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桉等在后山的入口,不停张望。
按理,姐姐与大壮哥傍晚时就该家来,可现在太阳早就没了踪影,眼看天就要黑了,没有瞧见两个人影子。
顾桉着急,不停踱步。
簌簌……有草木拨动的响声,顾桉立时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姐,大壮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薛林山身后背着那头小野猪,另空了一只手搀扶顾宁,顾宁脚脱臼,一只脚吊着走路,故而耽误了赶路,两人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小桉,你咋一个人跑这来?下次可别了。”顾宁皱了眉头,嘱咐了一句。这儿离后山太过近,保不准有饿极了的野物钻出来,顾桉身体这么弱,成为野物眼里的大餐咋办?
顾桉笑嘻嘻应了。
不等弟弟察觉自己的脚,顾宁主动交待,一脸云淡风轻道:“不是大碍,养个两天就可以蹦蹦跳跳了。”
这可不是顾宁要说瞎话,她发现自己不仅力气大,反应灵敏,身体的恢复力也比别的人强一倍不止。腿脚有大壮哥给及时掰正,又揉捏护理了半天,估计过两天,就可以恢复自如。
回到小茅屋时,顾爷爷正在屋前,推着轮椅,仰着脖子张望,一见到顾宁几个,面容松懈,笑着道:“回来就好。”
顾宁提着手里的背篓,笑:“我们今儿收获可丰富了。”
除了那头野猪,有六只雉鸡、三只野兔、五只山鼠、另有十几个野鸟蛋……期间,顾宁因为打不了猎物,就蹲一旁的溪水边挖了一筐水芋头。
水芋头可以做为粮食,虽然处理不好会麻喉咙,但是只要是能糊口的东西,顾宁都不会嫌弃,相信爷爷和弟弟也不会嫌弃。
顾爷爷关心过顾宁的伤情后,就转头对薛林山道:“进山不要贪心,不要冒进,自身安全才是第一紧要事。”
薛林山点点头,非常受教:“爷爷,我省得。”
顾爷爷便摸了摸胡须,一脸欣慰,“小桉给你们留了馒头,在灶房温着,洗了脸洗了手你俩赶紧去吃。”
一听说有馒头,顾宁一身的疲惫去了大半。
留下顾桉与薛林山处理弄回来的野物们,顾宁急匆匆跑灶房里,解开锅盖,顿时一股食物的浓香扑面而来。
是玉米面混合了白面做成的馒头,为了给姐姐两人补充体力,顾桉听爷爷的吩咐挪了给他调养身体的白面和成了面团,拳头大小的一个玉米馒头,胖胖的,卖相着实不错。
“好吃。”顾宁二话不说,拿起一颗馒头就入嘴。
一连吃下三个馒头,顾宁才感觉肚里垫了底,惹得顾桉焦急喊道:“姐,你给别只顾着吃馒头,我还给你们熬了粥,烧了菜呢,那馒头你好歹给大壮哥留一个。”
薛林山在一旁乐呵呵道:“没事儿,给你姐姐吃。”
顾桉捂住脸,小声道:“那怎么好意思。大壮哥你可别误会,我姐姐平时可没这么大胃口。”生怕因为姐姐吃得多,惹得大壮哥对姐姐有意见。
听村里长舌妇说,大壮哥未来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姐夫,顾桉其实是欢喜的,不过嘛,就怕大壮哥与姐姐两个人互相对不上眼。
顾桉小小一个人儿,心眼儿忒多。既怕大壮哥瞧不上自家姐姐,又怕姐姐不喜欢大壮哥,两头都想帮,两头都不知道咋使力。
唉……
顾桉偷偷瞥一眼薛林山,发现大壮哥似乎并不介意,而自己姐姐吧,大大咧咧的,好像也完全没觉得不妥。
唉……
顾桉叹口气,这两人到底是啥意思呢?弄不懂。
其实,因为与薛林山相处过一天,受到对方那么多照顾,顾宁在心里已经将薛林山当成一个非常可靠的人,言行举止也不自觉地透露亲近,倒比之前规规矩矩地对待薛林山,态度相差非常大,这些顾桉当然察觉不了。
饱餐一顿,薛林山回了自己的茅屋,顾宁洗漱后休息。
翌日,薛林山去卖猎物,顾宁因为腿没彻底好,就留家里,劈柴,喂鸡、浇菜后,基本没啥事儿了,她一个人呆着无聊,索性就跑顾晴姑姑家去。
顾晴姑姑近段时间接了一个活儿,给一户人家秀被面,村里有户颇有家底的人家过段时间要娶媳妇,听闻娶的是县城的姑娘,为了给儿子做脸面,这户人家想事事弄得妥贴,因为顾晴的绣活儿好,特意请顾晴帮忙绣成亲用的喜庆被面。
顾宁进屋时,屋子里摆着很多五颜六色的线,虽然小件儿的东西繁多,倒并不杂乱,顾宁抽了个空地下脚,笑呵呵问:“姑姑,绣哪儿了?”
