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做族长。”陶蔚摇摇头, 一族的首领必须镇得住场子, 首先她的外表就很容易受到轻视,这是极为不利的。

这不是自我否定,若是来日与其他种族之间有了交流, 初见面谁有空去探究你多能干,第一时间人家就会对你这个部落产生怀疑。

再说, 有兽群围攻部落的时候呢?领头人不能站在前面振臂高呼,对一个队伍来说很伤, 这就是士气和凝结力。

陶蔚不知道他们落座的火山口附近生活着怎样的动物群体,飞禽走兽或者蛇蝎虫蚁, 她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不会受到攻击,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相比起族长, 她更喜欢祭司这一职位,因为历来很多神职工作者借此胡言乱语,甚至是排除异己, 扰乱群体安宁。

人是需要信仰的, 心灵有所寄托, 就会更加强大, 那是‘相信’的力量。相信身边的人, 相信自己。

若是需要有个人引导,陶蔚觉得自己更为合适, 因为放任给别人她很不放心。

随便一张口就是兽神的厌弃, 或者恶神的诅咒, 眼睁睁看着人病死, 她要杜绝这种事。

围着火堆的会议很短暂,因为齐拉姆要把伊尔萨斯拉走,她必须教训一下儿子。

“伊尔萨斯,你有能力,不能只顾着自己。”齐拉姆眉头紧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屡屡拒绝成为族长。

“阿麽觉得克里夫能力如何?”

齐拉姆愣了愣,好端端的干嘛拉扯上克里夫?她抿抿嘴,没好气道:“那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他搏斗的技巧很出色。”伊尔萨斯淡淡的抛出一句事实,“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愿意他做族长呢?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吗?”

什么意思?齐拉姆有些不懂了。

“凯多大叔生前曾经跟我说过,他的下任继承人会是我。”这件事伊尔萨斯没有跟齐拉姆提过,现在才说了出来,“那时候我开始想一个问题,能猎杀赤伮族人的兽人就适合做首领吗?”

“为什么不能,强大的人本就该号令所有人。”齐拉姆叹口气,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阿父,才让这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

伊尔萨斯摇摇头:“不是的,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我遇到了陶蔚。”

齐拉姆听到陶蔚的名字脸色稍稍好转,“那是个善良聪明的雌性,所以你准备快点与她结成伴侣了吗?”

克莱米那家伙成天在她身边蹦跶,送鲜花送水果送一切稀罕的东西,自己儿子就没这个热乎劲,真是急死她了!

“她是个善良的人,克里夫身体强大,而她是脑袋强大,有人容不下她,而她能容下那些对她不好的人。”

伊尔萨斯想表达的就是领头人必须有德者居之,只是‘德’是什么?这时候的人们竭力追求着温饱和安全的住所,‘德’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齐拉姆说不过他,她转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陶蔚,相信她会解决伊尔萨斯的。

陶蔚听到这个言论不由觉得有趣,别看伊尔萨斯喜欢瘫着脸,却是一个会‘思考’的人。

也许因为他捕猎能力出众吧,一般情况下他不愁吃喝,生存压力小了,脑袋才有空考虑其他。

“你想说的那个词名为包容。”陶蔚忍不住伸手抚摸伊尔萨斯的银发,在月光下非常漂亮。

他很爱干净。

弱者终将被淘汰,这是万物的法则没错,但是人是拥有思维和情感的,对老弱病残不管不顾,与野兽有何分别?

当然,谁都没有义务去庇护不相干的人,只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谁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伊尔萨斯抓住她的手,“你做族长,有我在不会有人反对。”

“你为什么不做呢?”陶蔚挑挑眉,抽回自己的爪子,在他身旁坐下。

“假如你成为族长,会把罕德鲁大叔那些人赶走吗?如果克里夫在这,你会排挤他?”

