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张琳还以为是小姑。
在老屋里，真正欢喜他们过来的人，恐怕只有小姑和没什么存在感的大伯。
大伯嘛，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是他。
但，张琳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张婉。
好吧，想到某个原因，这事也就不太意外了。
只是可惜，某人没来。
张琳无意识的扁了扁嘴，看到张婉的笑脸瞬间变冷脸时，她没能忍住，无声的笑了。
“哟，婉丫头，今个儿可真勤快，都知道出院子来迎接我们了，到底是长大了哟。”刘氏尾音托的很长很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张婉心情很不好！
他没有来，她以为他会来，可是他没有来！
大年三十，二叔竟然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这怎么可以。
她心情正不好着，听了三婶阴阳怪气的话，心情更不好了。
“三婶，明个就新年了，下午抓紧时间多跟我娘呆着，好沾沾我娘的福气，说不准，来年就能怀上孩子。”说着，张婉看着刘氏的肚子，又捂嘴笑了。“不过，三婶这石头似的石头，不知道要沾多少福气才能有动静呢。”
“婉丫头。”又拿这事说话。张强脸一沉。“怎么跟你三婶说话的，她是你长辈。”
张强虎着脸的模样，很是吓人，张婉微微侧头，轻哼一声，却仍小声的嘀咕。“就是事实，还不许人说了。”
这话让张强的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他看着张婉，一把拉着刘氏的手，转身就走。
“三哥三嫂。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走。”半天不见人进来。张玉觉的有些奇怪，出来一瞧，正好看见三哥拉着三嫂转身就走，她心里头不明白了。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上午还说的好好的，一起过来吃个团圆饭，来年她就要嫁人了，以后。就没机会再一起吃饭了。
张琳麻溜的站了出来，很诚实的给了回答。“小姑，婉姐说三婶儿是个石头肚子。”
“这……”张玉一听，愣了愣。瞪了一眼张婉，又看向张强俩口子。“三哥三嫂这是我最后一年在家里过了。”说完，她又看向张婉，斥喝道。“婉丫头赶紧跟你三婶道歉，大年三十。怎么说话的你。”
“我怎么了？就许三婶来讽刺我？我就不能说点实话了？咱村谁不知道，三婶那肚子，多少年了什么都没有生过。”张婉很不服，扬着下巴回嘴。
“张婉！”张玉气的手都发颤了。
张强在旁边看着，淡淡的说了句。“小妹。晚上你过来二哥家，咱们再一起说说话，也是一样的。”
“三哥。”张玉急了，眼眶都红了，声音有些哽咽。“这哪能一样，三哥。”
张仓走了出来，看着这局面，一头雾水。“怎么了？”顿了顿，又说。“外面怪冷的，有什么事进屋里说，我把火盆都烧好了，很暖和。”
“大哥。”看着大哥，张玉像是找着了救星般，忙拉着他的手臂。“大哥你劝劝婉丫头，让她跟三嫂道个歉。”
张琳又一次麻溜的，很城实的概括了一下事情始末。“大伯，婉姐说三婶儿是个石头肚子，小姑和三叔让她给三婶道歉，她不愿意，还回嘴了。”
“我凭什么道歉，是三婶她自己先讽刺我的，我就说了点实话怎么了？”面对父亲的目光，张婉一点也不怕，甚至，比起刚刚态度还强势了点。
她这个爹啊，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有娘在，她压根就不怕她爹。窝囊废。
张婉那微妙的态度转变，以及，她眼中的某种情绪，让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心呐，就如正在吹刮的寒风般，刺骨的冷。
知道李氏不把张仓当回事，却不知道，连张婉也不把她爹当回事。
大家心里的想法都挺明显的表露在了脸上。
张仓自然看出来了，整个人木木的看着自家闺女，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情绪，瞳孔里的自己。
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想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不清楚，整个人有点空。
‘啪！’
寂静的天空下，响起一个声音。
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张婉的脸上，直接把她整个人掀倒在地，嘴角有血缓缓往下流。
这巴掌声，惊醒了处于某种无意识状态的张仓。
他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闺女，又看了看自己扬着的手，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打自己的闺女？
张婉完全呆住了，傻了，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茫然的爹。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爹会打她！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张仓你个挨千刀的，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是畜生变的啊，大年三十你竟然打你闺女，你瞧瞧你这一巴掌，闺女脸都肿的老高，还流血了，她都十二岁了，在家里留不了两年就得嫁人了，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了，你竟然敢打她，你竟然敢打她！”李氏边嚎啕着边冲了过来，狠狠的推了一把茫然的张仓，然后，跑到了张婉的身边将她扶起。
