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这生活过得顺不顺心,日子还是得过的。
一个星期前,孙志刚还没正式开工的那块地皮出了人命案,还上了晚间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政府都来过问是怎么一回事了。至于是怎么一码子事,各有各的说法。
摊上这种事,颖芝是费劲了心思,掏空了脑子。本来,作为一个公司,自个儿家的地皮出了那样子的事故,尽快了结这一桩坏声誉的案子才是,可如今,卡住不动了,还是钱的问题。
“姐,刚才张俊打电话来,问你还去不去张老爷子的生日聚会。”
颖恩来传达这事儿那会儿,颖芝正仰着头差点睡着了。她拿下盖在脸上那本书,一脸的没睡醒:“啊?你说什么?”
“张俊打电话来问,你还要不要去他爷爷那个生日派对。”
“去,干嘛不去?”颖芝没觉得她家出了这等事就应该在家躲着藏着,相反,这个节骨眼上,她就应该跟走秀一样,到处冒泡才是。她看了一下手表:“对了,爸从公司回来没?这都快十一点多了。”
“还没,估计还在开会。”
“你叫妈先去睡吧,叫她别等爸了。”
颖恩乖巧地“哦”了一声,接着问:“姐,那事严重吗?”
“既严重又不严重,说到底还是公关怎么操作。好的公关,让你毫发无损,能力不强的公关,声誉受损是在所难免的。”
“那我们公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两天我都看到舆论快淹没我们学校的贴吧了,说我们家的公司是黑心公司……”颖恩越说越小声。
“黑心公司压根不会给死者家属上电视申冤的机会。很晚了,回去睡吧。”
颖芝让颖芝回去之后,又小憩了一下。作为未来的一把手,这个时候她该多彰显一下自己的才能,而不是躲着藏着,因为那样子既不能解决问题,又不能挽回公司已经受损的声誉。
彻底清醒后,她打了一个电话。不用怀疑,她找的人就是傅少棠。打从艾薇大婚那天过去后,她就没再联系过傅少棠,都是傅少棠联系她的。可她,都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就拒绝傅少棠的……
最狠的一次,她让傅少棠的面子都掉到地上去了。反观傅少棠的反应,一句话,不靠谱。
那天,是颖芝当着大伙儿的面拒绝傅少棠的第三天,傅少棠不顾面子问题,又或者说是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在颖芝跟前的面子问题,又打电话了。
“有空吗?”
颖芝把这句话在脑神经之间传递了一遍之后,连个回路都没打,就得出一个结论:“没。”
“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对面街,能请我上去喝杯咖啡之类的么?”
“我不喝咖啡之类的。”
“犯不着这么绝情吧?”
这一回,颖芝很是认真搁下笔,倾听爱慕者的心声:“你说呢?”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当作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女同。”
“你以前也是这样子说的,但结果呢?”
“不要跟我说以前,我的以前已经成为过去。”
“OK,我说不过去,那我们就说现在。你说你不喜欢我,那你说说你到底看不上我哪一点?”
“我在上班。”
“要我面对面问你么?今天我有外差,不用回公司。”
“你浑身上下我没一点喜欢的,我找不到任何一个闪光点来欣赏,来进行自我欺骗。我的生理心理告诉我的大脑,我接受不了我的另一半是同性。”
“我这人也没那么烂吧?你说我混上上下没你欣赏的?难道你就不欣赏我的大胆表白么?难道你就不欣赏我活得自在?难道你就不欣赏我的直率坦白么?退一步说吧,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你要是能把你的廉耻心放在你心脏的位子,我或许会欣赏你这一点。”
“我要能放,早就放了,哪里还等到今天?”傅少棠仰头看着高高的大厦,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明白。“孙颖芝,你能不能别把自己伪装成刺猬行不行?纵使我穿着盔甲也敌不过你这样子无情的扎。”
“趁着你还没到没了我活不下去的地步,现在改变心意也为时未晚。”
“你为什么就这么抗拒我?”
“本能。”
“什么破本能?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用,谢谢。”
“我说你这人……怎么会这样子呢?”
“废话说完了吧?”
“……你还觉得我有话要说么?”