伊尔萨斯想了想,“我不会。”

“是,这才是强者,气量狭小的人再厉害也不能叫强者。”陶蔚拿着木棍拨弄小火堆,“赏罚分明言出必行,正是一个首领该有的样子,但是我不行,因为我只是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

大概狗头军师就是她这样的?陶蔚不由无奈一笑,再怎么样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体质,她没有牛皮一样厚实的皮肤,她不能出去狩猎或是打战。

伊尔萨斯最终被说服了,他决定成为这个新部落的族长,正如陶蔚所说,他放心把大家辛苦得来的一切拱手让与未知的人吗?那个人也许会糟蹋这一切。

所有正在建设的东西全部暂停了,因为大家同意率先正式成立部落,豹族兽人帮忙跑腿回去邀请阿布多过来同欢,一来一回需要四天时间。

在此期间兽人全部出去狩猎,他们要准备最丰盛肥美的食物祭献兽神,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我会成为这个新部落的祭司,不接受任何反驳。”陶蔚爬上了一个石面,冲大伙笑眯眯道:“因为就是兽神让我这么聪明,所以我来到这里。”

“哈哈哈!这一切都是兽神的安排没错!”

“我们终于要拥有新的部落了~”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

最近好事连连,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在抵达这个火山口的时候,第一次入住房子的时候,在使用那个辛苦搭建的厕所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怀疑,陶蔚和伊尔萨斯的能干,会带领大家走向更好。

豹族投奔过来的老弱病残中,有一个独臂兽人,名为阿斯买,据说他是在凶猛的兽口逃脱的,为此失去了左臂。

好在灵活的右臂存在,为了养活自己,他在沃尔德兼职了雕刻师。

在沃尔德很多人帐篷前放有石雕,哪怕粗糙简陋,却是体面的象征。阿斯买就是做这些石雕的人,谁都没想到失去左手的他,能靠着一只手两只脚来做事。

他的右手拿着大个圆石,双脚夹住细长坚硬的石条,以圆石击打石条,在挑选出来的石板上一个个砸出纹路,这是个非常需要耐心和毅力的事情。

有了他的存在,神坛就不用愁了,并且房子门口都能放上石雕装饰,当然,要很漫长的时间他们才能看到成果。

兽人出去围猎,雌性也没闲着,组队到附近林子里采集野菜野果。

这一带红薯比较常见,但是萝卜却没多少,西蒙很喜欢吃萝卜炖肉,可着劲的寻找。

“等我们的房子建完了,我就教你种植,喜欢吃什么都给种上。”

陶蔚很久没有出来林子里晃悠了,因为工地那边一刻离不开人,她是唯一有丁点经验的。

西蒙觉得稀奇,“种植是什么意思?种刺刺菜吗?”

一个刺刺菜很快就会被吃完,自己种不是太费劲了吗?哪里够吃呢……

“湖边还有一大片空地,可以种很多。”陶蔚也没有种过菜,但是她会养花。每种花卉有自己的习性,估计蔬菜也一样,只要定时浇水,就不信会养不活。

“好吧,听你的总没错。”西蒙想象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

今天罕德鲁和奇肯充当一行人的保镖,离开乌沙鲁之后他们越发自信了,相互配合战斗,小型兽类不成问题。

他们走在前头探路,这会儿在不远处扬声道:“前面都是成片的草,没有其他了,掉头吧。”

大家挎着藤筐,稀稀疏疏放着几把野菜和一抓辣椒,目前收获略少。

这片林子是火山口蜿蜒下来的溪流和旁边支道的夹缝,湿润度很不错,陶蔚还以为植被茂密会有很多野菜呢。

没道理全部生长的都是杂草,什么草这样霸道?

抱着好奇的心思,她往罕德鲁那边看去,只需一眼,她就要感激自己的好奇心了!

一片整齐生长的作物,就是那么霸道地占领了这块湿润的土地,它们齐腰高,一个个抽出成串穗子,弯弯的目前还是不成熟的青色。

“是……稻谷!”

陶蔚睁大了眼睛,就怕自己看错了,穿过来好几个月,就不敢想香喷喷的白米饭,但是现在居然毫无预兆的出现眼前,真是有点想哭QAQ!