仔细看着闺女的脸，拿出手帕轻轻的擦着她嘴角的血。李氏继续嚎着。“张仓你能力了你，你了不起了你，旁的本事都没有，倒是学会打闺女了，你真行啊你，你连家都顾不好，挣个钱都不会，不是我，你能有现在这好日子过。我给你生闺女，可不是让你来打的，张仓你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俩没完，瞧瞧，闺女多好的一张脸被你打成什么模样，这得多疼啊。你个狠心的，净为了些不亲不近的人，来打你闺女。你到底是跟我娘仨过日子呢，还是跟旁过日子？”
“哇。”才反应过来的张婉。哇的一下埋进了李氏的怀里，大声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娘，爹他打我，他打我，他打我，他打我……”
张婉哭。李氏也哭，不过，她这哭的就有点假了，边哭还边骂。“张仓你听听。你听听，让咱村的人都出来瞧个明白，大年三十的，当爹的竟然打自己的亲闺女，一巴掌落下去。连血都出来了，张仓你个窝囊废，你也就在你闺女面前充充强，有本事你到外边也强硬起来，跟着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整天有着操不完的心……”
这时候，张仓已经回过神来了。
也想起来了，这从头到尾是怎么一回事，瞧着蹲地上一起痛哭的娘俩，听着李氏的话，他绷着脸，吼了句。“住嘴！”
这是头一回。
不仅是李氏，连张全等人都惊讶了。
张仓这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让他们不得不想起，娘发病前，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异样。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张全和张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眼里满满的全是担心。
再怎么不喜大嫂，可大哥还是他们的大哥。
“大哥。”张全走上前，沉沉的喊了声，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
张仓像是没有听到张全的话，也没有看见他在自己身边一样，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往日里那双没什么光亮的眸子，这会，显的有些狠戾。“你自己教的好女儿，问问她，是怎么跟三弟妹说话的。”
张婉一听，顿时就不冷静了，她心里头气大着。
这会儿娘在，就算爹有点吓人，基于爹窝囊废的形象在内心札根太深，这会她还是不怕的。
“爹。我可是你亲闺女，三婶一个做长辈先讽刺我，我为什么不能回两句嘴？再说，我说的话哪错了？三婶的肚子本来就生不出儿子，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我说说怎么了？她能说我，我就不能说她了，爹，我可是你亲闺女，你不帮着你闺女不说，你还打我。”
说到这，张婉不仅有气，还特别的怨恨，长这么大，头一回被打，打的还是她的脸，她都十二岁了，这脸是最最重要的，爹说打就打，现在都不知道肿成什么模样，若是留了什么痕……
一想到这里，她有些话，以前只在心里想的话，就不经脑子脱口而出了。
“爹。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窝囊废，只知道打自己的闺女，连个钱都挣不着，还得娘忙进忙出累死累活，这样也就罢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由娘说了算，娘跟着你，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本来呆在镇上，日子多少也过的去，现在好了，搬回了村里，别人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咱们家倒好，越过越破落，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养家不行，就知道打闺女，我真希望自个不是你闺女，说你是我爹我都嫌丢人。”
这种话……
张琳听的目瞪口呆。
还真没有看出来，这张婉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
张琳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李氏，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要知道，张婉有这样的想法，肯定跟李氏有关，如果她没有在张婉面前念叨什么，张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婉丫头。”李氏也吓着了，她没有想到，女儿心里会在这样的想法。
太吓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才回神的张仓，被自家闺女这一席说的，再一次陷进了某种微妙的状态中。
张仓和张强心里升起一股恐慌……
他们也不敢动大哥，万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现在这状态，看着好危险。
“李氏我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张强走到了李氏的面前，目光阴狠的看着她，那模样，像是要杀了她似的。
李氏被这股杀气骇住了，想要寻求安全感般，抱紧了怀里的闺女。
张婉说完那些话，就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藏进了母亲的怀里。
“二哥，三哥，怎么办？”张玉吓的整个人在发抖，眼泪嗒嗒嗒的往下落着。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团圆饭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今个可是大年三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