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芦苇癣,我已经帮你治愈了,作为报酬,我希望你可以继续护送我。”姜未晚朝鬼见愁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不过这次是去东海西苑。”

鬼见愁闭了闭眼,一个杀手没有完成任务,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消失了。

“晚儿,有本王在,你何必求别人呢?本王很乐意护送你去东苑西海。”

未晚懒懒抬眼望去,“秦公子盛情厚意,未晚心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

秦烨睨了未晚一眼,分不清脸上喜怒,转了视线对唐云罗道:“阿罗,你来替本王研墨。”

展平桌上明黄的布帛,只见一张盖了大聂国玉玺的空白圣旨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颜色盖过了世间所有……

阿罗取了墨砚出来,姜未晚连忙走上前去,她浅浅绽唇,“我来帮你研磨。”

她笑得十分狗腿,心下却忽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大抵有头有脸的男人,在被再三被人拒绝之后都会发飙,秦烨很淡定很淡定,这并不是好兆头。

这种妖邪般阴柔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你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说不定现在不动声色,下一秒,就一刀刺进你心窝里了。

听到一声娃娃啼哭声,阿罗连忙把墨砚递给了未晚,“姜姑娘愿意代劳,我自然是欢喜的。”

她解下背篓,抱出孩子,轻声哄了起来,以儿为大,自然没有闲功夫再理其他事儿。

姜未晚在秦烨身侧站定,她一边轻轻研墨,一边忍不住看向那张明黄的圣旨。

秦烨提起狼毫在上面,狂书。

墨香四溢,用笔粗狂,道劲浑厚隽永的字迹笔笔落下:

大景世宗皇帝启:兹闻大景端和郡主姜未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甚悦,今有我聂国摄政王秦烨,适婚尚未娶之,当择贤女与配之。值端和郡主待字闺中,与秦烨堪称天设地造,望大景世宗皇帝成人之美,将大景子民姜未晚许配秦烨为妻。一切礼仪,尊大景习俗,望世宗皇帝能择良辰为两者赐婚。落款是:聂文帝云琦

姜未晚几乎是震惊当场,待回过神来,她一把抢过圣旨,陡然愤声道:“你……你假传圣旨,你娇诏。”

“还不是让你给逼得吗?”秦烨温和地笑望着她,黑眸澄明清润。

他本不想步步相逼,只是景世宗有意为姜未晚择日赐婚,如果他不能先下手为强,那么未晚很有可能沦为别人的妻子。

姜未晚不禁蹙起黛眉,他说的没错,是她有言在先,他若能让世宗皇帝下旨赐婚,就嫁给他。生死一线间许下的承诺,怎么好出尔反尔?

未晚将大景世宗皇帝的求亲旨意递了回去,不解问道:“秦烨,你到底看上我哪点?我们在这之前素未平生,我……”

“中原有个词叫一见钟情,这个解释合理不?”秦烨扬唇淡笑,眸中似有墨玉沉淀,漾起温暖的波光。

“你又是怎么了解我的?我的封号你都知道?”

秦烨温声道:“郡主是第一个与我大聂国子民合伙做生意的皇亲国戚。我想不知道都难。”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晚儿听到的一定是季风的声音吧。”他端起茶盏,轻浅地品尝了口怀中龙井,心如古无澜,“没有人告诉你,我与季风是亲兄弟吗?”

“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要不就是你随母姓?”在未晚看来,一个姓秦,一个姓聂。是多么不靠谱啊!

“同父同母,双生子。”

姜未晚心里腹诽,人家聂季风可没有你秦烨刁钻,腹黑。在未晚心里,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种对比。

接下去一阵沉默,未晚忽然不愿了解太多,只希望能与秦烨撇清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婴儿又哭了,未晚退到身侧与云罗一起逗弄婴儿,鬼见愁一脸严肃地站在画舫前,蹙着眉头在考虑未晚的提议。

不知不觉船渐渐靠岸,挂着聂国彩旗的船只早已靠等在岸边……

岸边停着一艘高大豪华的画舫,装饰上和聂季风的这艘差不了多少,只是略矮了些许。舫上飘扬着一面烫金旗帜:聂。

画舫上站着名侍卫,侍卫一看是秦烨的画舫,似是松了口气,急忙迎上来拂礼,眉眼带笑,“王爷,你可让我们好找。”

姜未晚不想失了礼,遂上前朝秦烨拂身一礼,声音温婉,“摄政王,未晚先行告辞。”

“不等我么?”

未晚摇了摇头,再没有多看秦烨一眼,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念,直接用行动做了回答。

未晚一走,鬼见愁拱了拱手,也跟着离开。

秦烨呼吸一顿:“你这丫头!”