她忙不迭的跑过去查看稻穗,一上手沉甸甸的,颗粒还算饱满。这些禾苗植株比她印象中的大一些,谷串也更为颀长,这么一片收下来估计得有个几百斤。

因为稻谷成熟之后会自行脱落,雨天生根发芽,积年累月,这片土地才好密集的生长了这么多。

“这东西可以吃?”西蒙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又有新发现,跟过来徒手拔起一棵,陶蔚都来不及阻止。

“还不能吃,别破坏它。”

“哦……”西蒙一摸禾叶,扎手呢!

她皮糙肉厚都感觉扎手,那对陶蔚来说岂不是杀伤力强大的武器?这叶子能吃吗?西蒙看到细碎的根须和锋利的叶片,以及磕人的小颗粒,头一次对陶蔚的判断产生怀疑。

陶蔚把她的暗自嘀咕看在眼里,笑道:“等到这些谷子变成黄色,我们就过来收割~”

她一手抚摸过去,颇有爱不释手之意,谁知手上忽然一疼,某个带着花纹的条状物缠了上来!

“啊!”陶蔚一声惊呼,收手不及。

稻草丛中居然藏着一条蛇,伺机咬了她一口,这就是乐极生悲吧!

“陶蔚!”

旁边的人惊呼起来,罕德鲁眼疾手快的揪住了那条咬人的花斑蛇,把它当场打死。

“天呐,被条条兽咬伤了!”

“现在怎么办?”齐拉姆扑上来,握住陶蔚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陶蔚低头看去,那是一条很小的蛇,她不认得,也不知毒性如何,只能凭借仅有的紧急措施来做。

“先用草绳把我手腕上方绑住,扎紧一点。”她被咬到的部位是接近虎口处,幸好没有伤到手腕血管。

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感觉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似乎情况不妙?

齐拉姆很快按照她说的方法做,草绳捆绑阻止血液流通,同时用刀尖划破伤口,把里面的血液挤出来。

“这样真的行吗?”西蒙非常揪心,因为部落里有兽人被条条兽咬伤就死了。

这种兽个头有大有小,有的被咬一口很快就致命了,强壮如兽人都抵挡不住,何况是弱小的陶蔚?

西蒙越想越害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有草药可以医治吗,我去帮忙找!”

“别慌张,”陶蔚这个伤患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她吸口气道:“容我想想……”

治疗毒蛇咬伤的草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嘛,因为现代社会即便是乡下人都很难接触到毒蛇。

小小的花斑蛇长着众人陌生的样子,陶蔚认识的蛇类本就稀少,根本无法判断出它是哪一种。她不能怀抱侥幸的心理认为它没有毒,那就是在等死啊。

正急不可耐,不期然一件小事被她回忆起来。小时候去外婆家过暑假,她跟着村子里的小哥哥上山掏鸟蛋,其中有一种野果,跟黄皮非常类似,大家都摘来吃。

回去后外婆告诉她那不是黄皮,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它名为假黄皮,具体学名叫啥不知道,具有接骨、散瘀、祛风湿的功效,还能治疗毒蛇咬伤。

幼时外婆不过提了一个嘴,她不明觉厉就记住了,现在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几个雌性早就慌乱了,陶蔚一说有那种或许可以解毒的树,大家立马找寻起来。

“你们不准去。”陶蔚皱皱眉,把她们都叫回来。

“先把我背回山上,通知兽人出去寻找,雌性不能去。”

人在紧急的时候常常会疏忽大意,这里毕竟是林子,除了蛇类还会有其他野兽,一个个雌性瞎跑太危险了,若是再有人受伤,那纯粹是添乱。

“这话不错,今天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先回去。”齐拉姆拍板道,让西蒙帮忙背着陶蔚,罕德鲁在前面探路,奇肯断后。

因为不敢走出太远,这一带还是很安全的,几人顺利回到火山口。

陶蔚想了想,现在差不多就是黄皮结果的季节,那假黄皮应当也结果了,有果子挂在树上就会好找许多,能不能找到就看运气了。

‘长着成串黄色的果子’,留守的兽人很快就记好她的形容词,飞快的跃入林子里消失不见。

围猎的兽人还没回来,他们无法通知这种紧急情况,密林多多少少有阻隔声音的效果,化出兽形也没那么大嗓门吆喝。

“若是此次大难不死,我就想办法做一个鼓面。”陶蔚叹口气,记得上次乌沙鲁遭受咔叱兽围攻,也是无法通知族人立即赶回,导致损伤惨重。

这年头随时有敌人来袭,有可能是敌对部落,或者其他兽群,假如声音无法传递,做个烽火台也不错。

没多久狩猎的兽人们就回来了,陶蔚瘫着不动,减少自己活动让血液慢行。

齐拉姆一直守着她,她很想帮忙做些什么,但是却无从下手,导致更加着急上火,陶蔚一定不能出事!