顾晴抬起头,“宁丫,正巧你来了,给我剪剪线。”
于是,顾宁就被抓了壮丁。
顾晴捏着针线,一举一动行云流水,那叫一个好看啊。顾宁都没法形容,总之,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女红是一门艺术。
当然,顾宁没白忙活,顾晴干活时,不忘抽空指点顾宁,大部分时候顾晴不需要顾宁帮忙,顾宁闲下来时,就被顾晴要求绣荷包。
这批布料,哪怕计算得再精确,依然余留下一些碎布头。雇主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方说了,剩下的碎布头可以送给顾晴。
顾宁想着,反正干呆着也是无聊,就拿了碎布头练手绣荷包。
针这种细致东西,对于顾宁来说要掌控自如,是一件难事儿,顾宁起初时心里浮躁,老缝不好,针脚歪歪扭扭,她自己都看不过眼,拆掉又缝缝了又拆掉。
顾晴的女红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费了心力教个学生,没想这学生基础差得是她生平仅见,换做往日,就是教牛都教会了,顾晴笑着摇头打趣道:“你呀你……针线这活儿切忌心浮气躁,你静了心去做,一针一线慢慢来,你就知道这并不难。”
听了这话,顾宁心静下来,总算绣成了样子。
顾宁捏着自己缝制半成的荷包,心里升起一股油然的成就感。
“叩叩……”
“有人吗?”
屋外,有个妇人的声音问。
顾宁见顾晴姑姑正在关键时刻,分心不得,她便将绣绷子扔针线篓子里,站起来去开门。
门开了后,首先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一看来人,顾宁的脸立刻黑了。
“你有啥事?”顾宁忍不住口气恶劣问,这不是别人,正是顾金宝他娘顾杨氏。白云村里,顾宁最厌恶的几个人之一。
“哟,你也搁这呢。”顾杨氏见了顾宁,眉头微蹙,随意睨了一眼顾宁,就扭着腰身进了屋里,一对上顾晴,脸就笑了。
“大妹子,我给你揽了个活儿。”顾杨氏笑得脸上开了花,脚刚踏进屋里,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故意的,哐当一声绊倒了一个线篓。
那一卷理顺的线滚到了地上,沾了地上的尘土,顾宁赶紧跑过去捡起来,拍拍灰尘,幸而这是一种棕色线,颜色深不容易沾染污物。
顾晴皱皱眉,脸上不悦,声音却依然柔和:“不知大柱嫂找我啥事?”
“保准是好事儿呢。”顾杨氏探手摸了摸绣了一半的被面,笑眯眯道:“瞧这针脚细密的,这些花啊草啊小人儿都仿佛绣活了似的,妹子你这一手针线,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几个了。”她先狠狠恭维了顾晴一番。
顾杨氏心里却很不以为意。绣活再好能怎样?当初凭着一手绣活找了一门好亲事,如今还不是被扫地出门。
顾晴道:“大柱嫂你的手拿开,我这被面不能乱摸,这新人的东西可讲究了,若是被雇主知道,怕是不喜。”丝毫没被对方的糖衣炮弹迷惑,顾晴的声音很柔和,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前段时间顾杨氏与李翠花合伙欺负顾宁一家的事儿,顾晴心里不喜,本来跟对方一直也不太亲近,说话的语气就不用客气了。
顾杨氏丝毫没觉得尴尬,放开了手,不错眼地盯着绣得细致的被面,那表情是恨不得搂了自己家去的样儿。
顾宁非常瞧不上眼,用鼻子哼了哼。
顾杨氏脸皮厚啊,哪里在意别人的脸色,腆着脸,诌媚地对顾晴道:“新人用的东西是该讲究点儿,我今儿过来是给你揽了个好差事。”
到这,才把自己的目的讲出来。
顾杨氏一共有二女一子,顾秀秀是大闺女,因为样貌不佳留家里干活,且一直没能找到如意的婚事,二闺女顾丽丽人如其名长得端庄秀丽,在十岁时就因为相貌,被顾杨氏夫妻送给县里的一大户之家做丫鬟,当初说好签了十年的契约,年龄到了就放出来嫁人。
这才过了五年呢,没想顾丽丽竟然有了大造化。
顾丽丽帮工的那一家姓蒋,与清河县的首富钱员外家是连襟关系,钱员外的继任太太陈氏与蒋太太两人是亲姐妹,两家的关系极为亲近,顾丽丽在蒋家帮工时是在蒋太太的儿子院子里当差,因此顾秀秀认识蒋、钱府中几位少爷。
蒋、钱府中的几位表兄弟关系也不错,钱家现任掌家的三少爷经常登门,一来一回,钱三少爷就与顾丽丽看对了眼,问蒋少爷讨要了做妾。
因为顾丽丽签的是活契,蒋府派了个人到白云村问顾大柱与顾杨氏的意思,闺女有这种造化两人哪里会反对?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这不,顾杨氏想到闺女给了钱府当家少爷做了妾,妾虽然听起来不听面,可能使婢差婢啊,以后吃香喝辣不愁,再提拔提拔娘家人,自家日子岂有不红火的?
顾杨氏盘算着手里的银钱,就想给顾丽丽添置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