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卿随他来到书房,朱先生亲自将房门关紧了,问道:“如今在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有话不妨直说。”
傅文卿道:“师母体内的苍蚁膏毒已经渐渐清除了,但是我看她的脉象与眼睑之色,似是又中了另外一种毒药之象。”
朱先生听闻大惊,道:“你说什么?另一种毒药?是什么?”
傅文卿沉声道:“师母眼睑隐隐有铁锈之色,指尖的皮肤隐隐透出金色,指甲有淡淡的烂梨子味道,若是我判断不错,她是中了赤蝎粉的毒了。”
朱先生手中的茶碗落在了地上,“啪啦”一声打的粉碎,颤声道:“赤蝎粉?可是南面苗疆的赤蝎粉么?”
傅文卿奇道:“先生听说过这种毒药?”
朱先生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恍惚听说过,说是南疆苗族所制,厉害异常,甚难破解。详情就不得而知了。”
傅文卿道:“先生博文广识,说的没错,正是苗疆所制的赤蝎粉。它是以苗族特产的赤蝎阴干后加了诸般药粉,碾磨而成,因赤蝎生前以多种毒药为食,所以这赤蝎粉的毒性也很是厉害。”
朱先生听她这般说,手已是微微颤抖了,仍是强自镇静了,道:“你只管说下去。”
傅文卿继续道:“这赤蝎粉之毒,我既然能够认得出来,便也是能解的,先生请放心就是。我只是有一事担忧,这苍蚁膏产自西域沙漠之中,而赤蝎粉却产自南疆苗族之内,两种毒药的产地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且都是制作不易的稀奇毒药,师母又是如何中的毒呢?这未免让人很是费解。”
朱先生沉默不语,只是怔怔地盯着一处,良久,方回过神来,道:“你跟我说一说,这苍蚁膏与赤蝎粉,是通过何种方式使人中毒的?是日常使用?还是皮肤接触?”
傅文卿道:“这苍蚁膏是口服的毒药,通过皮肤接触也会有少量的毒药被身体吸收。而赤蝎粉却是靠身体接触来中毒的。”
朱先生伸了右手,在桌上不住敲击,傅文卿知他这是思考问题时的惯用姿势,便不再说话打扰他,由得他自己考虑。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朱先生这才回过神来,向傅文卿道:“文卿,你来为阿??床∫皇拢?匀丝芍??矗俊?p傅文卿很奇怪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道:“为师母诊病是我的分内之事,且我也不想将自己懂得岐黄之术太过宣扬,所以除了我的几个随从之外,旁人并不知晓,就连家中老母,我也从未提起过。”
朱先生叹了口气,缓缓道:“实不相瞒,我以前曾经有一个仇人,我便是为了躲避他才来到金陵的。如今阿??卸局?拢?一骋墒撬?龅氖纸拧h绻?业脑ち喜淮恚?阏夥?舛荆?只崛撬?桓咝耍?业p拇耸氯羰谴?锟?ニ?岫阅悴焕?!?p傅文卿听了,心里也不免有些害怕,又见朱先生愁眉紧锁,满脸愁容,心里很是不忍,一时之间豪气大发,道:“先生放心,我身边的随从也都是有些功夫的,不怕。”
朱先生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也会吩咐家中的仆人,让他们绝口不提此事。以后你再来为阿??舛荆?簿x坑兴?芸?匀恕2还?阋膊槐靥??p模?飧龀鹑艘?攵缘氖俏遥?馊说男愿裎伊私猓?灰?一乖谡饫铮??悴换崆ㄅ?匀说摹v皇俏颐挥邢氲剑??嵯虬??率帧!?p傅文卿听朱先生这话中似乎还有深意,也不便多说,只得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子,朱先生才道:“文卿,你年纪还小,刚才我说的话吓着你了罢?”
傅文卿心里确实有些许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于是道:“我作为一个医者,治病救人是份内之事,若真有人因为这个而为难我,那我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只知道,我既是懂得了这岐黄之术,便不能见死不救的。”
朱先生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有些见识跟胆识,难怪……难怪他会如此看重于你了。好,咱们就商量一下如何为阿??舛景铡n乙膊宦髂悖?阅侨漳闼蛋??侵辛瞬砸细嘀?荆?倚睦锉闶怯辛思平希?皇钦馐滤灯鹄刺??卮螅?也槐闼涤枘闾??皇且蛭??猓?灰蛘馐轮?懒丝质腔龆耍?愦蠛玫哪昊??也蝗探?闱i娼?础!?p傅文卿心里这才了然,为何当初朱先生会执意只让她解毒,而只字不提追查因何事中毒之事。
朱先生继续道:“我虽不懂得医术,却也不糊涂,当日你说了之后,我便细细追查可能会让阿??卸镜脑涤伞0??亲砸荒昵翱?疾皇剩?灯鹄矗?腔嶙游腋绽吹浇鹆瓿侵校?抑行绿砹思父鱿氯耍?遣皇强梢源铀?巧砩献攀郑恳虼宋冶阕乓饪?脊鄄欤??环11痔?硭藕虬??娜酥兴朴絮桴巍n倚睦镆泊笾掠辛瞬虏猓?皇遣荒苤な怠h缃癜??种辛苏獬嘈?壑?荆?倚睦锉愀?佑辛思平稀n那洌?闶δ干砩纤?兄?荆?故且?萃杏谀恪v劣诩以粢皇拢?椅?只嵘婕暗侥歉龀鹑耍??耘匀瞬灰瞬迨帧!?p傅文卿听他言下之意还是只让自己解毒,而不插手查找毒源之事,心里虽有好奇,但见朱先生神情凝重,语气坚决,知道是不能改的了,于是点头道:“先生放心,我必是竭尽全力来救治师母。先生若是在追查毒源的过程中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我自当尽力。”
朱先生站起身来,向傅文卿深施一礼,道:“我在这里代拙荆谢你救命之恩。”
傅文卿赶忙还礼道:“先生何必如此,折煞文卿了!”