“陶蔚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看见伊尔萨斯以这样快速的语气说话,他眉头紧皱,抬起她的手。

才一回来就被告知条条兽咬伤了陶蔚,这种意外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别担心,你们回来就帮忙找草药吧!”齐拉姆如获救星,连忙把陶蔚说的那种假黄皮转告给大家。

多个人多一份力量,伊尔萨斯没有多问什么,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兽神眷顾着你。”泰勒姆把两个脆脆果放在陶蔚身边,随后也外出帮忙寻找那种带有黄色果子的树。

脆脆果清甜多汁,在丛林里很少遇到,原本这果子是带给妻子和女儿的,现在给陶蔚也是一种祝福。

“你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大家都记着呢。”齐拉姆一直盯着她手上的伤口。

留下牙印的地方已经浮肿起来,即便已经挤出血水,也还是难以放心。

“谢谢你们,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陶蔚忍不住苦笑起来。

谁能料到在新部落即将成立之际,发生了这种事,也怪自己一时疏忽,发现稻谷太兴奋了,老祖宗说:福兮祸之所伏,果然不错。

被未知的蛇类咬伤,这是很凶险的,但上天显然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死翘翘,陆陆续续扛着树枝回来的兽人,真的找到了假黄皮!

“你看看这个?”

长满黄色果子的树枝,有野橘子、金真子、异类小柠檬??反正酸酸的不知是什么鬼,然后——陶蔚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种,介于黄色与红色之间的果子,假黄皮。

“就是它,先摘两片来试试。”

陶蔚把叶子塞进嘴里嚼碎了,忍着微微苦涩和奇怪的味道,敷在自己伤处。

有点疼,听说会疼的毒性才小,若是麻痹了你那多半就没救了,准备个坑埋了吧。

陶蔚一想起凯多大叔死的时候,连个坑都没有,顺水漂流,中途搁浅肯定会被食腐动物吃掉,或者水里河鱼啃咬,想想就觉得好可怜,好可怕!

敷上碎药之后,忙活的大家暂时都得以歇口气,但是揪着的心却没能放下,因为还不确定这东西有没有用。

陶蔚暂时没感觉怎么样,就是伤口浮肿并且疼痛罢了,天快黑了,她让大伙该干嘛干嘛去。地球不会围绕一个人转,总要准备吃饭什么,一整天都累坏了呢。

伊尔萨斯把她抱回房间里,这一间是族人让他们入住的,目前为止造得最好的一个。有了窗子采光通气都好,而且内里还有家具——小石墩。

“你会有事吗?”他问道。

陶蔚摇摇头:“我不知道。”

“下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他抱着人不撒手了。

陶蔚环视一眼空空如也的屋子,家徒四壁就是这样,连个床铺都没有,也就躺在他怀里不挣扎了。怎么说伊尔萨斯也是个美男子,有人抱着不吃亏(←_←)。

“你说要到哪都跟着我,上厕所怎么办?”陶蔚挑着眼角看他。

“那我就在隔壁那一间。”伊尔萨斯一本正经的。

这话把人逗笑了,陶蔚摇摇头道:“这样看来同时建造两间厕所倒是方便了你。”

“嗯。”他默默收紧手臂,似乎这样就能留住这具柔软的身子。

没过多久,齐拉姆端着石碗进来,给他们送肉汤。

“还好吗?这是桑德特意做给你吃的。”

陶蔚闻着味儿凑过来看看,非常鲜美的鱼汤,立马还有剥壳的虾仁。她舔舔嘴角,忍痛拒绝:“我现在不能吃这一类,你们吃吧。”

“不能吃?这是为什么?”

