋妃数次求情,屡遭父皇恶言,最后大概是怒极难忍了,将父皇大骂一顿。原本父皇是要杀懋妃的,是母妃求请,最后才打发出了冷宫。青阳也被懋妃托付给了母妃,直到今天。”
封钦皱起眉,“还有这等事?皇父强抢,还有理了?”
被抢儿子这事他没体会,但假如是江翊被抢被胁迫,他就是拼了命也得把江翊弄出来。想来,他也是能理解懋妃的作法的,毕竟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父皇就是道理。”这就是皇上,这就是皇权,“听母妃说,别看父皇后宫女子人数算正常,但年轻时常微服出巡,一路上临幸过的女子数不胜数。”
封钦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幸完就了事了?”
“不然呢?带回宫中?那那些老臣还不知道怎么死谏呢。而那些女子多是美貌但家中一般甚至贫寒的,被幸了没名份,也只能吃这个亏。”封业道。他以前在纵山派时,每年都会有无数武林人士来访,这些江湖人四处走动,知道的事也多,尤其是那官家私事,所以他也没少听,“也是这六七年吧,父皇身子精力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这才基本不出宫了。”
封钦一时无言,他觉得这好像颠覆了他对父皇的认知。
封业微笑道:“封钦,父皇从不是善类,善类也坐不到那个位置。只是坐上那个位子后,变得收敛了,这个收敛只是给别人看的,而随着年纪慢慢大了,可能真的力不从心了。”
封钦点点头,“是我看的太片面了。”
“虎毒不食子,在咱们面前,只要咱们没有犯上之过,父皇自然愿意扮一个慈父。”封业看得比封钦明白,不是他比封钦聪明,而是他在纵山派那些年,见的人和事比封钦要多得多,自然更多些经验。
“那对于那个玥美人,哥哥有什么想法?”这么个人在宫中受专宠,一时半刻倒没所谓,就怕时间长了成了隐患。
封业一笑,道:“皇后和良妃比咱们着急,切等着看吧。”
“嗯。”谈完正事,封钦道:“哥哥留下来吃饭吧?”
封业摇摇头,“宋颀在府上等我,我回去陪他一起吃。”
“怎么不带他一起来?”
封业无奈道:“昨天他晚上在暖阁育苗,睡得太晚了,我出门时他刚醒,就不折腾了。”
封钦点头道:“今早庄子上来人送了几只斑鸠,哥哥带回去些给宋颀炖汤吧。”
“甚好。”封业应道。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封钦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成亲。
成亲当日,封钦早早就起来了。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上喜服,就等到时辰去接他的王妃了。
大晟的婚礼是在傍晚举行,封钦想着江翊,总是静不下心来,最后索性让佑兴拿了些桂圆、莲子、花生和红枣,亲自撒到床铺上。
其实江翊是男妃,早生贵子这种事跟他并不沾边,所以并没有准备这个礼节。但封业觉得江翊能不能不是问题,礼节做全,图个好兆头是要紧。所以还是给撒上了。
封钦在前面招待客人,宋颀不方便跟着封钦,就染了头发去了平南将军府,作为府上的贵客,之后一起前往律王府喝喜酒。江翊还特地嘱咐兄长一定要招待好宋颀,在军中那些日子,江度虽然没问,但也多少明白了宋颀和襄王的关系,自然是不会怠慢的。
太阳西下,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地走向平南将军府。
百姓站在道路两边围观,宫中不得不出侍卫维持秩序。
到了平南将军府,江恒德和江度已经在门口等了,因为是成亲,也不必讲究礼节行礼。
封钦抱拳给江恒德行了礼,“我来接江翊。”
“好,好。”江恒德赶紧将人请入府中,律王府上跟来的丫鬟们机灵,给府上遇到的孩子、姑娘们都发了红包。
平南将军府上张灯结彩,看着就喜庆,让人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走进枫银院,家中长辈和宾客都聚在那儿了。
封钦又向江羡芝行了礼,道:“我来接江翊。”
江羡芝掩嘴笑道:“就好了,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夏风就拉开了门。
江翊一身红衣,头戴金冠,冠前插鸳鸯纹样金梳一枚,梳下坠珠帘,以遮面容。
男子出嫁是不盖盖头的,珠帘遮面即可。
封钦赶紧迎上去,嘴角勾起笑意。
江翊看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封钦帮江翊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摸了摸他腰间挂的玉佩,心中满足。
佑兴上前提醒,“王爷、王妃,该行拜别礼了,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封钦看向江翊。
江翊微微点头。
封钦亲自扶着江翊走到软垫前,江翊跪地磕头,一一拜别父亲、姑母和兄长,并听其叮嘱。
江羡芝高兴地红了眼,旁边的夫人们笑着劝慰。
封钦扶起江翊。佑兴高声道:“时辰到!上轿!”