她宁可让一个杀手,护送她进东苑西海,也不愿意与他同行,这真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真有这么糟糕吗?

“王爷,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景聂两国中间毕竟隔着千山万水,要让一个女子远嫁他乡,毕竟不是样容易的事儿。”

秦烨眼底浮现了丝痛苦,原本他也想再等等,等到他的小晚儿愿意真心去容纳他时,再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她回聂国,只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未晚虽然长得不是大景最倾国倾月的,但是眼睛水灵,机智从容,胆大心细,光是这一点胆大心细,又是姜王府最出彩的一名女儿,光是这点就能让那些王公贵族们垂诞,更何况他的对手还不仅限于此。

相国寺里发生的一幕幕,虽说已成往事,但那一天发生的种种,他是绝对不会忘却。

无论是出于对未晚的安全考虑,还是源于对自己的危机感顾虑,他都必须早日迎娶未晚。

上岸后,便到了东苑镇,这是通往东苑西海的必经之路。

街道两侧,商贩云集,大小各种吆喝声四起,显得大景国运昌盛,到处生机勃勃。

“鬼见愁,我说你们还真卑鄙,拦路抢劫就动生格得好了,岂能怕打不过,就事先给我们下了巴豆?”

未晚走到一个卖包子的商贩前,掏银子时忽然发现身上毒药毒粉,一件没少带,独唯少了盘缠。

巴豆?鬼见愁挑了挑眉,他怎么事先不知情?难怪打斗时那几个人都涨红了脸,呈虚脱状。他最讨厌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既然对方先破坏游戏规则,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守什么约定,这单杀人生意,就算撕破了,也不算他违约。

鬼见愁掏了银子,接过四个包子,顺手递给未晚,鬼见愁淡淡道:“巴豆和我们无关。”

“也不知道我娘亲她们可好,你们这些个杀手真是可恶至极。鬼见愁,要是我娘她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是会跟你算账的。”未晚咬牙切齿道,心中还真放不下马车里的那群老小,还有父亲他们。

又走了段落,看到一个卖脸谱的摊子,未晚饶有兴趣地上前,提起个花脸面具,放在手上比划比划,递给了鬼见愁,“你脸上那个面具有多沉重,怕只有你自己可以体会,你怎么就不考虑换个面具呢?可以试试这个轻薄的,好看又没有太大的负担。”

未晚的话外之意是让他放下屠刀,只是杀人如麻的他,今儿放姜未晚一码,不过是技不如人,让他金盆洗手,并非易事。鬼见愁勾唇自嘲,一个杀手还能回头么?

在未晚的示意下,鬼见愁还是别扭地掏钱收下了这个花脸面具。

突然,一辆华贵的雕花木车迅速驶了过来,车身通体用得是上等的海南梨花木精雕细刻,车顶四角用红色的朱漆漆成,上面镶嵌着玛瑙珍珠,四周垂下一排排亮色系的流苏穗子,很是华丽……

高大,华丽的马车前后各跟着六名轻骑装侍卫,个个身姿不凡,一看就是顶尖的高手。

姜未晚放眼望去,长长一叹,“这么招摇,挺适合某人的风格。”

“你是指聂国摄政王秦烨吧?看不出来才一会儿不见的功夫,你就这么想念人家,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要一见钟情的话……”

“呸呸,打住,赶快打住。”未晚连忙打断他的话,“鬼才会喜欢他呢?人面兽心,衣冠禽兽,嗜血残暴……”未晚一股脑地,几乎把所有不好的形容词都用上了。

“我就不信,人家没有半点好处的地方。就我们男人的眼光看来,他仪表出众,气质非凡,文武兼备,就算腹黑点,那也是生存所需,照我看来,秦烨此人不是英雄也是枭雄,你却把对方贬得一无是处,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么?”鬼见愁摇了摇头,很是不能苟同这种说法。

“你看前面围着一大堆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上面贴了什么布告。”未晚是个行动派,边说边往前挤。

赫然入目的是,带着青铜面具的鬼面人。

鬼见愁上了通辑榜,官府的悬赏公告,挂得很及时。

算算时辰,在未晚被掳后不久,这张海捕公文就出来了。

没有她的画像,很显然父亲并不想她失踪的事情,被公储天下,无论出于是对她的名节维护,还是对姜王府的声誉考虑,此事都不宜声张。

姜未晚转过头去,朝鬼见愁再望去时,见他已换上了花脸面具,未晚不由轻笑,压低了声音道:“看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吧。”

挤出人群,便见一群官差举张纸,四处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身高……”

官爷们形容的那名女子和她怎么如此相像,未晚咦了一声,又道:“那不就是说我吗?”