陶蔚不知道怎么解释,一般身上有伤或者正在吃药都要忌口的,鱼虾一类就在其中。

“替我劳烦桑德给我弄些野菜汤吧,要清淡一些的。”

“不吃肉?”齐拉姆很不放心,这样怎么行呢?

陶蔚摸了摸肚子,“再给我两个红薯吧。”她还没放弃治疗呢,现在身体并无不妥,估计这个蛇毒性不大,只要好好养养,应该就过去了。

至于一开始那心跳加速浑身冒汗,多半是因为紧张害怕,自己吓自己引起的=_=!!

齐拉姆依她所言,让桑德准备清淡的食物,这个老兽人的手艺很好,便是普通的野菜汤都能弄得很好入口。

夜色渐渐深沉起来,伊尔萨斯给陶蔚又敷了一回药,这次手上的臃肿已经消了不少,可见是有效的。

生物钟让陶蔚迷迷糊糊打起盹来,她让伊尔萨斯回去睡觉,基本确定没事了,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说。

伊尔萨斯垂眸看她,“我不回去,你睡吧。”

“……”可以放开她再说这句话吗?陶蔚打个哈欠,“别这样,我会休息不好。”

是个人都爱躺平睡觉,这么窝在他怀里,半边身子都麻了好不。

伊尔萨斯懂了,把她放在兽皮床上,随后自己跟着躺在一侧。

目前木质家具还做不出来,陶蔚梦寐以求的床铺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底下铺满干草,上面垫着兽皮倒也挺好睡。

“你睡吧。”他搂着她,却不准备合上眼睛。

陶蔚懒得管他,今日情况较特殊,等她确定手腕没事了,一定把人赶出去。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

她呼呼大睡了,却不知齐拉姆和西蒙都来看过几回,就怕在这个黑糊糊的夜晚,陶蔚静悄悄的死去。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所有人在睡梦中慢慢醒来。

兽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休息早,早上起来就早,并且一个个精神饱满,完全不会像现代社会遭受电子产品侵害的那些年轻人。

陶蔚少有的看到了伊尔萨斯休息的模样,长长的眼睫安静乖巧,也不知他熬到多晚才睡,她偷偷睁开眼睛看他都没被发现。

手上的红肿已经全部消退,她感觉自己饥饿难耐,果然红薯不顶饱,人类离开主食是不行的。

没多久她就把伊尔萨斯给盯醒了,被抱着来到湖边洗漱,正在准备早饭的人纷纷问候起来。

“果然有兽神保佑,陶蔚没事了吗?”

“可算是醒了!”

大家都非常亲切地表示关心,陶蔚内心熨帖,一一感激,经此一事可就要当心些了。

湖边已经燃起炉子,围了一圈说起条条兽的故事,据说曾经是兽神的手链,有一日咬了自己的主人逃脱而去,自此它就被神明厌弃了。

陶蔚端着小龟壳在一旁听着,她要用树枝刷牙,一开始大家觉得新鲜有样学样,后面只有少数几人坚持下来。

火山口这个湖很大,他们住在这当然要使用它的水,为了保持卫生,陶蔚要求大家都在湖的出水口那里洗漱。

因为这个出口处水是流通的,平时用来洗澡洗菜处理猎物再合适不过,脏水通通会被冲到山下的溪流。这样一来湖中心不就干净了吗?煮汤时舀上一碗,心里也不至于膈应什么。

早饭是简单的红薯汤、肉汤,刚睡醒流食比较好下咽,吃饱了便能投入上午的工作。

陶蔚今天可以吃肉了,不过鱼虾类尚且不能列入她的菜单中,桑德知晓这个,特意给单独做了一份。

俗话说靠山吃山,他们靠着湖,自从这些兽人学会撒网,每天早上都要沉网下去,中午时分收起来,鱼虾伴着兽肉就够大家吃一天。

桑德成为了厨师队伍中固定的一员,其余人有时帮忙采集有时帮忙做饭,只有这个老头是大伙公认的厨子。

“早上这一锅太香了,可惜陶蔚不能吃。”

阿伦伯咂咂嘴,他爱极了虾的味道,以往吃过鱼的人不少,但是虾没什么人看得上,谁让它们个头小又抓不到呢?

