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故皇太子之孙与废后的曾孙(1/1)

(本章四千字~~~~诸位看官,有票的给票,有钱的给钱,都没有的留个言,不要让易楚难得勤奋一次,却连个动静都看不到,听不到啊~~~~那样很打击积极性的~~~)

若说刘病已对卫家毫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霍光、张贺等人近乎刻意地不提“卫”字,但是,从始元五年开始,他便知道他的祖父是“卫太子”——在天下人心目中,那位大汉的正统嫡嗣与卫氏有着无法割裂的亲密关系。

对于大汉子民来说,卫氏所代表的意义也是非比寻常。

——它代表着那个旗开得胜、捷报频传的辉煌时代。

——它代表着那个霸天下的传奇。

有时候,年少的帝裔会不由地怀疑——他的祖父在民间的声望有多少是因为这个权倾天下的母家而得到的?

刘病已无法回避这个姓氏,却也不愿接触——对方从不曾对他表示亲近之意,他也不愿担攀附的嫌疑。

——的确是攀附。

看着卫家偌大的高门宅第,刘病已不由挑眉。

——尽管如今的卫家家主未能继承列侯之爵,但是,列侯之子傅籍时,所得到爵位远高于一般人。

汉制,爵二十级,一级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皆秦制。其中,自公士以上至不更四等,皆士;自大夫以上至五大夫五等,比大夫;自左庶长以上至大庶长九等,依九卿之义;关内侯,依古圻内子男之义;列侯,依古列国诸国之义。(注1)民之爵不得过公乘。五大夫以下,皆比地为伍,属编户民。

傅籍时,每个人依据其父的爵位与自己在家中的身份,可以取得相应级别的爵位。

卫青是列侯,按制,其后子嗣为列侯,其他诸子,有二人为卿级爵位,其他皆为五大夫(注2)。而无论是五大夫还是左庶长,都是不同于民爵的高爵。

卫青的嫡子死在卫青之前,卫青薨后,长子卫伉嗣侯,而两年后,作为三子的卫登才年满二十四岁,达到傅籍的年纪,依制,他得到了左庶长之爵。

刘病已虽然属籍宗正,却是没有爵位的庶民,便是史家,因为并无军功,也只是民爵所能得到的最高级——公乘而已。

看起来,公乘与左庶长不过只相差了两等,实际上,以五大夫之爵为界,民爵与其上的高爵差异相当大,不谈其它,只以各爵所名宅田来说,公乘授田廿顷、宅廿,五大夫授田廿五顷、宅廿五,左庶长授田七十四顷、宅七十四。

仅看诸子可得的爵就可以看出列侯封爵是何等尊贵,要知道仅次于列侯的关内侯,除了后子袭原爵之外,其他诸子,二人为不更,其他皆为簪袅,一降便是十五等,而关内侯以下诸爵,即使是后子所继承的爵位也至少降两等。

——结交卫家,不论是对刘病已,还是对史家,都难免被人认为是高攀。

史高也不过十五岁,站在这座高门大宅前,看着卫家仆从的举止,一时竟有些心虚怯场。

——这是长安卫家啊!

一个看起来像是家老的长者指挥苍头将史家的马车带走,随后才十分恭敬地提醒两位站在门口不动的少年:“两位公子,敝主人在北堂相候。”

史高与刘病已这才回神,史高连忙道了一声:“劳烦家老。”

长者低头道了一声:“不敢!”便转身领着两人走进大门。

与正门所显示的气派不同,宅第之内反而显得十分朴素,廊道扶栏皆无雕饰,门窗梁椽不见彩绘,中庭空地上未曾种植花木,只看到一片枯败的杂草,偶尔经过几个跨院的门口,隐约可见院内搭着架子,不知是用来种什么的。

史高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这座宅第,因此,不由就显出讶异之色,被他牵着手的刘病已察觉了他的脚步稍乱,抬眼看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不禁挑眉,唇角也稍稍上扬。他摇了摇史高的手,指了一下穿堂的门板,示意他注意材质。史高会意,定神看了看,不由心惊。

