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的笑容凝固在茅屋前。
她停住脚,耳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将所有杂乱的响声忽视掉后,顾宁挑出了最主要的那一道尖锐的嗓音。
“倒是巧了怪了,我家的杨梅昨夜被偷了,今早就有人看到你跟你姐姐两个大筐小筐的挑了满满的杨梅去卖?你倒是告诉我你们从哪里弄来的杨梅?”
“你家有杨梅树?”
“有吗?”
“有吗?”
尖锐的质问,很是咄咄逼人。
李翠花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几乎是戳着顾桉的额头边,随着嘴巴一张一合,飞溅的唾沫星子喷在顾桉的脸上。
顾桉缩在角落里垂着头,咬着牙齿,紧紧捏着拳头,倔犟的不肯承认自己与姐姐两个人偷了张旺财家的杨梅。
顾宁不在家,此时只顾桉一个瘦弱孩子,李翠花仗着自己膀大腰圆的身量,使出了浑身的刁蛮劲儿,一句句将顾桉逼迫得只能蜷缩在柴火堆旁。
周围有不少瞧热闹的村民,纷纷指手画脚,就是没有站出来说话的人。
待顾宁走近了,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那个谁……”有人想提醒一下李翠花,待瞥见顾宁几乎要生吞活人的表情时,便呐呐的住了口。
顾宁随意扫了一眼,见围拢在旁边瞧热闹的,又是先前的那几个村民,都是跟李翠花同一个鼻孔出气的,顾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离开多久啊,竟然又被事儿找上门,如此瞧来,上次的威慑肯定还不够,否则李翠花怎么还敢上门欺负人?
“赔钱!”
“必须得赔钱!”
“小贱货!跟你那死鬼爹娘一样的短命鬼!竟然敢偷我李翠花的杨梅!”李翠花骂骂咧咧不够过瘾,特别是对着顾桉那种狼崽子般不服软的眼神,她就恨得不行,一个大耳刮子就想招呼上去。
顾宁觉得自己忍不了了,瞬间将背篓一扔,当即抓住李翠花的手后用力一掐,李翠花“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她跳着脚,一边尖叫一边使劲儿甩手要挥开顾宁,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顾宁的天生神力?
顾宁掐得用力,李翠花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要被掐断了。
“哎呦……疼疼疼……”
“杀人呐!”
“杀人呐!”
李翠花疼得脸上青筋毕露,猛力瞪大一对瞳孔,直至那双瞳孔都开始生理性的翻白了,顾宁依然没有松手,李翠花既恐惧又错愕地看着顾宁,似乎极度不敢相信顾宁真的敢将自己的手臂掰断。
一旁的张小虎见状,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还敢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娘亲。
“宁丫啊,千万不要冲动啊。你杀了她可是要惹官司的啊……”
“不值当啊……不值当……”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急匆匆的赶过来,她的腿脚很不利索,由于急促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姐……”
“姐……”顾桉亦在一旁焦急的呼唤。
顾宁气得眼眶发红,瞳孔里露出吓人的血丝,她昨晚本来就睡得少,夜里又赶着进山摘杨梅,随后脚都没停的又进了县城,就是个铁打的人都会累了,因此顾宁眼里本来就有熬夜遗留的血丝,这会子瞧着更是吓人。
可以说,哪怕是在村子里横着走的李翠花都被顾宁的模样吓着了,她是真的怕了啊,这模样哪里像个傻子,简直是个疯子,疯起来就不要命那种。
李翠花嘶叫着求饶道:“放开我……放开我……”
顾宁恨声道:“你说我偷了你家的杨梅?”
李翠花疼得没办法,她可不敢真的被活生生掰断一只手臂,只得龇着牙道:“没有!没有!你没有偷我家的杨梅。”
顾宁逼迫地道:“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了,说大声点,我和顾桉偷没偷你的杨梅?”
李翠花很没骨气,立刻就大声道:“没有,我家的杨梅不是你们偷的。”
待说完,依然不见顾宁放手。
李翠花几乎是绝望了,忍着剧痛,双目呆滞地瞪着自己的手臂,须臾后,便见她不自主地张着嘴微弱的呼吸,身体更是软巴巴的像一边倒。
面对顾宁癫狂的举动,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顾桉焦急的抓着顾宁的衣角,扯着摇晃道:“姐,你先放手……放手……他们没有打到我,真的没有打到我。”
“姐姐,快放手。”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啊,顾桉此刻是怕极了。
“滚!”顾宁松开钳制住李翠花的手,狠狠地向李翠花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瞧着发了狠劲儿,可顾宁是控制着力道的,因此很快就将李翠花的神智扇了回来。
“碰……”地一响声,便见李翠花滚到了柴火堆上。
“呜呜呜呜……”李翠花一个屁股蹲地,就在一旁捂着脸嚎啕大哭。
一旁在此围观的村民瞧见了那凄惨样儿,面露不忍,因此再偷偷打量顾宁时,俱都露出敬畏又嫌恶的眼神。
顾宁才不理会那些人。
她这辈子不想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她得过得痛痛快快,别人来犯,她可以忍一次,可以忍两次,但绝对不能忍第三次。
短短几天,这李翠花已经犯了顾宁几次,她实在忍无可忍了,顾宁决定一次就将李翠花的气焰给打趴下,吓唬得李翠花以后再不敢来惹她。
“唉……”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叹一口气,摇着头道:“宁丫啊……你这戾气太重,下次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步履蹒跚的老婆婆便是住在顾家小茅屋不远处的顾三奶奶,才刚顾宁的举动,凭是谁瞧见都会以为顾宁真的要将李翠花活生生撕开,顾三奶奶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她这般大的年纪都要被顾宁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别说是旁的人。
见顾宁冷静了,顾三奶奶忍不住劝说道。
顾宁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冲着围观的人大声道:“三奶奶,多谢您的关心。但我可不管啥的戾气重不重,这次我放过她李翠花,但我话搁在这儿,以后谁敢来犯我,欺负我家的人,我都会要他好看!”
