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遇险情

敬帝钦命急行军赶往济郡,沿途便不似早前出使长风时那般轻松。

急行军前往济郡,预计七八日脚程,闷在马车里其实无聊之极。阮婉不敢耽误时间,就在马车里看书解闷。但马车颠簸得太过厉害,也看不进半分,时间有些难熬。

幸好还有邵文槿备好的厚重毛毯和毛绒靠垫,否则,还不知两人这一路要遭多少罪。

阮婉便时有撩起帘栊打量窗外,一连七八日都要这般骑马,也不知如何受得了的?

与阮婉不同,宋颐之多是眼巴巴趴在窗口,顾目四望。

“少卿少卿,我想骑马!”忍了几日,终是耐不住好玩性子,伸手指着窗外,软磨硬泡。

出行前,父皇叮嘱过要听少卿的话,他便记得事事都要问过少卿。他又喜欢同少卿一处,也未觉不妥,反是理所当然。

阮婉正手捧着书籍,懒洋洋斜倚着,原本就看不进去几分,听闻宋颐之开口,就顺势放下手中书籍,托腮看了看他,才悠悠言道,“小傻子,队伍急行军,路上不能耽误的。”

宋颐之嘟嘴,“少卿,不耽误!我骑马不比他们骑得差,少卿你信我。”说得郑重其事,凑到她跟前,眨了眨睛,期许认同。

阮婉也跟着眨了眨眼,敬帝让她同行,是为了照看小傻子不出意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阮婉果断摇头,“不行。”

小傻子就有些不开心,耷拉着嘴角,唤得有些急,“少卿少卿!”

没得商量余地,阮婉移目。

宋颐之闹个不停,阮婉头疼不已,恰逢帘栊之外正好传来秦书的声音,“邵将军……”接着就是前方勒马停滞,宋颐之眼前一亮,撩开车窗帘栊就喊,“文槿文槿,我要骑马!”

阮婉愕然,“小傻子!”

她是全然没想到,宋颐之会有这般举动,而邵文槿看了看她,便朝秦书吩咐道,“给殿下备马。”

阮婉却不乏恼怒,“邵文槿!”

这便是几日以来,头一遭与他说话,邵文槿俯身轻笑,“阮少卿,我会照看好睿王殿下的。”

宋颐之就顾在一旁欢喜,“少卿少卿,你去不去?”

胳膊肘往外拐!阮婉赌气,“不去!!”

邵文槿转眸而笑,“我载你?”

阮婉微怔,有人眸间的笑意分明温和动人,但“好”字刚到喉间,出口就自觉转化,“谁要你载?”

邵文槿眸色微沉。

小傻子便眉开眼笑,“那我载少卿!”

阮婉更恼,“不是急行军吗?载什么载?!”

小傻子鼻尖一酸,“少卿,你凶我,呜呜……少卿对我不好,呜呜……”嚎啕大哭,听得委实让人伤心。

阮婉瞥过一眼,严肃道,“再哭一声就不许你去了。”

有人便立即不哭了,“那少卿你自己玩。”

阮婉无语至极,遂而恼意更甚,从前小傻子是何等听话,自从与邵文槿一处,便都教些不好的,哪有从前的小傻子好?

未及思忖,马车猛然停下,小傻子欢天喜地跑下马车,阮婉都来不及叮嘱,只得唤了江离吩咐,“好好盯着睿王!”

江离应声。

阮婉还是不放心,就托腮趴在窗口看,看得久了,心思也就慢慢放下来。小傻子骑得不知要比她好多少倍,身旁还有邵文槿和江离照看着,哪里会有意外?

遂而心中略微一松,才见他骑得越是自如。阮婉不禁拢眉,小傻子真是意外从马上摔下来的?

几年前的意外,旁人并不知晓实情,宋颐之也全然记不得分毫。

阮婉恍然想起宁叔叔早前所说,她在南郊险些被烈马群踩踏绝非意外,心中不免涌上一抹寒意。又再看了三人一眼,才缓缓放下帘栊。

……

队伍加急行军,晚上歇息的时间便很少,也基本都是在野地扎营对付一宿。

阮婉在马车上待得乏了,夜里生火烤些吃食,全当放松休息。段涛和邵文槿就在一侧谈及旁事。

说起济郡,段涛态度并不乐观,坦言按照今年的雨水程度,说不定到了十月还会遇有洪峰。济郡主要江堤在□□月时就遭受过冲击,形成不少裂痕,济郡守军悉数出动,不堪疲乏。

换言之,形势令人担忧。

阮婉安静听着,也不出声打断。恰逢秦书上前,将烤好的野味递上,还有些解渴的瓜果。小傻子笑呵呵接过,看到秦书绕过邵文槿,就不满嘟囔,“为何不给文槿的?”