——看起十分不起眼的屋舍,所用的木材,除了柏木、松木,便是极为名贵的木兰、杏木等材料……

此时,那位家老已经领着两人穿过了两重院子,史高与刘病已都有些累了,家老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放慢的脚步似乎说明他已经察觉了两人的状态。

又经过了一间穿堂,两人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正对着他们的正堂上灯烛闪动,宛若白心昼,灯光映照下,白玉柱础,鎏金辅首,无不熠熠生辉。

家老很识趣地停步,一脸微笑地看向满脸惊叹之色的少年,眉角一挑,目光还是落在刘病已身上:“禁中何等气象,皇曾孙为何也如此惊讶?”

刘病已一愣,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竟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史高也不由皱眉——名刺上并未提及刘病已,为何卫家的家老竟能直言刘病已的身份?

家老看着两个少年显出戒备之意,不由失笑:“皇曾孙不知道自己肖似令祖吗?”

刘病已一愣,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很是耳熟的声音:“甲老,何必逗稚儿呢?”

刘病已立即抬眼望去,随即便大惊失色,猛地向旁边一蹦,抬手指向站在北堂门口的男子。

“你……你……你……”刘病已急得满脸通红,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

男子一身青衣,腰束革带,头顶戴着最普通的一梁进贤冠,明亮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头上花白的发丝与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含笑的眼中满是沧桑,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平静……

史高怔怔地看着这个长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所有感觉汇成了唯一的念头——这才是卫家人啊……

刘病已依旧指着那个,连连跺脚,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最后竟连那个“你”字也说不出了。

他的脑海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正确地反应。

发生在一年多之前的某些情景片断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翻腾。

——男子轻抚他的头,慢慢道,“我是你的长辈,但是,你不需记挂这些。”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男子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询问。

——男子哭笑不得,无奈地解释:“只是与我家有联系,于你不好。”

——他颤抖着,男子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坚持着,劝说着:“你是太子的元孙,是孝武皇帝的嫡系,是大汉的正统后嗣。你只要记住这些就够了。”

——男子平静地说:“病已,我是没用的人,纵然倾尽所有,于你也没有太大的帮助,而我家的姓氏却会阻碍你的前程……所以,你不需要记住……”

——从长安到茂陵,从茂陵到长安,一个来回,他得到又失去……

刘病已已无法动弹,僵硬地指着男子,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卫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激动到怔忡,始终一言不发,眼中的笑意却渐渐加深。

比他更年长的家老在堂下十分严肃地提醒:“吾君,何必逗稚儿呢?”

卫登的笑容顿时一僵,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被呛死,却只能朝天翻个白眼,随即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也唤回史高与刘病已的注意力。

“两位公子,请入堂叙话。”卫登一派优雅地邀请。

史高立即长揖而答:“敢不从命?”

卫登是长辈,又是主人,自然在主席坐下,刘病已与史高则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席上。

落坐之后,卫登首先对史高答辞:“史公客气了。尊家方至长安,万方事务繁杂,何必即来进贺?”

史高是长子,这两年往来应酬也不少,立即有板有眼地回答:“敝家此迁多蒙卫君相援,既至长安,岂有不登门答谢之理?”

卫登微微一笑,没有再客套,摆手道:“既来了,便没有不进宴的道理。我已遣人去史家告知,你们二人在我家住一宿。”

史高一愣,方要推辞,就听年纪已经不小的卫家家主笑道:“微备薄酒而已,免得有些人没记性!”

史高与刘病已相视一眼,见彼此都是不解的神色,不由一愣,卫登呵呵一笑:“也不是没记性,只是敝宅鄙陋,仆不成器,都无法让人记住!”

史高与刘病已都不笨,一听这话,史高立刻看向刘病已,却刘病已一脸尴尬,半晌才道:“卫君的意思……我来过这儿?茂陵那次,也并非我第一次见君?”