一个从客栈里出来的男子,朗声问:“找到没有?”

两个捕快摇头,“全城挨家挨户地搜,还是没有线索。”

男子蹙了蹙眉头,道:“公子正着急着呢,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找到小姐,尽快找到。”

男子身着侍卫装,仪表堂堂,青俊淡漠,未晚笑了笑,三皇兄景墨予身侧的一等随从,贴身的心腹刘峻,前世韩王起义时,授封副将,不幸的是,最终还是葬身于宛城。

刘峻在此,三皇兄必定在不远处,未晚举目张望,不远处一袭白衣映入眼中,三皇子一袭白衣锦缎,腰系玉带,玉带下的流苏翩然翻飞,他手执一卷画像,正焦灼地询问路人。

眉若远黛,眼若桃花,浅浅的凤眸微眯,眼底隐隐闪动着流光溢彩,一张清浅淡薄的唇若含丹,微微上扬,已是颠倒众生。

街面上有不少人侧目望去,可见魅力非凡。

未晚不禁莞尔,大步奔上前去,柔柔唤道:“三哥,我在这儿。”

景墨予缓缓抬头,只见未晚笑逐颜开地朝他走来,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缕秀发垂落肩头,俏脸上未施粉黛,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还没有等未晚喘过气来,景墨予已先一步拉过她,仔细摸索着她身上的每一处关节,着急开口问:“小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没有伤着?”

姜未晚举眸看着他,战场上豪气冲天,英姿飒爽的景墨予,完美的近乎谪仙的景墨予,唯一的软肋就是她。

就连亲生父亲,世宗皇帝都舍弃了她,舍弃了她这个祸国殃民的五月子,他为什么还不放弃她?如果放弃就不会受到连累,也不至于在前世受万箭穿心之苦。

前世,他不顾一切策马奔腾冲向她,以柔体为盾护着她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姜未晚眼角渗出泪珠,已是哽咽无言。

“是鬼见愁欺负你了?”举眸望她,景墨予蓦然把她搂在怀中,用宽厚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

难道他以为她……

姜未晚的泪蓦然流下,她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那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三哥了,我……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三哥。”

一双乌黑深遂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湿润如玉的笑容,“傻丫头,我不过出去了一阵子,又不是不回来。早知道这次随父王微服私访,我就带你同去。”

姜未晚破涕为笑,“下次,记得带我去哦。”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这次微服私访是不是很累?”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由地相视一笑。

姜未晚推了景墨予一把,“你先说……”

景墨予更紧张未晚,又道:“你先说是怎么鬼门关前脱险的。”

姜未晚回首一顾,身后那有鬼见愁的影子,那家伙早就吓跑了。未晚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景墨予身侧,把事情简述了遍,当然她也没有忽略秦烨的出现的那一个重要的环节。

“三哥,你知道不,那把通心琴真得好厉害,瞬间就把那群黑衣人震的伤亡无数,落荒而逃。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也有这样的利器就好了。”

景墨予淡淡勾起唇,笑得优雅温和,“琴厉害,执琴之人一定非等闲之辈了,那个秦烨如何?有你三哥英明吗?”

“秦烨……”姜未晚想了又想,“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那个蛮夷人特别不舒服。”

“为什么?”

姜未晚皱了皱眉,“他说要娶我。”

景墨予晶亮的瞳眸蓦地一暗,眼中极快速地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心中低沉一叹,梦,终究要醒了吗?

“三哥,你怎么了?”未晚凝着他,无比困惑,她的话很无趣吗,三哥走神了啊!

景墨予连忙收起自己的狼狈,喊了侍卫牵着马儿过来,唇畔漾着浅笑,“上马,我牵着你进城。”

在景墨予的助力下,未晚跃上马背,巧笑嫣然地相随。

一袭月华白的软袍自角落里露出来,他微闭起眼眸,脑中不时浮现的是一个娉婷的身姿雀跃地朝景墨予奔去,心如同被重锤击打了一般,人也呆了片刻。

好一个三哥。哈!

