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荣俱荣,一损俱损(1/1)

(道歉:易楚惊恐地发现,自己将刘病已与史家诸人的称呼弄错了……虽然史恭是刘病已的舅公没错……可是,史高他们兄弟三人却是刘病已的表叔……我认错……本章已改正……前文……我尽量修改……)

——“长公主为谁输马减罪”

少妇诧异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少年,心中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这真的是六年前的那个几近顽劣的淘气孩子吗?

刘病已初到史家的时候,她已嫁到史家两年,史恭的母亲年事已高,内宅事务都是由她打理。虽然老人家怜惜曾孙,一直将外曾孙养在身边,但是,一应庶务仍是她打理的。

对这个尚在襁褓之中即失怙恃的外甥孙,她不无怜惜,自然也十分关注。

她是妇道人家,不关心那些利益得失,却绝对不是不懂。

她是初嫁不过两年便丧夫,夫妻感情虽好,却只育有一女,而丈夫在迎娶她之前,家中便已有一个妾生的庶子。丧夫之后,庶子当家,虽然尊重嫡母,但是,毕竟亲不过生母。不到一年,她的女儿莫名暴毙,她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之后更被软禁,若不是她的母亲连日惊噩不安,遣人迎她归省,她恐怕就会“因接连丧夫、丧女,哀恸过毁,而与世长辞”……

她的家族多少也是殷富大家,她也是被父母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她的父母自然不会容忍此事,报官之后,总算替她的女儿报了仇,将那个妾定了死罪,庶子也被问了罪,夫家自然再容不得她。

本以为日后也就是依附母家而活了,却因嫁与史恭的长姐过世,父母担心外孙受继母之苦,又怜她无依无靠,便与史家商议,以她继室。

当时,史家正受太子兵败的牵连,上下纷乱,无论如何也少不得女主人,因此,长姐方葬,她便进了史家门。

她知道,此次来京师,就算不是全部寄望于刘病已的前程,也是因为他们一家在鲁国已无任何希望。

——他们几乎是逃之夭夭而来的。

史恭一家是史家的大宗嫡系,史恭也是下任宗主,太子兵败后,史家其它诸宗虽然没有到针锋相对、苦苦相逼的地步,但是,终究不似以往一般尊重。

原本也没什么,无论如何,也不会过不下去的地步,谁料,前年,老宗主过世,指定的继任宗主竟还是史恭,顿时便引来轩然大波。

元鼎年间,史恭的妹妹被选入太子宫,册为良娣,旋即诞下太子长子,史家自然门楣大显,毕竟太子尚未娶妃,朝廷似乎也没有立太子妃的意向,史良娣日后极有可能便是皇后。

这般光耀门楣的事情,自然不乏心思活络之人寻思着如何效仿才好。只是,太子宫岂是容易进的?史家旁系中便有人将眼光放低了一些,将自家女孩送进了鲁王宫。

或许史家女儿的确有贵人命,那名入鲁王宫的史姬竟也生了一位王子,先帝后元元年,鲁王薨,谥为安王,那位王子前面的兄长都已不在人世,鲁王也未立后,那位名为庆忌的王子便以长子嗣王,史姬也就成了鲁王太后。(注)

史恭为宗主,其它人还好,作为鲁王外家的那一支却是极为不服,倚仗着鲁王母子的权势,几番闹腾,史恭心力憔悴,终究是让出了宗主之位,自然也不愿再留在鲁国。

可以说,他们已是被史家驱逐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资本参与京师之中的那些斗争。

——刘病已却不得不关心,不得不参与。

——甚至于,这位皇曾孙对这些事已经有了某些敏锐的直觉了。

——他才十一岁……

少妇无法不心惊,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少妇的神色变化岂能瞒过刘病已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心思一动,刘病已便低下头,垂下眼,一声不吭。

——他无法辩解,也辩不清……

史玄与史曾毕竟年少,听到刘病已的询问,也不由好奇,但是,一见继母竟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刘病已,双唇紧抿,一言不发,两人顿时只觉得院中气氛再诡异不过,皆是头皮发麻,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只能不着痕迹地扭扭身子,让自己舒坦一些。

史高毕竟年长一些,又去了一趟卫家,心中多少有点感觉,一听刘病已的询问,他便也不由思忖起此事来。

待发觉院中沉静得古怪,史高陡然一惊,抬眼便见继母的神色有异,刘病已低头不语,他不由诧异,将前后事情一想,却也只能皱眉沉吟,片刻之后,他心中灵光一闪,立时有了主意。史高抬头看向刘病已,却是以长辈的姿态骤然沉下脸,声色俱厉地严肃教训表侄:“病已连人都不叫吗?”