两人的对话并没告一段落。半个小时后,快递小哥怯生生地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出现在颖芝的办公室,说:“孙小姐,这是有人在网上给你订购的红玫瑰,98朵,请签收。”一面说,一面掏出一张卡片,“还有,这是那个买家给你留的话。”
颖芝打开卡片看到一行字:不喜欢就扔下来,看看能不能砸死我
什么叫哭笑不得,颖芝就是这种心情。
第二天,颖芝还没上班,快递直接跑到她家去了,还是98朵红玫瑰。这一回,多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孙颖芝亲启”五个字。
在孙志刚、李水凤两双眼睛的监视下,颖芝淡定地拆开了信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傅少棠几年前某一个早上给还在沉睡当中的孙颖芝拍的,清纯的脸蛋儿,怀里还抱着一只毛毛公仔。
照片的背面还写上了一行字:不一样的你,同样让我着迷。
颖芝差一点就给这句极具欺骗性的甜言蜜语骗到了,她错误地吧这个不一样的“你”放到了苏明颐的身上。清醒过后,她拿照片回到房间,随便找了本书把它藏了起来。
“你女儿谈恋爱了?”李水凤随手拿起那一束沉甸甸的红玫瑰。
女儿一声不吭的上了楼,孙志刚也是一头雾水的:“这个我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好是追求她的人送的吧?咱们的女儿条件那么好,有人追她也是正常事。再说了,这是好事。”
“你女儿还没离婚呢!”
“张俊做初一,我们就不能做十五了?我是巴不得女儿一跟他离婚就立马再婚,没准再过个两三年,我的外孙都会满地滚了。”
“你说这个送玫瑰的会是谁?”
“不管他是谁,只要各方面别太差,配得上我女儿,对我女儿好就行了。”
“降低择婿要求了?”
“我还真怕降低要求了,我这女婿还迟迟不肯上门。”
“我没别的要求,只要他对颖芝好就可以了。”
上班之后,颖芝给傅少棠发了一条短信:玫瑰再红再漂亮也不能改变什么,这就是我跟你的结局,以后别再骚扰我。
傅少棠没有回。
现在回想起自己那天都把话说绝了,颖芝还真有点绕不回去了。盯着屏幕老久后,她才按下键。
傅少棠的电话是打通了,可就是老久没人接。颖芝看了屏幕两三回,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
终于,接了。
傅少棠先是打了一个哈欠,才说:“喂。”
“是我,孙颖芝。”
“知道,有什么事儿吗?”
颖芝真的是难以启齿,思量再三,她还是说了出来:“你有认识什么媒体朋友么?电视台那种,最好是什么晚间新闻法律类的节目。”
傅少棠听她这么一说,也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了。说实在的,自打颖芝家公司的人命案一出,她就无时无刻都在关注,而且颖恩也给她打过电话。她什么都知道。她“哦”了一声,说:“有。”
听到这冷淡的回答,颖芝的心都暗了一半,以为是自己那天的话把傅少棠赶绝了,才导致现在傅少棠对她爱理不理的。
“能帮我预约一下他们吗?”
傅少棠明知故问:“约他们干什么?”
“有点事。”
“什么事?”
颖芝不想什么都掏出来说个清楚,而是略带一笔:“生意上的事儿。”
“说得明白一点。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约他们的。当然,我也知道,凭着你们孙家的财大气粗,找电视台这种事儿是轻而易举的,差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想找他们录一期节目。”
傅少棠没追问,而是痛快地答应了:“说吧,你想什么时候约他们?”
“今晚。”
“今晚?拜托,小姐,你也不看一下现在都几点了,你不睡觉不代表别人不睡。”
“有些事大白天谈倒没意思了,你给你那些朋友打个电话,说你约到宏海集团的千金小姐孙颖芝,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挖那桩人命案的猛料。”
“别以为你说你是宏海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他们就会给面子了?我都不能确保他们会出来,你拿什么确保?”