就是用上藤网,那么大的缝隙也足够虾们逃脱,不过它的滋味当真是鲜,剥去外壳没有刺,深受大家喜爱。

“等我伤好了,给你们看下鱼虾的其他吃法。”又没有主食,海鲜粥海鲜面都弄不出来,不过一锅汤陶蔚才看不上呢。

“什么样的吃法?”阿伦伯好奇了,还能比煮着更好吃的?

克莱米伸手一敲他脑袋:“嘿,你口水都要下来了。”

陶蔚掩嘴而笑,道:“把昨天摘回来的果子给我看看。”

那些黄色的小果子还堆积在一起呢,罕德鲁抢先过去,把它们捧过来。

昨夜罕德鲁和奇肯被说了一通,他们既然负责跟随雌性采集,就该时刻在前头探路,哪能由着雌性跑前面,害得陶蔚被咬伤。

两人非常自责,不敢辩解一句,虽然是陶蔚自己跑过去的,但是他确实疏忽大意了。罕德鲁今天打着将功折罪的心思,耳朵灵动得很。

不知情的陶蔚把野橘子和奇怪的小柠檬挑出来,“这些是可以用的。”

野橘子可以当水果吃,虽然酸涩难耐,但是补充维生素C不错,而小柠檬更酸,它可以拿来做菜。

其余还有三种黄色的果子陶蔚不认得,她不敢贸然试吃,于是准备丢弃。只是其中一种模样当真有趣,长得跟小西红柿太像了。

叶子好像也有点类似?陶蔚没有注意过西红柿的植株什么样,所以不是很确定,但是把果子放在鼻子下闻着,真的有西红柿的味道。

黄色的西红柿?谁说绝无可能呢?想了想她把这一种留下,试验一下能不能吃。

“这个能吃。”桑德走了过来,把那个疑似西红柿的果子拿起来。

“真的吗?”陶蔚双眼一亮,西红柿炒鸡蛋在招手!

桑德点点头,这东西他吃过,所以非常肯定,同时,他还拿出一个扁圆的褐色的壳类果实。“还有这个。”

陶蔚接过它一看,居然是板栗。

“这种果子外面长了很多刺,但是内里很好吃。”

桑德想让外出的兽人看见它时别错过了,老人一直比较严肃,沉默寡言,从不主动搭话的。今天这样分享自己所知的东西,可见是把大家当自己人了。

“哈哈哈,”泰勒姆很高兴,“我看到就把它带回来,食物可不能错过。”

部落还没正是成立,狩猎仍旧继续,采集的队伍也一样,因为他们要献上供品给兽神。

陶蔚执意要跟着去,手上的伤口一旦确定没毒立即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没什么要紧。

齐拉姆和西蒙当然是拦着她,伊尔萨斯没有出言反对,只是默默站到她身边,打定主意走哪跟哪。

三日后,一切都差不多了,活捉到的猎物有咩咩兽、哼哼兽、红毛兽各两只,叽叽兽四只,长林兽和跳跳兽各一只。

其余已经受伤或者被打死的猎物都不能用来祭祀,因为族长必须用活物当场放血,以达到祭献兽神的目的。

这三日他们打到不少猎物,即便是小心翼翼以活捉为第一要求,但还是会失手让猎物致残。这些不能被当场放血的动物,会被做成菜肴摆上神坛。

兽人们收获丰富,采集队伍也不遑多让,辣椒山葱生姜全找齐了,有了这些调味料,烹饪会更加得心应手。

还有野果野菜萝卜红薯,相信这个庆典,会让人很尽兴的,至少在吃的方面。

陶蔚在看过菜色之后,跟桑德商量了一下,要弄出这么多人份的吃食不容易呢,那种大石锅想要炒青菜,滋味肯定强差人意,还是煮汤炖肉更加合适。

咩咩兽就是野山羊,拿它的骨头做汤底,熬一锅浓浓的的羊肉汤,长林兽肉质鲜嫩可以烫着吃,以及萝卜野菜都能这么做,还有他们剩余的一些菌菇干货,这就是吃火锅的方法。

野猪肉不适合吃火锅,只能把它炖软了,当成菜吃,而它的内脏,诸如猪肚猪心之类则要爆炒,加入辣椒与生姜去腥味。

一头野猪身上的油脂量很足,以往都是丢弃大半的,这次陶蔚把它利用起来,炸出猪油再放入鱼虾红薯片,那喷香的滋味,诱得现场所有人蠢蠢欲动!

