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要对章节进行调整,更新要到晚上,请各位见谅……可能会更新两章,请大家支持!)

“但有不测,此子就拜托君等了!”

卫子夫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卫登与霍幸君同时颤栗。

“哇!”

惊悸之下,霍幸君忘了怀中还有一个娇弱的婴儿,陡然收紧的手臂让皇曾孙立时哭闹起来。

“……不哭……不哭……”霍幸君连忙放松手臂来回轻摇,只是不知道口中不断的轻声低喃是为了哄孩子,还是对自己说的,因为,她的眼眶中已盈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流出。

同样被皇后的话吓着的王翁须听到霍幸君轻声哄着自己的儿子,才蓦然回神,想要伸手抱过儿子,又想到皇后方才的话,一时间只能无措地站在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稚弱的婴儿能有多少体力,一惊一痛一哭,不一会儿,便由痛哭闹腾变为一声一声地抽泣喘息了。

霍幸君毕竟没有当过母亲,眼见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又是惊慌又是无措,竟连将孩子交给其母都忘了,最后还是卫子夫无奈地微笑,将孩子抱了过来,换了个姿势让孩子靠在怀里,一只手轻抚孩子的后背,让他的喘息渐渐平静,抽泣的间隔也渐渐变长,最后,众人便见孩子的头温驯地搭在皇后的肩上,安静地睡着了。

卫子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王翁须,目光却依然放在孩子身上:“即便是大逆无道,也不过大辟之刑,乃至夷灭三族……事已至此,我与太子固难幸免,然则,只要上不夷三族,此子与王姬当不在受刑之列……”

“皇孙不在,婢子何必在世?”王翁须忽然开口,虽然抱着儿子的动作依旧温柔,但是,脸上决绝的神色却是异常清晰。

微微俯身低头,王翁须轻声言道:“有公子与少君在,婢子死又何妨?”

她十五岁入太子家,太子心性宽厚,虽然宫规森严,但是,比起以往辗转人家、学习歌舞的日子,着实是幸福许多。后来得幸于皇孙,又有了身孕,她虽是歌舞者,太子家却未曾亏待半分,属籍、供奉皆照皇孙妻妾应有的规制为她办,甚至,太子还准许史良娣召人为她寻亲……

她的一切都来自太子家……太子家不在,她一个歌舞女伎,活着又有何用?

看了看怀中的稚子,王翁须凄然微笑,稍显黯淡的红唇扬起绝美的弧度——这才是一舞未尽即令太子元子惊艳倾心的女子。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卫子夫不由长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软地抚过曾孙前额的浓密乌亮的黑发,无限悲伤,无限怜悯。

“姑母……”卫登忽然伏首长揖,“登无才不肖,不能说誓死保护皇曾孙,然……”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断然承诺,“只要臣能够,臣一定倾臣之力……维护太子的血裔!”

缓缓抬头,卫登看着姑母,郑重开口:“臣若违此言,必百劫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不需如此!”卫子夫摇头失笑,“但有此心,便足矣。”

看着卫登的举动,听着皇后的言语,霍幸君却始终未曾动弹一下,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对这位少君的沉默,倚华有些不解,仔细看了片刻,不禁掩口惊呼:“少君怎么了?”众人闻言望向霍幸君。

卫子夫就站在她面前,一转头便看到霍幸君的额头汗珠密布,素缣的领缘已然湿透。

“幸君?”卫子夫不禁大骇,“可是动了胎气?!快召太医!”她生过四个孩子,最清楚生育的凶险,至于小产……

建元三年九月,她怀胎三月,陈皇后寻死觅活地与皇帝大闹,而皇后的母亲、皇帝的姑母、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大长公主刘嫖却不动声色地绑架了她的弟弟……惊惧担忧之下,虽然卫青被救了回来,她却仍然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妾无碍……”霍幸君坚决地阻止皇后,卫子夫无奈,只能命宫人将她扶到榻上,见她脸色依旧蜡黄,额上冷汗淋淋,不由跺脚,急道:“召太医!”

“皇后!”霍幸君再次急呼,见皇后心意已决,不由更加着急,“皇后既对妾等托以重负,岂可宣之于众?”

这句反问让领命的宫人停了脚步,也让卫子夫踌躇起来。

轻抚稍稍显怀的腹部,霍幸君强笑着安抚卫子夫:“妾无恙的。方才只是被中宫惊吓了……”

卫子夫听了只能附和地微笑,眉目却始终带着一丝无奈苦涩:“当真无恙?”

“无恙!”霍幸君说得极其肯定,脸色也稍稍缓了一些,卫子夫这才做罢,坐到榻旁的青蒲上,轻轻抚开她汗湿的鬓发。

“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霍幸君轻轻按住卫子夫的手,“中宫希望妾等如何照顾曾孙?”

“……活下去……平安……和乐……地活着!”大汉皇后握着少妇纤细的手指,真挚恳切地说着微不足道的愿望。

椒房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因为皇后轻声说出的这几个字而屏住了呼吸。

倚华忽然觉得两眼酸涩模糊,不由在寂静中背过身,抬手轻拭眼睑。苎麻衣裳菲薄,手腕放下的时侯,倚华感觉得到肌肤上沾染了些许温热的液体。

*****

卫登与霍幸君离开时,因为霍幸君的脸色依旧不好,皇后命宫人备了四人舆,送霍幸君至宫门。

与宫人一起陪着乘舆的霍幸君走向宫门,卫登有些神思不属,一脸的恍忽之色,走出长秋门时,他忍不住驻足回望高台之上的椒房殿。

“小表叔?”

宫人见卫登停步不行,便不得不停下,霍幸君诧异地回头轻唤,卫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转身随众人一起出宫。

扶着霍幸君登上安车,卫登忽然轻声低语:

“幸君……”

“小表叔?”

“卫氏……结束了……”

霍幸君惊恐地望向卫登,却见卫登一脸释然,黑眸中闪动清明的光采。

“我不知道自己逃过此劫……若是万一……一切都拜托你与令尊了!”卫登说得很坦然,“就像……只要活着便可以了……”

看着卫登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霍幸君发狠的攥紧车户的木框,一种莫名的悲愤在她心里激荡。

转头望向西边,建章凤阙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霍幸君却真的很想厉声质问建章宫中的天子——“是不是卫家灭绝,你便能安心地去了?”

卫登与霍幸君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卫子夫淡漠地吩咐中宫掖庭令:“今天侍奉的宫人,除了你们,全部处置掉……卫登也罢,霍幸君也罢,都没有来过椒房殿,来过未央宫!”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