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纠纠缠缠,到底是谁对谁错?沈清溪其实也不知道,现在也没有多少心思知道了。
沈清溪出了监狱之后依旧没有回神,她望了望天空,天空依旧是沉闷的,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陈勇已经把车停在看守所前面了,见到沈清溪,他立刻开了车门,沈清溪坐在副驾驶上面,松了松围巾,说道:“先不要回去,随便转转吧。”
陈勇应了一声‘是’便驱车缓缓离开了看守所,沈清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守所,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沈云心最后那些话。
沈清溪微微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说道:“先去花店,然后去一趟庆阳公墓吧。”
沈清溪微微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该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庆阳公墓附近是有花店的,沈清溪在花店里转了一圈,只挑选了雏菊,就朝着庆阳公墓里面走去。
她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具体位置,只能慢慢找过去,陈勇沉默着跟在沈清溪身边,在她斜后方两三步的距离,不紧不慢。
终于,沈清溪还是找到了那个孩子的位置,那墓很简洁,墓前面有两捧已经凋谢的花,沈清溪蹲下身,把花放在墓前,伸手缓缓从墓碑上的字划过。
南宫听尘!
是个男孩!
这边环境很好,很干净,沈清溪也没有说话,只在墓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想,她以后还是会来看他,到那时候她应该就会有和他说话的勇气了。
她是他妈妈,可是她却没有保护好他,让他还没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就离去了,说不内疚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又能怎么样,那个孩子还是……
这一次,沈清溪看完沈云心看完那个孩子就回美国了,静悄悄的,甚至没有通知南宫珏和蓝落雨。
回到美国之后,沈清溪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空闲时间就陪陪爷爷和几个孩子。
在沈清溪回美国之后的第七天,从华夏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沈云心去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清溪正在处理一份文件,她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可是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沈清溪去参加了沈云心的葬礼,只为了她那句:清溪,对不起,我后悔了。
沈云心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来参加的人也只是一些近亲,还有一些朋友。
灵堂中,沈云心依旧笑得灿烂,可是人已经永远离去了,沈清溪带着三个孩子给她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我原谅你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沈清溪都觉得自己虚伪,可是她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这话,她会后悔。
在灵堂中,沈清溪也见到了南宫千阳,那个孩子比以前少了几分张狂,多了几分静默,他见到沈清溪依旧是恼怒的,但是却没有以前那种愤恨。
沈清溪觉得这是好事,她朝着他微微笑了笑,南宫千阳扭开头,拒绝和沈清溪交流。
南宫昊和潘金枝也是出席了沈云心的葬礼的,南宫昊面上带着些悲戚,潘金枝倒是真切的悲伤,两人看完沈云心最后一眼也都退下了,潘金枝抱了抱南宫千阳,轻声安慰着他。
南宫千阳问了句:“奶奶,我妈妈是不是坏女人啊?”
这话的声音不小,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潘金枝微微愣了愣,说道:“千阳的妈妈不是坏女人,她很喜欢千阳的。”
南宫千阳听到这样的话似乎很开心,他连连问了好几个‘真的吗?’。
潘金枝点头,给了南宫千阳肯定的答案。
参加完沈云心的葬礼,沈清溪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她每天上班,下班,有时间参加一两场宴会。
十二月底,沈清溪委托律师,将蓝氏购买下来,她本来是想要直接送还给蓝落雨的,可是蓝落雨拒绝了,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她说她根本没有时间管理公司。沈清溪也没有硬性要求,投了资金把蓝氏重新整顿,然后请人把蓝氏重新开张——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可是沈清溪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或者说,是她没有得到任何一点消息。
沈清溪也不着急,她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上班的时候认真工作,下班的时候陪着孩子或陪陪爷爷,可是在这样悠闲的日子中,她依然感受到了压力,那不是属于个人的压力,而是来自外界。
而且,她发现,原本已经在享清福的爷爷又拿起了文件,本来就忙碌的父亲和二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本来就极少回家的大哥更是忙碌的见不到影子。一有时间就必然来这边陪着他们的南宫珏也异常繁忙,连打电话的时间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挤出来的,而且,每每说话的时候他都是异常疲倦的。