他对邵文槿倒是好,阮婉不吱声

秦书笑道,“睿王殿下,邵将军自幼怕酸得很,大凡酸食都是一概不吃的。嘿嘿,尤其不爱吃这些橘子。”

阮婉循声抬眸,不喜欢?

他明明吃的比谁都欢,一日要她剥上好几个的!

耍她不成?!

邵文槿微顿,瞥过一眼,淡然道,“唔,我现在喜欢吃了,给我剥。”

啊?秦书顿时傻眼儿。

阮婉鼻尖一丝轻哼,继而起身回马车,小傻子立即跟上。邵文槿忍俊不禁,等她上了马车,却又怔怔看了良久才收回目光。

好似有人一走,他也瞬间没有了多少兴致。

秦书说的不错,他向来都是怕酸的人。

心下这股酸意,挥之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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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马加鞭,队伍赶在九月末前抵达济郡。

沿路见过不少受灾百姓和流民,朝廷和民间送来的赈灾粮食,若无禁军相拦,就拼命扑上疯抢,狼狈不堪。

再行至济郡主要堤段附近视察,各处都在抢修,沙包和废弃的土墩随处可见,还有不少济郡守军在此待命。

“九月里还会有洪峰?”邵文槿不禁开口。

“没有最好,希望没有。”段涛脸色并不好看。

两人在前面走,阮婉和宋颐之便跟在二人身后。

“少卿,怎么会如此严重?”宋颐之虽傻,但一路过来的见闻触动颇深,堤坝上又是这副模样,有此感叹并不出奇。

阮婉接道,“所以陛下才会让殿下来济郡安抚民心,我们也应当同灾民一处,同甘共苦。”

宋颐之拼命点头。

邵文槿驻足回首,“我同段大人去寻堤,阮少卿,你带睿王殿下去各处看看,让江离带人同你们一道去。”

阮婉称好。

“有事遣人来通知我,还有,别走太远。”末了,又补上一句,阮婉闻言便笑,牵起宋颐之的手就走。

灾民疏散在几里外,手牵手是怕小傻子受冲撞走丢。

宋颐之很喜欢少卿这般牵他,少卿的手柔软细滑,捏在手中好似温和软玉,他不由握得更紧些。

阮婉却会错了意,“小傻子,不怕的。”

宋颐之就睁大眼睛,懵懵点头,仿佛他越是如此,少卿就将他牵得越紧。

到了堤坝最近的聚集地,都在排队领赈济的粮食,济郡守军在,还算井然有序。不远处,梳着羊角辫的小女童捧着汤碗跑向娘亲,跑得急了些,绊到树枝摔倒,碗中连汤带水泼了出去。

小女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喊着娘亲。

宋颐之上前抱起,“小妹妹,你有没有摔疼。”

小女童也顾不上疼,望着洒了一地的米汤,在宋颐之怀中哽咽道,“娘亲生病了,我把米汤打翻了,娘亲就没有吃的了。”

阮婉心中不是滋味,就摆手示意江离,江离心领神会,亲自至分发处再乘了一碗过来。

宋颐之拂袖替她擦脸,傻傻哄道,“小妹妹,你不哭。再过两日,等赈灾的钱粮物资就送来了,就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小女童微怔,映入眼帘的笑容,憨厚,率真,就像四月间清新的山茶,让人不觉心中一暖。

笑容里又带着几番惯有的傻气,份外笃定。

宋颐之时常这般傻笑,阮婉习以为常。

旁人却是纷纷愣住。

“小妹妹,这个送你,我和少卿路上采的。”沿途采来的野花一并塞到女童手中,九月里,鹅黄色雏菊开得甚是娇艳动人。

小女童破涕为笑,阮婉才将碗递于她手中,“乖,去寻你娘亲去。”

小女童才欢喜跑开。

“少卿,我们采花送他们好不好?”傻子的世界很简单,先前的小妹妹分明喜欢,那旁人也当是喜欢的。

阮婉就也笑着道好。

雏菊开得漫山遍野,只是旁人无心采摘而已,宋颐之就来回跑了不知多少次,乐此不疲。

“不怕不怕,我同少卿与你们一处的。”

一束野花不似金银珍贵,却份外暖人心意。

阮婉笑,旁人也难得开口笑。

旁人都笑,宋颐之自己也就跟着笑起来。

四围的笑容渐浓,还是七月里来的头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