有哪个哥哥看着妹妹的目光中饱含爱意,饱含浓烈的情愫。

姜未晚你是真傻,还是在自欺欺人?秦烨盯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握起拳头,竭力忍住冲上前去分开两人的冲动。

他承认,他吃醋了。

“容哥哥,你刚才为什么偷偷溜下马?你一个人想去哪儿啊?”对面走来的少女,盈盈而笑,她身上的绫罗绸缎皆是艳丽色,本就生得貌美,脸上略施淡妆,水灵动人,就更甚人间莺莺燕燕。

“本王累了,想一个人走走。”秦烨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带多少好情绪。本就心情不佳,更烦女子纠缠,哪怕她是冷太傅的掌上明珠,也不例外。

“我陪你。”冷倾星软了嗓音揽过秦烨的手臂,撒娇道。

秦烨抽出手臂,神色渐渐地转为严厉:“你怎么一个人下了车,阿罗呢?”

“她正在喂凌儿,没空陪我。”冷倾星定定与他平视,在他淡漠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去。

不远处,一辆奢华的马车,由远致近,马车帘飘着细纱,纱上绣着大红的凤凰,周围镶着金丝银线,轿顶边缘垂挂着白玉首饰,更是华贵大气。

车前,车后各跟着六个侍卫,二个宫女护卫,排场上一点也不亚于大聂摄政王秦烨出行。

看来,马车里的正主儿,可不是一般人物。

一个高大威悟的侍卫,敲锣道:“皇子妃出行,闲杂人等,让开,回避。”

“皇子妃,哪个皇子妃?”冷倾星蹙了蹙秀眉,听爹说,大景已婚配的皇子,只有二皇子景浩天,难道是……”

冷倾星来劲了,众里寻你千百回,原来你就在眼前。

冷倾星冲上前去,伸开双手,一把拦住了马车,“官爷,不好意思,本姑娘腿抽筋,避不了,能不能劳烦皇子妃的座骑送我一程?”

“大胆刁民,见到皇子妃,竟然如此无礼,还胆敢特意找喳,拖下去送官处置。”

车帘微动,车里的人轻慢出声,“是哪位姑娘需要本妃帮助?”

“是我。”少女笑了,笑逐颜开。

里头的人掀开车帘子,循声望去,璀璨明眸里不自觉地泛起泪光,任时光荏苒,那一袭俊朗伟岸的身影,始终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手一抖,丝帕落地,无声。

风吹起,飘飘扬扬……

“帕子。”车中人急了,“快捡。”

轿旁的宫女连忙冲上前去,追起帕子,好不容易让宫女追上,却见一人更快一步闪过身子,她一脚踩在了帕子上。

“你,你……”宫女上前去捡帕子,冷倾星恶劣地踩了更紧了。

宫女瞪了冷倾星一眼,“大胆,你竟敢踩当朝皇子妃的帕子。”

“我就踩了,怎么样?”冷倾星扬着头,抬着下巴,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所谓的皇子妃放在眼里。

有人闹事,就有人凑热闹的,远远的街头小贩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围观了起来,这个二皇子妃,每次出行都习惯了搞得轰轰烈烈,也没有人敢非议,大伙也只是静默地看着。

“妹妹,别来无恙?”她上前一步握住冷倾星的手,仿佛还似当年那般与她十分熟稔。

不要以为,来套两句近乎,就能博得她的好感。

冷倾星完全不给宁兰齐台阶下,她口不留情,字字清晰:“堂堂大景二皇子妃,身份尊贵,岂是我这种异国他乡的小民能攀附的。皇子妃别误会,本小姐人穷志不短,最不屑得就是攀龙附凤,所以绝对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在秦烨最困难的时候,宁兰齐你竟然去了大景,嫁给了景浩天。光是置秦烨于不顾,这种恶劣的行径,你就不配得到原谅。

“妹妹,我们在这里置气有什么用。该走得都已经走了。”宁兰齐脸上淡含笑意,俯下身子捡帕子。

冷倾星回头看,秦烨已转身离开。

冷倾星恶狠狠地瞪了宁兰齐一眼,抬起了脚。

宁兰齐用力一抽,嘶啦一声,素白的兰花帕被扯裂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冷倾星,你……”宁兰齐的脸色一瞬变得阴冷,额角冒起青筋,不停抽跳着,这条帕子,跟着她这么多年来的帕子,就这样毁于一旦了?

“你活该,谁让你自作自受的?”冷倾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宁兰齐以为她要离开了,然后狠狠回踩一把。

不经意一瞥,一对晶莹剔透的小白玉兰耳坠映入眼中。

多久了,久到她几乎快忘记了,宁兰齐还戴着,戴着秦烨当年赠予她的定情信物,哈哈,真是可笑,冷倾星不由更痛快了起来,“哟,皇子妃还真是念旧啊,用戴得都是陈年的旧玩意,这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夫君苛待了呢?”