华夏的春节是华夏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喜迎新春,阖家团聚,也是沈清溪母子和家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可是这个年却远不及他们想象中热闹,他们该忙的还是在忙,该不在家的依然不在家,沈清溪也不懊恼,只是在除夕的晚上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默默的陪着他们吃完。
用完晚餐之后,沈清溪照旧陪着爷爷说了会儿话,走之前爷爷说:“丫头,抱歉,本来是过年,竟然过得这么冷清。”
沈清溪抱着爷爷的胳膊,说道:“清溪已经很满足了。”
这倒是实话,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皇甫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再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沈清溪点点头,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在以后的时间里把自己和三个孩子保护得更好,他们极少出门,就算是出门,身边也会有几个保镖护着。
三月,皇甫家略显沉闷的气氛终于多了一丝阳光,他们依旧繁忙,脸上却是轻松了不少。
这一天,皇甫老爷子和皇甫祁把沈清溪叫到书房,说是有事要告诉她。
沈清溪想,应该死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前段时间,沈清溪关注的最多的就是新闻,前段时间有不少官员落马,其中包括几个姓皇甫的。
沈清溪进书房的时候,皇甫老爷子和皇甫祁已经坐好了,皇甫清陌和皇甫清涵也在一边的沙发上坐着,面色疲惫。
“爷爷,爸爸,大哥,哥。”沈清溪微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在皇甫清涵身边坐下。
皇甫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不是很关心你妈妈的事情吗?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了。”
沈清溪有些心慌,手不由自主的揪在一起,微垂着头,一语不发。
皇甫老爷子神色有些深远,缓缓说起了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其中包括皇甫祁和沈清浈青梅竹马,相爱结婚的事情。
沈清浈是个很出色的女子,慧眼识珠的自然不止皇甫祁一个,除了沈清浈还有一个男人也深爱着她,那个男人也是世家的孩子,优秀异常,沈清浈和皇甫祁结婚之后他就出国了。
本来这也就算了,可是几年之后那个男人回来了,并且带着满身的成就。他已经结婚了,但是对沈清浈的爱情却是日益增加,于是他策划了二十六年前的事情,本来那件事是针对皇甫祁的,哪知道沈清浈带着阴差阳错的坐上了那辆车。至于为什么会阴差阳错,现在就没有人知道了,皇甫家调查这么久也没有查出来。
沈清溪抬起头,脸上带着疑惑,皇甫祁也看出来了,他接着道:“孩子是当年的保镖赵华换的,死去的是他一个情人的女儿。”
皇甫祁缓缓叙说着他们的调查并推测,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沈清浈对那个阴谋有所察觉,但却不能肯定,所以以身试险,结果不确定变成了肯定。至于孩子,赵华本来就想换的,那是那个人的秘密,皇甫家的宝贝千金,价值应该很高。
可是赵华刚把孩子换了,就出事了,或许是良心未泯,赵华没有把皇甫家的千金送给那个人,而是直接送去了孤儿院,并且留下了信物和名字。
赵华当年是在第二辆车上,那辆车爆炸的时候虽然也有影响,但是赵华只是受了轻伤,没多久就好了,并且辞去了保镖一职。
赵华!叔叔……
沈清溪认识这个人,院长妈妈的朋友,他经常来孤儿院,每次来孤儿院都会给孩子们带不少东西,当然也会给她带,他从来都不偏颇任何一个孩子,他总是会陪着他们玩游戏,在她小的时候,她觉得他是最好的人了。
沈清溪努力回忆赵华,她已经想不起太多了,可是她始终记得他的笑容,那是温和包容的笑容。
沈清溪垂着头,任由眼泪落下,她以为的好人和她母亲的死有关,她的叔叔对她的好全是愧疚。
“李伯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吧?”沈清溪忽然开口道。
皇甫老爷子和皇甫祁似乎并不意外沈清溪会知道这件事,他们点点头:“确实有!”
李伯,皇甫家主宅的管家,可是他的真正主人却不是皇甫老爷子,沈清溪回来的时候就见李伯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她有刻意留意他,却发现他并不像表现那般慈和。
“为什么?”沈清溪声音有点沙哑。
“人啊,活在这世上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权,清溪,你觉得呢?”皇甫祁神色疲倦的说。
沈清溪懂了,也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了凶手是谁,可是她父亲哥哥已经报仇了,那个人会在监狱里生不如死的过一辈子。李伯消失了,或者说不是消失了,他被皇甫家以谋杀罪控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在看守所过完接下来的年华。至于赵华,他已经死了,在十几年前。
沈清溪从书房出去,心里平静极了,她回了房间,给南宫珏打了一个电话,说道:“我想你了。”
说完之后,沈清溪才想起现在的时间,她苦涩的扬了扬唇,伸手挂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关机。眯着眼睛睡觉——
皇甫清陌和皇甫清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沈清溪的床边看着她,沈清溪感觉有些不舒服,翻了个身,察觉到有人,她半睁着眼睛,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甫清涵坐在沈清溪的床边,伸手帮她捋了捋发丝,说道:“心里难受?”
