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为他纳妾?(1/1)

“找我有什么事儿啊?”知道某个人的脸皮越来越厚后,顾惜若没有再白费力气去瞪他,转而看向孟昶,淡淡问道。

孟昶暗道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跟在谌王身边那么久,就连眸光里冷冽的寒气都学到了*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他见到这位王妃,都要不敢抬头了。

顾惜若有些郁闷的看着他,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狐疑道:“南阳侯,你所谓的找我有事儿,就是过来盯着我看的?”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些不靠谱啊?

若是被某个王爷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定会狠狠的抽搐下嘴角,暗叹某女的自我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人,就是她了。

可如今却从她口中说出这般“不靠谱”的话来,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好笑的?

孟昶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圈起手指抵在唇边,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淡淡道:“启禀王妃,微臣前来,是为着私人事情……”

“奴才见过王爷,王妃。”突如其来的尖细请安声,将孟昶的话尽数掩盖了下去。

顾惜若冲孟昶歉意的摆了摆手,而后将视线投到他的身后。

却见一小太监利落的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的小跑到他们跟前,气儿都不带喘的跪地参拜,“奴才见过王爷,王妃和侯爷。”

由于自己的话被突然打断,孟昶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尽管那小太监在最后的称呼里加上了他,冷峻紧绷的脸色也不见丝毫缓和。

段天谌对此颇为诧异,不过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俯视着那个小太监,淡淡问道:“可是宫里有什么旨意?”

“回王爷,的确是的。”那小太监连忙回道,“皇上有旨,请王妃尽快入宫觐见。”

顾惜若讶异的“咦”了声,对了对手指,淡淡问道:“就只叫我一个人?”

那小太监愣了愣,许是被她这样毫无王妃做派的话语给惊到了,待反应过来时,忙不迭的哈腰赔罪,直到顾惜若不耐烦了,才缓缓说道:“启禀王妃,皇上的确如是所言。奴才不敢有半句谎话。”

这可就奇怪了。

她回到苍京,已经有一段时间,除了那次进入上书房辨清事情真相后,就再也跟宫里的那位没有任何的瓜葛。

她可不认为,苍帝会无聊到把她召入宫,闲话家常;而同时也觉得皇后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见到她,那么,一下子就来了两个人的旨意,莫不是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宫里,那两个人要来问罪了?

她狐疑的抬头看段天谌,无声询问着他的意思。

段天谌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状况,不过如今入宫也无大碍,横竖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任谁都不会没有眼色,敢动他的人,与他为敌的。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道:“若若,不必担心。既然有父皇的旨意,那就接旨吧。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他都这么说了,顾惜若也没有别的意见。只是临走前,她特意的嘱咐了句,“今日这事儿,你别动,直接留给我来处理。”

段天谌讶异,只是转瞬即逝,只淡淡嘱咐了几句,便看着她离去。

孟昶心中无奈,想到摊在手上的棘手之事,一时竟也有些心不在焉,竟连段天谌盯着他看了好半晌都没有发觉。

“南阳侯,据说此次述职之后,你有望留在苍京了。”不去猜想他心中所想,段天谌背着手,看着蓝天白云。

身后王府正门巍峨挺立,匾额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字,仿若自天外而来光芒普照,映衬得他身材愈显颀长,似是从那金光闪闪气派无比的大门中走出的王者一样。

孟昶忍不住眯起了眼,越发觉得谌王气势凛然,想到日后朝堂的格局,他也庆幸自己提前就站对了队。不然,不知道此刻会有多艰难。

他低头好好斟酌了一番,心思随之百转千回,半晌后,才缓缓道:“此前承蒙王爷眷顾,微臣才不至于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此次若是能够留在苍京,微臣定会为王爷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天谌摆了摆手,一派云淡风轻,“行了,你也别急着表忠心。跟本王进来,说说这几日你都了解到了什么。”

语毕,他朝顾惜若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才转身走回了王府里面。

“是。微臣遵命。”孟昶暗暗叹了口气,掸了掸袍子,连忙跟了上去。

……

顾惜若下了车,在那小太监的引领下,一路顺畅的走到了苍帝的寝宫。

甫一踏入,一股浓重的药味顿时扑鼻而来。

顾惜若秀眉微蹙,拿手扇了扇,也不用小太监通报,直接绕过随风而舞的明黄帐幔,径自走了进去。

却见苍帝正躺在龙床上,手里就着精致的瓷碗喝着药,两鬓斑白,气色虚弱,常年挂在脸上的威严也被削弱了几分,简直是与此前所看到的任何一种形象迥然不同。

顾惜若心下诧异,这才多久没见,苍帝竟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看来,回头她得好好问问段天谌,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竟然那么快就把人折腾到如此境地!