从书房出来后,傅文卿开好了药方交给朱先生,并约定每日都来为朱夫人施针把脉,便带着一众小厮回到了傅府。
用过晚饭后,傅文卿换回了女装,坐在窗前发呆,英姑端来一盏红枣桂圆茶,道:“小公子这几日辛苦了,喝点茶润一润罢。”
傅文卿接过茶来,喝了一口,道:“你怎知我这会子正想着这东西喝?”
英姑抿嘴一笑:“记得您说过的,红枣补血,桂圆活血化瘀,这入了冬,天儿也渐渐地冷了,您这段时间每日里都到朱先生府上为朱夫人解毒,更是辛苦,喝了这茶,正好可以暖一暖身子,畅通血脉。”
傅文卿微笑道:“你如今倒也懂得了一些医理。”
英姑笑道:“跟着小公子的日子久了,耳濡目染罢了。只是见您这几日都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一般。可是朱夫人的身体有碍么?”
傅文卿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有些医理想不通,所以烦恼罢了。”朱先生所说之事似乎涉及甚大,既然他不想张扬,自己自然也不能说予旁人知了。
英姑听了却信以为真,宽慰道:“小公子近日也是太过辛苦了,您是医者要治病救人没错,但是总得要先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别到时候把别人治好了,倒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那可就不好了。这医理既是一时之间想不通,那就不想也罢,今日先好好休息,到了明日再想也是一样的。”
傅文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且出去歇息吧,我再看一会子书。”
英姑道:“那我还是在这里伺候这罢,万一您要是要茶要水的,也方便。”
傅文卿摇了摇头:“不必,我想自己静一静,好好想一些事情。”
英姑见她这般说,只得退了出来,掩上了房门。傅文卿坐在桌前,眼前摊开了那本《医经》,脑中却反反复复地回想白天朱先生说的那些话。自从穿越至今,她一直是摆着“见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态度来对待生活,虽也遇到了一些挫折,却从未害怕过,今日听朱先生提起了他的仇人,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底竟是隐隐生出了一股惧意,那种惧意虽不强烈,但很绵长,似是一根细细的蚕丝紧紧的缠住了自己,不经意间的时候是看不到的,但是一旦平静下来,就能感觉到那股因为惧意而产生的疼痛,隐隐的,又长又韧,竟似是宿世的恐慌一般。此时此刻,她心里突然特别的渴望一个什么东西可以依靠的,至于是什么东西,她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
这一夜,又是梦境频现,许多看不清、摸不着的物事在眼前纷纷飘过,她隐约觉得,这里面有让她产生惧意的根源,也有让她可以安心的所在,她努力伸手去抓,想看个究竟,却总是怎么也抓不住。
第二日醒来,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似有千斤重,眼皮也发涩,自己伸手一摸额头,隐隐有些发烫,再给自己把了下脉,竟是中了风寒了。
英姑进来伺候,见她面色发红,双目无神,也是急了,赶紧道:“小公子莫不是病了?我赶紧着人请大夫去!”
傅文卿微微一笑:“傻丫头,我自己就是大夫,又用得着去哪儿请去?一会儿我给自己开一副方子也就是了。”
英姑想想也是,赶紧伺候着她梳洗了,并将早饭端了过来。傅文卿因觉得有些头晕,胃口也不大好,但也知道但凡这种着了风寒,越应该吃些东西补充体力,身体才好恢复的快些,于是勉强喝了一碗粥,吃了几筷子小菜,觉得身上略有些力气了,这才坐在书桌前,根据自己的身上的感受给自己开了一张祛风散寒的方子,着人出去抓了药回来煎了,趁热喝了下去,仍旧回到床上躺下了。
书院那边早有陈七去请了假。朱先生听闻她病了,很是着急,一个劲儿地自责是自己家里的事情让她累着了,并打发了人过来探望,带来了许多的补品,嘱咐她好好休息养病,不必再以朱府的事情为念。
傅文卿病体不便见外人,便让英姑扮了男装出来回话,说自己只是偶感风寒,稍微歇息几日便好了的,请朱先生不必挂心。
如是过了几天,傅文卿因身体本无大碍,且开的方子也是对症,很快便痊愈了。兼之这几日也不用去上学,每日里在家里好吃好睡,气色反倒更好了些。这一日,傅文卿正歪在床上读《医经》,英姑喜滋滋地进来了,道:“小姐,有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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