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边形势越来越混乱,看热闹涌过来的路人也越来越多,形势有些不妙哇。
银宝四下瞄了瞄再次混乱骚动的人群,抬腿想要撤离,哪知却反被拥挤的人潮挤到了最前方。
小男孩就在她脚下抱着马腿颤抖,嘤嘤开口说着话,貌似还在求马。
银宝皱了皱眉,这种戏码她见多了,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想要生存下去,就得不断强大。她不会帮他,弱者多了去,她每个都帮,哪帮的过来?小小男子汉一点魄力也没,连匹马都偷不成还被打成这样,活该!想她十岁就驯服了‘绝地’横坐马背在京城大道驰骋了,这男娃娃真是不成器。
歪头瞟了一眼被抽的只剩出的气的小鬼,还是决定不管,转身欲挤开条缝隙离开这嘈杂之地,四处都是嗡嗡的人声,吵的她烦躁。
可还没挤出几步……
“娘……娘……”靠,死小鬼!银宝咬牙,她被人抱腿了!
“……”银宝试着将腿上的手踢开,可是那死小鬼似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就是不肯撒手。
“娘……孩儿终于见到你了……”
银宝有些不耐烦,用力一蹬,小男孩被踢出几步远。
突来的变故,使得人群更加骚乱,有心软不舍的,有纯看热闹的,有故意起哄的……而那马的主人一看狗皮膏药贴向别人,忙牵着马迅离开,小鬼难缠啊。
银宝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大伙已经转移了目标,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远处几名侍卫好像现这边的不对劲,正朝这里走来。
银宝‘呸’了一口,真是闹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到浑身是血的小鬼身边俯身将他抱起。
小鬼微微睁开眼睛,寻着感觉搂紧了银宝的腰,嘴里还在哼唧:
“娘……娘……”
银宝又朝一边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朝周围众人嚷嚷道:
“我就当做做好事,送这娃娃去看大夫,大伙都散了吧,别围着了,那边差爷要过来,搞不好大伙都得上衙门待几个时辰。”银宝身子也弱撒,虽说小鬼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但毕竟是男孩子哇,银宝也不过十六岁,抱着还是略显吃力,她曲起右腿将小鬼的身子往上顶了顶。
这娃娃眼睛不是都快被抽瞎了吗?咋那好的眼力,一堆人围着,那多女人,为何就瞄准了她这个女扮男装的喊娘呢!瞧这倒霉悲催的,难道万家的倒霉劲还没过去吗?
“大伙让一让,让一让哈,得赶紧看大夫哇,再耽搁着该闹出人命了哇。”银宝抱着满身血污的男娃娃,背着个大包袱吃力地在人群里挪动。但好歹人看她抱着那可怜娃娃呢,闲言碎语也没了,多的都是变了口吻的支持声,皆纷纷让道。
银宝出了包围圈,避着那群军爷绕到另一头的小巷里,哼,这些围观的卫道士只会口头声援,也没见有一个上前帮忙,金宝说的对,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魔鬼,装模作样的魔鬼比张牙舞爪的魔鬼更可怕。
“喂,小子,你醒醒。”银宝心中也住着个魔鬼,她这一路往西带着个娃娃可不好办,干脆去点财消灾得了实在不行就扔掉。
“娘,孩儿找到你了。”小鬼浑身滚烫,说着胡话。
“……”娘是什么东西?银宝皱了皱鼻子,她家金宝八岁起即当爹又当娘,不也当的好好的?她从小到大还未叫过娘咧,这毛还没长齐的娃娃咋只喊娘不喊爹呢?每回她在外头惹事弄伤自己都是喊爹的哇,娘?娘!到底是啥生物咧?