冷倾星嘲讽够了,只觉得心里一阵的舒畅。

她旋身潇洒地追寻着秦烨去。

宁兰齐暗暗握住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她喃喃自语着,“帕子,帕子……”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身侧的贴身婢女一把扶住了宁兰齐,看着她手中裂开了大口子锦帕,不由伸手拿过去,开口劝道:“帕子坏了,又脏又难看,不如扔了,奴婢的针线活很好,保准给你绣条更好看的?”

宁兰齐似是从震惊中醒过来,她扬手就掴了婢女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婢女傻眼了,二皇子妃这是怎么了?

婢女不由惊愕,怔怔地看着她,二皇子妃平常不是都夸她,手脚麻利,怎么事都想到前头了。今儿怎么了?

“下次再自作主张,本妃决不饶你。”话落,宁兰齐踩着矮凳上了车。

马车缓缓而行,向着东苑西海去……

放下帘帐,举着手中的锦帕,她用力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股涩涩的酸痛感爬过心底,她的眼角悄然湿润。

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接着就再也克制不住,她呜咽出声,又忍不住举起了手臂,狠狠地咬住,不让眼泪落得过份凶猛。

四目相对,她频频失控。

他毅然转身,眼底冰冷决绝,不带一丝情感。

秦烨,我情愿你恨宁兰齐一辈子,也不愿意,不愿意你将宁兰齐遗忘。

秦烨,当年我是不愿意的。我不愿意嫁,可我没有办法。

众人只知你家逢巨变时,我弃你而去。

她们又怎知,我纵有千般不愿意,却无法选择?

秦烨,你出生高贵。你是天上的祥云。

我只是地上的草儿,多年之后,你们口口声声谩骂的乱臣贼子之女,我们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你向我伸出手,我想握住,可我握不住,我没有勇气。

脑海里不由浮现阿爹痛心疾首的一跪。

她不禁大笑,笑了许久,竟笑出泪来。

阿爹说得对,生为宁家的儿女,就没有自我,没有情爱,只有祖祖辈辈的遗训,只有一心一意成就复国大业。

她伸手擦了把泪,清美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坚毅之色。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冰嬉大赛,天下青年才俊云集,她绝对不会错过招兵买马的最好时机,她宁兰齐心中就只有复国大业,她一定要先襄助景浩天成功称帝,把双方的利益最大化。

她是宁兰齐,她是将来大宁帝国的长公主……

————

两天后,东苑西海入口处。

“呃……呃……”冰嬉大赛入口处,姜未晚手扶着大门一阵狂吐,样子十分难受。

姜茜柔连忙上前一步,轻拍着未晚的后背,急道:“月姐姐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不,不用了。”话落,又是一阵呕吐。

姜未晚脸色苍白,今儿吃得饭菜全都贡献出去了。

守门的侍卫,皱了皱眉,冰嬉大赛入口,这么浓重的呕吐,真是碍眼。

“你谁啊!怎么可以在此撒拨?”

“口吐秽物,惊扰了皇帝圣驾,你担当得起么?”

……

姜未晚瞥见不远处一行人抬着御撵走过来,御撵上鹰图腾的标志蓦然招摇,姜未晚朝侍卫挑衅的瞪一眼,“我不过是腹中难受吐了,至于这么严厉地指责么?”

这一瞪眼,让一向嚣张的侍卫火了,见未晚今日打扮朴实,就连她身侧的小丫头也是如此,想必是哪个宫里伺候的丫头,冰嬉大赛由二皇子负责,守门的侍卫正是二皇子府的亲信,二皇子正当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被两个小丫头片子挑衅,侍卫更为火大了,“快滚,不要在此碍眼。”

姜茜柔瞪了侍卫一眼,“谁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没有见到我月姐姐难受的厉害吗,她又不是有意的,你何必占势欺人?”

“谁欺负人了?呕吐你也挑地方啊,在这里呕吐你是存心不想话了?”二皇子是有洁譬的,他最见不得乌烟瘴气。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让二皇子看见了,岂不要降罪他们这些守卫?

“本王的女人,谁敢欺负,诛他九族。”秦烨声音自身后传来,温润慵懒,透着不容忽视的强势霸气。

姜未晚蓦然红了脸颊,气恼至极,她转身翻了秦烨一大白眼,“谁是你的女人,自作多情。”

金黄的轿撵驶了过来,落在她身侧,轿撵上雕刻着展翅双飞的雄鹰,姜未晚想起大聂国的吉祥图腾是乖张的雄鹰,未晚撇了撇嘴,一如某人狂妄高傲,自以为是。

前面领路的总管太监高呼:“大聂摄政王携礼到贺吾皇,何人在此喧哗?”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