“想要闹事?可以,必须得拿出真凭实据来,说我偷了她家的杨梅?她是哪只眼睛瞧见的?什么时辰什么地点瞧见的?没有人证、物证,空口白话就诬赖我和顾桉是小偷?她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就早点去治疗啊,放我家来发疯是怎的?别以为我家里的人好欺负。”
顾宁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顾三奶奶知道劝说不得顾宁,就没有再继续,其实她是担心顾宁这样下去走岔了路,凡事只想着动用拳头,把全村的人都恐吓住,往后顾宁可就没啥好名声儿,这姑娘家吧,年纪一大就得考虑嫁人的事,若再这般下去,势必会影响到顾宁的婚事。
顾家爹娘早逝,顾三奶奶作为顾宁目前数得着的女性长辈,自从知道顾宁恢复神智后,顾三奶奶便很欣慰,总觉得顾宁的婚事有眉目了。可前两天顾宁一柴刀就砸碎了巨石,这会子又差点手撕了李翠花……
顾三奶奶不由犯愁。
顾宁可不知道顾三奶奶内心的纠结,她将话丢出去,把周围瞧热闹的人都吓走后,便只剩下顾桉与顾三奶奶两个人了。
顾宁道:“三奶奶,我知道您刚才怕我真的下手,您老别担心,我只是吓唬一下她罢了。若我不来点狠的,李翠花一而再再而三的滋事,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顾桉听了,不由道:“姐姐,刚才你的样子可不像吓唬呢。”那李翠花都翻白眼要晕过去了,若稍微没控制住力道,弄出了人命,想想真是忍不住后怕。
顾三奶奶亦道:“不出三天,宁丫你凶悍的名声肯定传遍。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姑娘家必须得留点好名声,三奶奶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听我的准没错儿的。”
顾宁抿嘴笑了笑,便道:“劳烦三奶奶您费神,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说是注意,可没有点头同意说再不这样。
几人平复了心绪,顾宁这才将自己此次带回来的东西呈给顾桉看,顾桉一看见顾宁买的盐巴,立刻就跳起来道:“姐,咱家不是还有盐吗?你咋的又买?”
顾宁眯眼道:“这不是赚钱了吗?咱们上次那点盐巴,都不够吃几天的。反正县城里的便宜些,我都买些备着。”
顾桉摇摇头,又尖声道:“你怎么还买红糖啊?”
“给你补补身体。”说道这,顾宁便将包裹的红糖提出来,分了一部分递给顾三奶奶,道:“三奶奶,你拿回去给顾樟弟弟吃,红糖泡水可补身子了。”
顾桉便是顾三奶奶唯一的孙子,今年才将将满了五岁。
顾三奶奶略微犹豫,并没有接住顾宁给的红糖。
顾桉在一旁立刻接话道:“三奶奶,拿回去给小樟吃罢,小樟前儿不是才生了一场病吗?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您可别顾虑,我姐姐如今可会赚钱了,明天我们还去卖杨梅,肯定还能赚钱的。”
这时候,顾桉浑身的抠门劲儿都没了。
顾宁笑着道:“三奶奶,小桉说的没错。”
顾三奶奶这才接过了红糖包,眼里露出感激道:“宁丫与小桉如今都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还会赚钱了,我心里高兴啊,你们爷爷已经熬出头来了。”而自己,孙子才牙牙学语的年纪,想到逝去的儿子,顾三奶奶便觉这一辈子苦的没边儿了。
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待将顾三奶奶送回了家,顾宁与顾桉两个人了回了屋,顾桉忙着数姐姐带回来的铜板,顾宁躺在床上歇息。
顾桉突然一脸梦幻般的道:“姐,咱们现在存了有三百五十九个铜钱了。搁十天前,我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家里能有这么多钱,我还可以一枚枚的数,捧着钱睡觉呢。”
惹得顾宁噗嗤一笑。
顾桉将钱小心仔细的藏好后,这才放心地爬上床。
这时,顾宁才将自己带回来的糖葫芦串拿出来,她故作随意的递给顾桉。
顾桉疑惑地抬眼望去,见到糖葫芦后,顾桉脸色一红,半是羞半是恼道:“姐,怎么还买糖葫芦呢。”
话尚未说完,手已经迅速的接过糖葫芦。
“我都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吃糖葫芦啦。”
顾桉明明一副很喜欢的样子,偏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顾宁笑着逗他道:“我买了两串呢,你要不吃我就全吃啦?”
顾桉立刻道:“算了,算了,都已经买了,那我就吃罢,免得浪费钱啊,这可是两文半钱一串呢。”
夜已经深了,星星在天空中一闪一闪,顾桉睁眼望着茅屋顶,手里拿着糖葫芦串,轻轻地舔一口后品尝一会子,再轻轻舔一口。
糖味在嘴里散开,化成一股浓烈的甜味儿,甜味从喉咙一直甜到了顾桉的心坎里,顾桉心想有姐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自从姐姐病好后,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在他的心中发酵,令他对未来产生了一种非常坚定的信念。
顾桉相信只要他和姐姐一起努力,肯定能把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如此这般,爷爷就不要外出做短工了。
顾桉想爷爷了,他们在家里吃香喝辣的,不知道爷爷在外边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