沈清溪摇摇头:“难受说不上,只是有些感概。”
“贪嗔痴很爱恶欲,谁都逃不过。”皇甫清陌开口道。
沈清溪扬起唇,瞥了皇甫清陌一眼,嗔道:“大哥,你是玩政治的,可不是玩佛法的。”
“清溪,不管做什么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不必在意太多,我们家啊,挺乱的。”皇甫清陌又道:“不过,都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大哥,哥,我真的没事。”沈清溪说道:“我待会儿就好了,真的。”
皇甫清陌耸耸肩:“我知道咱们家的千金堪比小强,这点小风浪怎么可能淹死她呢?”
沈清溪嘴角微颤,她才不是小强!
皇甫清涵也笑道:“是啊,我们家的千金可是最棒的。”
沈清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又问:“外公和舅舅那边……”
“已经告知他们了。”皇甫清涵顿了顿又道:“抽个时间去看看外公吧,他身体不是很好。”
怕沈清溪不愿意,皇甫清涵又道:“外公也是很喜欢你的,只是……”有亲有疏罢了!
沈清溪倒是没有不愿意,她点点头,说道:“我明天就去看看外公,大哥,二哥,你们要不要去?”
“一起。”皇甫清陌颔首:“顺便把三个小家伙也带上,热闹些。”
兄妹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散开了,果然,第二天沈清溪的状态就好了不少,她换了身喜气的衣服,化了些淡妆遮住黑眼圈,就随着大家一起去沈家了。
沈家较之以前冷清了不少,肖若致是个女强人,她一直致力于将肖家的公司起死回生,沈清沧也是忙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偌大的别墅中就只剩下沈老爷子和南宫千阳。南宫千阳经过沈云心的事情懂事不少,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要他陪着老人聊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所以一行人刚到门口就有人出来接了。
“管家,沈老头怎么样了?”皇甫老爷子走在最前方,声音洪亮。
“老爷子刚才还说等您来了一定要和你下几局呢,皇甫老爷子,姑爷,表少爷,表小姐,三位小公子,里面请。”管家往旁边让了半步,在前面引路。
“好,这一次,我一定打得那老头落花流水。”皇甫老爷子笑道。
管家带着大家进去之后就躬身退下了,沈老爷子老了许多,本就挺得不直的腰背更是弯了,看到一行人,他笑了笑,却有些勉强。
皇甫老爷子自然坐在沈老爷子的身边,笑道:“沈老头,你不是说要和我杀一局么?”
沈老爷子本是爽朗的人,可是这些日子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了,让他的爽朗带上了几分悲伤。
晚辈们和老爷子打了招呼,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聊天。
沈老爷子见南宫千阳迟迟不出现,便为蹙着眉头对送点心的佣人道:“去把小少爷带下来,有客人躲着不见成什么样子?”
女佣点点头,转身去了楼上,没多久就带着南宫千阳下来了,此时的南宫千阳满脸不高兴,可能是不悦他正在做的事被人打断了,也可能是不悦下来见他们这些并不熟悉的人。
沈老爷子眼睛依旧好使,看到南宫千阳这样子,再看看谈笑自若的三个孩子,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南宫千阳道:“千阳,还不下来和你表姨,表叔,还有弟弟们打个招呼。”
南宫千阳撇撇嘴,脚步越发慢了。
沈清溪再一次见到了南宫千阳,与上次的状况又不一样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略有心疼,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沈清溪是在场唯一一个女性,她很自然的对南宫千阳招招手:“千阳,快过来。”
南宫千阳依旧别扭,不过可能有了人招呼,那种尴尬就少了不少,虽然沉默着,但是脚步却是快了不少。
南宫千阳和这些人并不熟悉,沈清溪一一给他做了介绍,南宫千阳也一一喊了人,就坐在离大家很远的地方,时不时抬头看大家一眼,就是不说话。
“布袋,岳宁,还有岳非,去和千阳哥哥玩玩好不好?”沈清溪低着头对三个孩子道。
布袋这小家伙最是记仇,他可没忘了那家伙的妈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不要和他一起玩。
布袋脖子一扭,跳下沙发,爬到皇甫清涵的腿上坐下,委屈着一张小脸,控诉道:“舅舅,妈妈是坏人。”
皇甫清涵捏了捏布袋的脸颊,笑道:“你妈妈是想布袋做个大度的男子汉,明白?”
布袋摇着头,说道:“可是布袋更想做个和舅舅一样的人。”
皇甫清涵嘴角一抽,这小混蛋是在拐着弯说他不大度,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