“我相信这会是最棒的祭典!”陶蔚摸摸下巴,她觉得豹族兽人一定会羡慕他们的。

这些被扔进去油炸的,都粘过糊糊果的汁液,勉强算有一层面衣,香!脆!鲜!让人恨不能把舌头吞进去。

“阿布多明天就该到了,这回他应该会给我们答复。”伊尔萨斯拉着她后退一步,远离滚烫的油锅。

“万一他们觉得我们碍事怎么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这么小一个群体,却拥有那些人意想不到的技术,太招摇从来都不是好事呢。

伊尔萨斯双手环臂:“那就打回去。”

“……好吧,就这么办吧。”陶蔚决定不想了,这世界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目前他们弱小这是改变不了的。若人家要欺负,除了迎面而上又能怎样呢?想太多无非杞人忧天。

*

跟随阿布多来的有三十几人,其中包括了要给伊尔萨斯的十二个兽人和两个雌性,剩下的是来观礼的。

阿布多决定同意那个要求,守住誓约永结于好。

事实上他也犹豫过,因为祭司讨厌陶蔚,一直在说种种不好,但是有的族人却迫不及待的想被分配过来。

这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看过火山口的人都会对这里心生向往,这样下去他的族人迟早会被吸引走掉,哪怕不同族也能居住在一块。所以,必须快点把建造房屋的技术学过来。

阿布多想得通透,拒绝了祭司杀人越货的提议,因为他有预感,陶蔚后面会有更有趣的东西出现,就这么杀掉未免可惜。

“看来我们被比下去了呢?”

一同过来的芙伊娃把这湖边逛了个遍,从阶梯到房屋,再到那一块块正在晾晒的木板。虽然目前还很单调,起居用品较少,也没有装饰,但显然这些东西跟他们的兽皮帐篷不能同日而语。

沃尔德一直是拥有优越感的,纵观那些有往来的部落,就数他们最为强大,帐篷多人多,装饰物多。现在她不得不怀疑,陶蔚来自于一个更大的地方。

“现在你该理解我的决定了吧?”阿布多叹口气,他这趟过来并没有得到全部族人的支持,至少,祭司那一边的人就不同意。

芙伊娃轻哼一声:“祭司老迈,眼瞎耳聋的,怕是要听不清楚神的指示了。”

阿布多双眼微眯,“可不就是这样吗?”

作为族长,他尊敬祭司,但同时不喜欢他们过于指手画脚,许多事情吩咐下去,很难得到支持。

在得知伊尔萨斯将成为族长,而陶蔚会当上祭司之时,阿布多不得不感叹他们的聪明。伴侣二人抓住了这个部落的话语权,他们会很顺利的建造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上门即是客,陶蔚让克莱米拿着各种野果招待了豹族兽人,顺便看看这火山口的风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一盘盘精心准备的菜肴才被搬上神坛。

“哇!”有人发出惊呼。

不是说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食物,豹族兽人举行祭祀的时候,供品比这还多,但是样式却不到他们的一半,哪有这样喷发的香气弥漫?

充当神坛的这个大石板,是大伙好不容易找到的,给了阿斯买处理。因为时间太短,没能精雕细琢,只是粗略的弄出纹路。

此时被摆放上大石锅,也就没人在意它不够精致了,因为它是兽神的餐桌。

“伊尔萨斯,你真的不接受我的挑战吗?”豹族的勇士艾德卡又来了,上回他是单纯的想跟伊尔萨斯打一架,现在嘛……真有点想抢走陶蔚。

不过芙伊娃不会允许他这样胡闹的,这个暴躁的雌性当下一个棍子甩过去,打在他胸膛上,震得人后退两三步。

“你!”艾德卡气死了,他也是肉长的,不会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