接了江翊,迎亲队伍又敲敲打打地往回走。只不过这次后面多了送嫁妆的队伍。
在大盛朝,全副嫁妆是六十四抬,一般家有官职的人家,嫁妆会尽量凑到一百二十八抬,寻常百姓六抬十抬的也就够了。而江翊这次出嫁,算上律王府送来的聘礼和自家准备的东西,塞了又塞,挤了又挤,才勉强减到四副二百五十六抬。远远看去,当真十里红妆了。
到了律王府,皇上和贞贵妃已经到了。
江翊踩了瓦片,跨了火盆,与封钦一起进了正厅。
“吉时到!拜堂——”
两个人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正式拜堂。
贞贵妃也是第一次见到江翊,别的不说,就江翊的样子,她就很满意。有些人看第一眼就觉得喜欢,这就是眼缘,而江翊,正合她眼缘。
拜完堂后,江翊被送入洞房,封钦在外招呼宾客。
贞贵妃今儿个高兴,笑意格外明媚,皇上甚爱她这种颜色,自然也温柔体贴许多。而这在外人眼中,更是贞贵妃盛宠不衰的表现。
等皇上和贞贵妃吃完喜宴回去了,宾客们才真正放开了,笑闹划拳,起哄灌酒的,好生热闹。
洞房里,江翊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心下却有丝怅然。走到这一步,对错不论,好与不好,却在他心中不断衡量,却也没个结果。人这一生啊,似乎总在做选择,有些选择一眼就看得到头,而有些则是要用一生去判定的。他不喜欢后者这种,却又只能这么选。
手一撑床,就感觉到下面有东西,猜也知道是什么。江翊不禁笑了笑,估摸着这大概是封钦自己加的。
“王妃,吃点东西吧?您这都饿了一天了。”夏风轻声道。现在他家少爷跟王爷正式拜堂了,他就应该改口了。
江翊摇摇头,他一点也没觉得饿,大概是心思太重了吧……
等了大概两个时辰,宾客陆续离开,封钦也终于能进洞房了。
封钦进门后,在屋中服侍的几个人纷纷行了礼,然后掩着嘴角的笑意,退了出去。
封钦看着江翊,心中有些叹谓,有些酸涩,当然,更多的是高兴。
走到桌前,封钦在对半分开、腰间系了红绳将其连在一起的瓢中倒上酒,然后执着走到床边。
“轻尘,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江翊微笑道。
江翊看着他——封钦高兴,那他呢?仔细琢磨了一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更多一些。
封钦将其中一瓢递给江翊。江翊接过,两人同饮合卺酒。
饮尽后,封钦将瓢放回桌上,问:“吃饭了吗?”
江翊摇摇头。
封钦微笑道:“我也没怎么吃,一起吃点吧?”
“好。”兴许是那酒打开了胃口,江翊也终于感觉到了饿。
“对了。”封钦说着,又走回床边,掀开上面的被子,露出下面的好意头,然后随便抓了一把放到江翊手上,“先吃这个。”
江翊无语的看着他。
封钦笑得开心,自己挑了个枣子塞进嘴里,又剥了花生喂些江翊。
简单用了些粥后,两个人洗漱上床。
封钦凑过去,吻住江翊。
江翊没有拒绝,只乖乖躺在那里。封钦吻他,他并不觉得难受,也没有排斥,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在封钦伸手要解他的里衣时,江翊挡住了他的手。亲吻归亲吻,可若再进一步,江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封钦也没觉得失望,轻笑着搂过江翊,“睡吧,明早还要进宫敬茶。”
“嗯。”见封钦神情、语气都很自然,江翊也松了口气。以后日子怎样,他也不愿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