“独家新闻,谁不想要?他们不要,我可以找别家的电视台。”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视乎你想得到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傅少棠有点得意,她对着手机的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跟,我,睡,一,晚。”
颖芝想骂一句“无耻”,可让傅少棠抢先了。
“你是不是特想骂我无耻下流?”傅少棠笑了起来,“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说吧,几点在哪碰头。”
颖芝说了一个时间地点后,缓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你要真谢谢我,就——”傅少棠这人就是特欠揍,“陪我……,陪我……,吃个饭。”
“可以。”
“那就下个星期三,地点是在我家,吃什么这个我来定,你人来就可以了。”
“我对你家没——”
“你要不嫌弃,带上你全家来谢我也没问题。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换衣服了。”
傅少棠迅速挂了电话,叫颖芝无奈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头痛。说实在的,她对像傅少棠这种活泼过头,油腔滑调的,在嘴皮子上她的确占不了什么便宜。她拉下脸来找傅少棠,是因为傅少棠好歹是干跟传媒这一块有那么点关系的人,手头上总有那么点人脉的。她也知道,要是这事由她爸去办,成功的机会会更大,但她有她的计谋。
颖芝在专属她的衣帽间挑了一副眼镜,对着全身镜照了照,甚是满意。有时候,精英跟普通员工的差别在于一副眼镜。她摘下眼镜,放在手提包里,直到跟电视台的人碰面前,她才缓缓地换上眼镜。
临出门前,她特意嘱咐颖恩,等孙志刚回来了,说什么都得让孙志刚先别睡,等她回来。颖恩虽然不知道她姐要干什么,还是点头答应。
夜色深得让人分不清方向。
傅少棠从来没想过孙颖芝这么有心计,最起码她认识的孙颖芝顶多是个有着大牌小姐脾气,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东西,不会是个擅长摆人一道的心机女。这个晚上,她倒是见识全新的孙颖芝。
人命案那桩案子,说不上是谁的大错,但双方都有责任。毕竟在工地上不戴头盔就劳作,出了什么事也很难说是一方面的责任。
一行人四个,在某高级会所落了脚。
颖芝打量一下两个电视台的人,年纪大概都在三十六七左右。
“这是我们市电视台的法制法律栏目的制片人曾映礼,这是栏目组的导演许文生。”傅少棠转个脸,对两个朋友笑说:“生哥,礼姐,这就是我那同学,宏海集团的部门经理孙颖芝。”
双方是和和气气地握了个手,坐了下来。
“以前我们台一直都想找宏海集团的董事长采访的,但就是一直没机会。这回,难得见到孙经理你,你可得在孙董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才是!”曾映礼客气地笑说。
“哪里的话,要是礼姐你那天得空了,直接跟我打声招呼,我们公司上下任你采访。”颖芝从傅少棠手里接过红酒,顺手递了一杯给曾映礼。“以前嘛,没想到在你们电视台多打些广告,现在想想真是亏大了。以后,咱们得要多合作才是!”
“孙经理,我可把这话当真了。”
“什么话,能在电视台上打广告,长脸的可是我们公司。礼姐,生哥,来,喝一杯,算是为咱们头一回见面干了!”
曾映礼、许文生见她这么豪爽,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端起杯子就喝,倒是一旁光看的傅少棠倒是优哉游哉的,没插手的意思。
“傅少棠,你这货不厚道,老早认识这么大的人物也不吱声,还亏我三番五次的打听宏海集团都有哪些精英是咱们不知道的。”许文生指了指傅少棠,“罚你三杯也不过分,来。”
“生哥,我喝倒没什么问题,可你也没问过我啊?再说了,现在不都认识了了吗?相见不恨晚,最怕没机会。来,我自罚三杯,算给您老人家赔罪了!”说罢,傅少棠还真咕咕都灌了三杯酒下去,许文生曾映礼就差没拍手叫好。
“孙经理——”
“礼姐,别这么客气,叫我颖芝就可以了,你看,少棠叫我颖芝,少棠喊你们俩礼姐生哥的,你跟生哥要喊我孙经理就显得见外了,是不是?”
