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妃喜极而泣,虽然说之前自己也已经从小禄子那里知道了自己儿子将会被封为太子,可是在亲耳听到圣旨之后,还是抑制不住的一阵阵激动,差一点就要山呼万岁,谢恩云云。

萧凤久听到这样的圣旨脑袋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不是接旨,而是转头去看常氏。

常氏低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根本就没看他。

他只觉得血气上涌,大丈夫立世当顶天立地,言出必践,虽然自己也有雄心,却不是在朝堂之上,自己早就答应了妻子的事,又岂能反悔?

因此,萧凤久往前跪爬了几步,叩头有声,道:“父皇,儿臣愚鲁平庸,不堪大任,这太子之位实不敢当!”

方才殿上虽然安静,但也潜在着一些眼神的交流和非议,原先那些本来对郑贤妃自称“皇祖母”而有心上奏昭帝的御史都已经开始打消念头了,谁知萧凤久竟然蹦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殿之上登时所有人都愣住,这一片寂静叫人心里害怕,仿佛每个人的耳边都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嗯?”昭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帝王独有的威压笼罩下来,殿上所有人都觉得身上开始冒汗,不由自主便想发抖。

萧凤久自然也不例外,但他还是坚定地道:“父皇,儿臣无德无能无才,不堪重任,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嗯?”昭帝冷笑一声,“你以为朕的话是这样能够轻易反驳的?”

“儿臣知道君无戏言,”萧凤久又磕了个头,才说道,“但是儿臣自知才能不堪大用,若是父皇将来把这江山交给儿臣,儿臣只恐辜负了父皇重托,到时候便是整个大禹的罪人,更加愧对父皇的信任以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昭帝冷哼一声,道:“那你的意思,便是朕没有识人之明了?”

“儿臣不敢!”一向拙于言辞的萧凤久今日却如有神助,“儿臣是父皇的儿子,父亲看待自己的儿子又岂有不好的?但凡有一点长处,势必会看成十点,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并不是父皇没有识人之明,而是儿臣实在不堪大任!”

昭帝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这些儿子之中,从来都是明争暗斗,虽然萧凤久表现的一直很消极,却也没有这样明确的表明过态度。

他想不想把皇位传下去是一个问题,但这些儿子不愿意争便是另一个问题了!

简言之,便是我可以不给,但我既然给了,你便不可以不要!

这些儿子,是儿子,但对他而言,更多的还是棋子!

郑贤妃都快要晕过去了。

前一刻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都要飘上云端去了,这一刻却骇然欲死,这儿子简直是作死啊!

萧凤久不怕死的磕了一个头,大声道:“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啪!”昭帝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

郑贤妃心里一抖,她深知昭帝这是动了杀心,当时便晕了过去。

昭帝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只是目光凶狠的盯着萧凤久,“你敢再说一遍?”

萧凤久微微侧首,冲着一脸担忧的常氏安慰性的笑了一笑,才说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声音坚定而掷地有声。

昭帝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来,抬脚便把面前的桌子踢翻了。

孔捷拿着圣旨一直都处在呆滞状态,此刻也忙跪下了,心中却对这硬骨头的陈王多了几分欣赏。

昭帝一脚踢出,却忘了自己病体沉重,一下子往后仰去,双安手疾眼快急忙伸手抱住,但他年纪也大了,承受不住昭帝的重量,也跟着往后仰去,小禄子急忙拿后背顶了一下,才让两个人稳住了身子。

昭帝气喘吁吁地道:“逆子!你这个逆子!给朕滚出去!”

郑贤妃悠悠醒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差点又晕过去,但好歹这还不是处死的圣命,心中残存了一丝希望,忙把头上的首饰全部摘掉,跪下请罪:“陛下,四郎无知,还请陛下宽宥……”

“无知?”昭帝冷冷的道,“朕怎么瞧着他的主意正得很?都散了!”

他还有心再发火,只是力不从心,便靠在双安肩头,摆驾回了御书房。

满朝的文武,皇亲国戚,都带着无限的感慨,渐次离席出宫。

萧凤梧唯恐顾倾城受不住,给常氏使了个眼色,便扶着顾倾城也离开了。

慢慢地,大殿里只剩了跪在地上的萧凤久夫妻,以及安国公郑黑虎、武威大将军郑直、郑贤妃、萧翊几个人。

郑贤妃在宫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仍旧是手脚疲软的模样,却凶巴巴来到萧凤久面前,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母妃……”萧凤久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三个字,面上便挨了郑贤妃狠狠一个耳光,面颊登时肿胀起来。

“你这逆子!当真要气死我么?”郑贤妃一掌打下去,觉得手心发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气恨之下用力过猛,心中不免又有些心疼。

郑黑虎过来,劝道:“娘娘且请息怒。”

“我怎么息怒!”郑贤妃眼圈一红,掉下泪来,“父亲,这是什么事?也容得他这般胡闹?您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么?万一陛下震怒之下命人将他拉出去砍了,我该怎么办?”

郑黑虎和郑直手心里也是捏着一把冷汗,触怒了昭帝,等着大家的可能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萧凤久跑不掉,郑家也跑不掉。

“母妃,”萧凤久伸手抓住了郑贤妃的衣袖,恳切地道,“方才儿臣所说句句属实。母妃想过没有,位高权重固然诱人,可是若儿臣没有那个能耐,便是勉强坐上去,将来又会如何?”

郑贤妃低声道:“这不是还有你外公你舅舅你的表兄弟么?”

“母妃,”萧凤久苦笑道,“儿臣有多少斤两您是知道的,这些政务儿臣便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痛,但若是到时候把这些事情都委托给了外公、舅舅、表兄弟们,您想过那是怎样一种局面没有?”

虽然郑家都是武人,却也并不是浑人,郑黑虎猛然一惊,也低声说道:“外戚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