卫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听说曾孙与中宫很熟?”

刘病已一愣,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点头。

卫登十分诚恳地询问:“曾孙与中宫何时认识的?”

刘病已不由皱眉,怔忡了好一会儿,僵硬地转头,慢慢地打量四周。

卫登不由觉得好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加明显:“曾孙不必看了。我怎么也不会在北堂正厅见自家侄女!”

刘病已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让卫登更觉无奈。

“曾孙……你记得敬夫人,记得中宫……”

“没有!”刘病已立即否认,卫登不由微微挑眉:“没有?”

刘病已重重地点头:“我不记得敬夫人……我只知道,我应该见过她……”他想了想,“是不是那时,我也见卫君?”他记得兮君,因为,那是他在长安第一个玩伴……因为他毁了兮君当时最喜欢的东西……因此,尽管再见时,兮君对自己已完全没有印象,他也没有半点怨言。

卫登无言以对,史高却听明白了,怔了怔之后,十分抱歉地对卫登低头解释:“卫君……病已当初才六岁……”

史高想起,其实他听父亲说过送刘病已来长安属籍的经过……其实,他知道,刘病已当初入掖庭前就是住在卫家的……

他想起,当今皇后乃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外孙女,想必,也是那时便与刘病已认识的。

卫登失笑:“我知道!还能真的计较不成?”

他忽然觉得,史家长子也蛮有意思的。

史高一愣,随即也笑了——的确,卫登还能与刘病已计较这种事吗?

——要六岁的孩子记人……也的确是强求了……

史高刚刚释然,眼角便瞥见刘病已沉重的神色,笑容不由一僵,不过,没等刘病已开口,卫家家老便领着奴婢进来布膳,有些话自然是不好说了。

因为只是两个年少的晚辈,卫登并没有陈鼎食,也没有准备百戏歌舞,只是让家人准备各色菜肴与米酒,此时,看了看食案上的菜肴——腼羔(焖炖羊羔)、脍鲤、蹇(驴)脯、雁羹、貊炙、甘瓠、韭卵(韭菜炒蛋)、葵汤——的确都是应时的佳肴,应该很合的少年口味。(注3)

卫登十分满意,自沽了一杯米酒,示意两人举杯,史高规规矩矩地起身,道了小新岁的贺辞,刘病已却是将酒一口饮尽。

卫登不由挑眉,受史高的贺辞满饮之后便示意持器的侍婢退下,抬眼看向刘病已:“曾孙似乎有心事?”

史高默不吭声地坐回原位,刘病已放下耳杯,抬头看向卫登,似乎是因为酒力的关系,他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红晕。

少年皇孙认真地点头:“是的!我一直有事想问卫君。”

“曾孙但说。”卫登轻轻颌首,“仆尽力为曾孙释惑。”

少年皇孙站扶案站起,走到卫登的席前,十分委屈地质问:“卫君为何不愿做我的亲人?”

卫登不由闭眼,片刻之后,他睁开眼,黑眸之中一片让人不敢直视的深遂平静。

刘病已听着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存无几的血亲冷静而言:“无论世人如何看,卫氏乃是废后的家族!”

卫登近乎残酷地割断那份血缘:“尽管是同一个人,然而,故皇太子之孙与废后的曾孙的意义截然不同。”

“皇曾孙你不需要记得自己与卫氏的亲缘!”

注1:二十级爵的分档根据刘劭的《爵制》,相关研究也有不同的意见。

注2:列侯之子中,除后子之外的诸子为何爵,易楚没有找到任何资料,只能根据《二年律令》中关内侯之子的情况推测,也因为没有相关记载,易楚个人觉得,列侯之子的爵位应该在五大夫以上,降等也不像其它级别那么恐怖,总言之,这段纯属虚构。

注3:菜名出自《盐铁论》,基本上都是当时市场热卖的食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