“娘……”怀里的小毛毛往她胸前轻轻蹭了蹭,额前的热度灼伤了她的心。她也曾烧的差点丢了半条命过,金宝他整夜守在她榻前,眼睛都舍不得闭,几天后她病好了,金宝反倒病了。
银宝想着金宝,心下又过不得了,难受哇,养了她十六年比亲爹还亲的爹哇,说没就没了,怎么受得了哇。得,不是要做好人吗?那就认认真真做一次。
她抱着他一路问人,终是在奔了近半个时辰后找着了一家正要关门的小医馆,那额头的汗滴随着奔跑晃动落到怀中人儿的伤口处,每掉一滴,男娃娃就吸口气微睁眼瞟一眼抱着他狂奔的人。
彼时,灯火璀璨,犹如夜幕下的繁星,那人的眼睛却比繁星还亮,即使他只能勉强睁开条缝,但依然能被她眼底的光芒照耀到,淡淡的慈悲流转,真想永世都望进她眼底,不要出来,怀抱也很温暖,像娘的怀抱。
“大夫,快救救他。”银宝抱着男娃娃冲进医馆,不等人开口,直接堵着一欲出门的老郎中推进了里屋,娃娃越来越烫,身上伤口散着一阵阵腥臭,灯火下终于看清,那满身的新伤旧伤,惨不忍睹啊。
“这位小哥,‘摸鱼’会就要开始了,老夫已经打烊,你明日再来吧,去晚了就啥都没了。”老郎中一边欲推开他俩一边朝店里其他人挥手示意关门。
“人都快死了,你们有没有人性啊!摸摸摸,能摸出条人命吗?”银宝本欲心平气和好好说的,哪想到这上了年纪的老郎中这坏,不是医者父母心吗?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小哥啊,这‘摸鱼节’三年举办一次,这回正好轮到我们白云城,要是错过了,老夫我有生之年都没指望再遇到喽。”老郎中还是不肯妥协,他斜眼打量着一身粗布衣服的银宝和满身伤痕的男娃娃,满眼写着‘穷酸’、付不起诊费。
银宝眯眼,握拳,怀中娃娃轻咳了一声,不舒服地蹭了蹭她,她忙将他搂紧了点。
“你医是不医?”银宝沉声道,步步逼近。
眼里透着一股子杀气,老郎中不免打了个寒颤。
“嗯?”事不过三,银宝生气了,若此时郎中胆敢再说一个不字,后果不堪设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忤逆她过三次!她不会武功,但她杀人却绝不手软!大秦最心狠手辣的纨绔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想让人死,那还不是如碾死只蚂蚁般容易。
“这个……”老郎中对欲围上来的众人使了使眼色,决定用最世俗的东西来回绝这对穷兄弟,“瞧这男娃娃一身伤,药费不低啊,小哥,你也看到我们店可是小本经营,这个诊金药费都是进一分花一分,实在赊不起啊,我今晚方便了你们,明儿个就没钱进药材,就得耽误其他人治病,这样可使不得啊!”
“好你个小老儿,钻钱眼里去了是吧?你给我治好他,诊金我付你十倍!”银宝藏在娃娃身下的手已经握的不能再紧,但还是生生忍了回去,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眼下先救人。
“小哥,老夫不是跟你开玩笑,这诊金……”老郎中拍了拍袖子有些不屑。
可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银宝转身欲将男娃娃放置一旁的软榻上,而男娃娃却死命搂着她腰不肯放手,银宝没法,只好一手搂着他一手摸向身后的包袱。
店内众人一看这架势,都急了,多脏的身体就往榻上放?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那脏的身子就往人榻上放,你让人……人……”围上来欲赶人的众仆役在看到银宝掏出的金叶子后,皆噤了声。
“让人怎么样?”银宝声音里藏着怒气,几揪心呐,这些人,她绝不会放过。
“还不快备热水药物,老夫这就给他治伤。”老郎中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卷起了袖子走上前帮忙。
银宝斜睨了一眼识相的老郎中,微侧过身子让出空位。
“娃娃乖,你放手,让大夫给你疗伤撒。”银宝见人终于肯救命了,心下松了口气,什么时候都是金叶子管用啊,可怀里的娃娃却不依,死都不肯松手。
“娘……”小脸蛋潮红,已经开始呓语。
“娘在这,你最乖,松手好不好?”银宝望着如此依赖她的小人儿,不知为何,心下那从不曾柔软过的地方犹如一股暖流穿过,满心的慈悲,这种感觉好久不曾有过了。
“娘别走……”
“不走,娘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松手好不好?”
“拉钩钩……”
“……”银宝伸出手握住小人儿的手,娃娃终于松开,但握着她的小拇指的手却不肯再放开。银宝轻叹一口气,也随他去了。
伤势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瞧那旧伤,起码在三天前就遭了非人待遇。
一个时辰过后,老郎中终于将男娃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理完毕,银宝本欲好好捉弄他们一番的,但见他疗伤还算是尽力,忍忍也就算了,毕竟看人身份做事他们家金宝那就是鼻祖,那清高狗腿见风使舵的欠揍样举目大秦皆望尘莫及。
“小哥,你就原谅老夫刚才的鲁莽吧,只是这世道吃白食的太多了,老夫全家就指着这家医馆,实在接济不了多少,老夫给你赔礼了。”老郎中揉了揉太阳穴放低姿态道,这少年不简单,正常时还好,一动怒就满身的锐气,着实有些骇人。
“罢了罢了,我能理解,这娃娃没啥大碍吧?”银宝为小鬼擦了擦额头的汗道。
“没啥大碍,皮外伤都已经处理过了,内伤还要调养,这小的娃娃,也不知是谁下了这狠的手,喏,这是外敷内服的药,都给你包好了,现下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我们一家老小还得赶去‘摸鱼’大会呢。”
“这个……”银宝望了望被小小手紧紧握着的小拇指,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当年金宝没有放弃她,这娃娃境遇与她如此相似,也算跟她有缘,就当积德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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