刘病已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礼数有亏,连忙跪下,长拜参礼:“病已见过舅太。舅太千秋长寿。”

晚辈见礼,又是多年不见后的初见,刘病已又如此郑重,少妇也不好不答。

这一见一答,气氛顿时一缓,想再回复之前的气氛竟是不能了。

少妇瞪了长子一眼,却见史高低头道:“母亲教训的极是。臣等再不敢了。”

史高如此说,其他三人自然也跟着低头附和:“再不敢了。”

“劳母亲操心。母亲且进屋稍歇片刻。”史高毕恭毕敬地恳请,做继母也不好拒绝。

在正堂坐定,又让继子与刘病已俱坐下,之后,少妇才看向史高:“大郎可是有话要说?”

此时,侍从奴婢皆在堂下,堂上也只有他们四人,想说什么都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史高起身行礼。长幼有序,史玄、史曾与刘病已自然不好再坐着,跟着起身,肃手低头站在堂中。

“臣知道母亲必是为举家思量,极力周详,然而,母亲也知病已在禁中不易……臣敢请母亲毋以此恼病已……”史高很认真地请求。

少妇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兼长子素来都见识不凡,史恭也极看重长子,因此,对他的话,她素来都是听从的,然而,此时,听到他如此说了,她却只是皱眉,良久都没有答话。

史玄与史曾并没听懂长兄的话,一脸懵懂茫然,刘病已却是听懂了,见少妇良久不答,他顿时脸色苍白。

史高看了刘病已一眼,不由心疼,再一思忖,便再次上前,对继母叩拜而言:“亲疏远近,母亲所思皆是为我等,然而,若我等尚且如此,谁为病已虑?”他膝行到继母面前,拉着她的衣袖,言辞恳切:“母亲,病已再无亲人了!”

少妇不由闭上眼,双唇紧抿,半晌竟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母亲恕罪!”史玄与史曾都是一惊,立刻跪下为长兄请罪。

不大的正堂之中,一时之间,竟只剩下刘病已仍然站着。

仿佛鹤立鸡群,那般特异独行,却也是那般孤独无依,刘病已只觉得天地虽大,人海无边,然而,茫茫无垠的天地之间,竟只有他一人了……

“……我们不过初来乍到……”

恍惚间,有轻柔的声音温和地拍打耳膜,刘病已眨了眨眼,才看见坐在主位的少妇已睁开眼,一脸平静,却没有看自己,只是拉着史高的手,平静地叙说着。

少妇没有看刘病已,然而字字句句都与他有关:“史家不过是素封之家,争斗尚且那般凶恶,何况至尊之家?我们虽是亲人,但是,病已的事情……很多很多……真的不是我们能理会的?”

她的经历让她无法再有勇气去抗争、去争夺……

——她真的是身心俱疲……

史高却连连摇头,拉着继母的手,着急地道:“母亲说的是。我们位卑言轻,能理会什么?”

看着长子的动作,再听他的话,少妇不由皱眉,正要发问,就听史高继续道:“然而,既是血缘至亲,我们又岂全不理会?”

史高镇定下来,看着继母,认真地道:“母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少妇不由一震,目光不由转向刘病已,眼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目光。

刘病已一惊,满心戒惧地退了一步,却见少妇再次闭上眼,轻轻叹息。

史高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着。

这一次,没有多久,少妇便睁开眼,看向刘病已,深深地叹息:“我不懂那些事,只是听到出入的帮工议论,区区一个太医监阑入殿中竟有长公主为其入马二十匹以赎罪……”

刘病已不由心惊,顾不上为少妇的转变惊讶,便低头思忖此事。

史高看着刘病已苦苦思索的模样,心中一酸,竟是再不忍心看他了。

——这六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注:鲁王也系史家外孙出自褚先生于《史记.建元以来侯者表》所补记的《孝武、昭、宣帝时所封国名》,平台条下记:“史子叔。以宣帝大母家封為侯,二千五百戶。衛太子時,史氏內一女於太子,嫁一女魯王,今見魯王亦史氏外孫也。外家有親,以故貴,數得賞賜。”褚先生的补记并不可信,不过,反过来,并无相关史料与此条相悖,易楚便以此条的内容稍作变化,以符合情节,特此说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