“那行,以后我就喊你颖芝了。颖芝,你别瞧少棠这个模样,等几杯酒下肚后,连银行卡的密码都给吐出来了。”
“不会吧?认识她那么多年了,我还真不知道这事,那我可得好好试试了。”
一轮轮干杯过后,大伙儿都有些醉意了。颖芝也不怕什么了,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开门见山就是了,成与不成也没关系,就当做是多认识几个人。
“礼姐、文哥,你别看我顶着千金小姐的头衔,出入有名车代步,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可我心底的苦还真没法说,压力更是千斤重。”
许文生叼着烟:“你衣食无忧的,愁什么?我们这些打工的才愁三餐烦生活。”
“那都是表面风光。公司业绩不好,我得操心,公司的运作我又得留心,同行竞争又那么激烈,好不容易才争回来的地皮一个不留神又出人命,你说我这脑神经一天到晚能不绷紧吗?每天回到家,我真的就想睡下去就不愿醒过来了。”
“哎,你说你公司那人命案?你要不介意,能透露点么?没准我给你分析一下,我好歹也是做法制节目的。”
“什么透露不透露的,现在还有人愿意听我说都不错了。你们做新闻的,估计也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恐怕有些细节是知道得不太清楚的,毕竟我们公司也没对外说过。你也知道,这人要在你工地上出了事,你多多少少都得负责任,凭着良心说,打从出事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安排人跟死者的家属去商议了,连包括死者的葬礼,我们公司都同意给他们办,可我们没想到他们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连安家费都没给他们?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那你们当初给了多少钱?”许文生问。
“一开始那会儿,大概给了二十万,要是前前后后加起来的话,怎么着也有二十五万。钱的事我们都是由律师出面的替我们办的,闹到法庭我们也有凭证,而且,在工地上不戴安全帽就进行生产,现在出了事人死了,就把责任全推在公司的头上。”
“这不是要强制要戴安全帽的?”
“生产主管是一再强调了,他不戴安全帽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也不可能整天盯着他有没有戴安全帽。现在还闹上了新闻,不断地有记者到我们公司采访。”
“死者家属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说我们没有给一分钱的赔偿。这怎么可能,要真查起来,银行那边还有证据呢。”
“我看那些人就是嫌你家公司给得钱少,想趁机再捞一笔呗。礼姐,你们是做法制节目,这种案子也有碰过吧?”
“有碰过这种情况的。”
“现在的人眼里都是钱钱钱,连亲人的死都能当做是发财的机会。真不知道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这个社会怎么了?”少棠开玩笑地对曾映礼许文生说:“礼姐,文哥,改天回去做一期关于金钱使人沦丧道德节目得了,就拿颖芝公司这个当例子。发生在本地的事儿,还闹了政府,准新鲜,收视率有保证呐!”
许文生笑着指了指傅少棠:“你这主意不赖,我得好好想想才是了,把几个案例凑在一块,又成一期节目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曾映礼问道。
“走法律程序,打算起诉他们,替公司拿回个公道。当初要是能在私底下解决,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这人,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颖芝想,反正也走到这一步了,也不差再耍点小心机了,她有意无意地透露,估计是死者家里人赔偿不均造成的,因为死者上有父母,又有三四个弟兄。
临走前,颖芝还一副感谢的模样拍着曾映礼的肩膀:“礼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今天就多谢你跟文哥出来,陪我喝着一杯闷酒。”
“别这么说,能来这种地方,我们还托你的福。”
客客气气道别后,又剩下颖芝跟傅少棠两个人了。付账后,颖芝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唇触着高脚杯的边沿,发怔。
今晚这个角色是属于苏明颐的,不是孙颖芝的本性。不管是苏明颐还是颖芝,都没有享受过这个过程。
傅少棠直接躺在沙发上,好像是喝多了。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坐起来,扫了一眼颖芝的侧脸,带点损人的味道,说:“这一回你满意了吧?”
颖芝捋了捋耳后的长卷发,转个脸托腮瞅着傅少棠,似乎在等傅少棠的下文。
“出那么点钱,投放一两支广告,他们还不当你是上帝来对待?”傅少棠知道要是宏海集团把下一期楼盘的电视广告投放到市电视台,受益的先不说是电视台,最起码曾映礼、许文生能拿到提成,毕竟这广告是他们合力拉回来的。
“上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颖芝摘掉眼睛,还很不雅观地翘起二郎腿。要是这个时候傅少棠从门口的方向往里看,她准能看到颖芝的小裤裤是个什么颜色的。
“我还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是我以前看走眼了还是我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你?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一个孙颖芝了。”
“哪个解释让你心里舒服的话,你就选择那一个。”颖芝挑起下巴,“我从来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
“就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了?”
“你想听几句谢谢?我绝不吝啬。”
“陪我去吃夜宵呗。”
“可以,给我介绍记者。”
“嘿,我长得就那么像一工具?让你拿起来就想着怎么利用啊?”
“我可没这样子说过。”
“是不是我多替你办几件事,你陪睡都肯?”
“傅少棠,你的嘴巴已经够贱的了,别让你仅剩的人品跟你嘴巴一样贱。”颖芝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我先走了,你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反正钱我是付了。”
“走那么快干什么?先坐坐。”
“不坐了,我还得赶回家。”
“你又不是什么高中生了,你父母还会对你实行宵禁么?”眼看颖芝就要走出去了,傅少棠急了,“你找记者做什么?你总得跟我说个清楚吧?”
颖芝叉腰:“采访。”
“采访谁呢?”
颖芝转过身来看着傅少棠:“你也不小了,别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我妈说我一岁把我爸的手表拆了,三岁就弄坏了她的缝纫机,五岁开始制造麻烦,初中还没念完就学人出柜。我想,我天生就是个好奇宝宝。”
“安排记者采访那些想钱想疯了的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采访。最谨慎的人经不起这样子的折腾,没准就失言了。另一方面,给公司树立受害者的形象,告诉广大的民众,其实宏海集团是个好公司。”
“你这是捏造舆论。”
“我没那本事,我只是努力让它转个风向而已。”
“要不要给你找水军呢?”
“这个倒不用劳烦你了。”踩着高跟鞋,颖芝头也不想回一下就走了。
“真走了?”
颖芝转过头:“不然你以为这里有我留恋的事儿么?”
“孙颖芝,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孙颖芝么?”
“是与不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是你的事儿。”
“我想象不出曾经跟我睡一床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感觉是在做梦。”
“要我抽醒你么?”
“不用,谢谢。”傅少棠捶了捶自己的手臂,“我今天打了一天的网球,累得要死,临睡了还给你拉出来应酬。当朋友当成我这个样子的,这城市没几个了,过来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颖芝没多想什么,走过去伸手去拉她。
就在当口上,傅少棠使劲地一扯,颖芝整个人往沙发上掉去。现在的姿势是:傅少棠跟没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压在颖芝,不让颖芝起来。
傅少棠“哈哈”了两声:“怎么样?起不来了吧?”
“傅少棠,你神经病啊!滚开。”
“别这样,人是需要童趣的,不然,生活很无聊。”
“要玩去找幼儿园的去玩,别压着我。”
“你想我滚哪?”
“滚回你妈的肚子!”
“啧啧,心真狠。”傅少棠立刻入正题,“颖芝,说句老实话,盼这一天,我可是盼了老久了。关键是你家财大气粗,我无敢得罪你爸。你说你跟我不合适,你有说过我们不合适的话么?哎,我都忘了,别管它了。其实,你不跟我试过,怎么就知道我不适合你?”
这是一场独角戏,全场都是傅少棠自言自语,被压在身下的颖芝从一开始跟仇人一样盯着她到让她一个人在表演,颖芝都是一声不吭的,除了偶尔挣扎一下。
“哎,没准我们上个床,你就会发现我的确很适合你。”
“不知道跟女人做是什么感觉的吧?那就尝试一下,给自己一个放纵的机会。”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看这女同占人口比例也就那么点,但关键是性取向变来变去的人多了,不是女同的变女同的也多了。你就当是偶尔做错事了一样,尝尝跟女人谈恋爱是个什么滋味的。”
“孙颖芝,你长得也不是那么傻帽,我看起来也没那么蠢,咱俩还是挺配的,除了我爸跟你爸在账户上有那么一点距离以外。”
傅少棠说完之后,颖芝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傅少棠喝醉了。她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你在引诱我?”
“可以这么说。我们上过床之后,你要觉得我不适合你那就是我的问题。”
“你跟其他女人也这样?”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是来者不拒的么?我的要求也没降到这么低。不过,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取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