看到她走进来,苍帝眼角微掀,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喝自己的药,手却指了指龙床旁边的矮凳,简单明了道:“坐吧!”

顾惜若骤然回神,“啊”了声,福了福身行了礼,狐疑的看了看那张矮凳,脑中快速的闪过千万种想法——

这是坐呢,还是不坐呢?

按理说,以她身为皇家儿媳的身份,本就应该侍疾在侧,站着更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收到苍帝身子不好的消息时,“侍疾”这等高尚伟大的事情,已经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今,就算不做任何的东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不坐,似乎也不大好啊!

毕竟是皇帝的旨意,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苍帝满含诧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挪到那张矮凳上,规规矩矩的将手放置于膝上。

看起来,倒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苍帝浓眉微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道:“怎的变得如此拘谨了?朕这里还有老虎,能够随时吃掉你不成?”

顾惜若螓首微垂,心里却是暗暗腹诽着,伴君如伴虎啊!

眼前不就有一只吗?

而且还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一只!

更何况,此刻正处于特殊的时期,就算段天谌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寻常,遇事绝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可为着彼此的太平日子着想,在表面上,她还是需要努力做得更好看一点儿,省得还给自己和某个人添麻烦。

要知道,她这个人最怕麻烦!

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几声,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在看到苍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时,微微诧异,下意识就问道:“父皇,您怎么换了个伺候的宫人了?张公公呢?”

苍帝冷哼了声,周身释放出来的寒意,迅速的扩散到空气中,直教顾惜若心尖儿颤了颤。

她狐疑的凝视着他,暗忖着这事儿可真是稀奇了,回头可得好好查查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又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要知道,张公公可是跟随在苍帝身边的老人。

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最懂得苍帝的心思,若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被换下来。

苍帝没能想透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是心下微微诧异,好奇于她此时此刻的识趣,并不再像以往那般追根究底。

可回头想想,也只当作是她南行一趟的收获,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欣慰的。

他伸手接过随侍太监递过来的水果,刚放到唇边却又停下,别有意味的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朕倒是很好奇,此次进宫,谌儿居然也没有陪着你过来。往常,他没见到你在身旁,不是过会儿就会着急的吗?”

顾惜若使劲儿的绞着手指,想着皇上您可真是太不了解您的儿子。

以往见不到就会心急,只是害怕她会惹祸上身,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如今这皇宫已经在他的掌控当中了,他还需要担心她的安危吗?

答案明显是,不需要。

不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可是不敢当面跟苍帝说,只能是陪着笑脸,眨巴着眼睛,尽捡些好听的来讲,“父皇可真是开玩笑了。一直以来,王爷都是以公事为重,哪里顾及得上我啊?再者说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门还要个人惦记,这传出去也丢人啊!”

眼见苍帝那怀疑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顾惜若终究是有些心虚,连忙干笑了几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连你都学会跟朕说谎了啊!”看了她半晌,直到把她看得头皮发麻了,苍帝才缓缓开口,身子后仰靠在背后的迎枕上。

又仿佛在追忆什么往事般,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那明黄的帐顶,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慢慢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旁边百无聊赖的顾惜若,神色倏地变得冷峻起来,沉吟着道:“朕听说,那日城外是你及时带来了援兵,击退了东梁国太子的攻势?”

终于问到正事了。

顾惜若猛地坐直了身子,拿此前想好的说辞来救急,“启禀父皇,的确如此。只是,臣媳也是临危受命,此前臣媳却从护国寺里失踪了,被人困住无法脱身,根本就不知道苍京城外发生的事情。”

她答得极其流利自然,根本就靠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可是,只有她自己心理清楚,此刻掌心沁出的冷汗有多凉入骨髓。

女子带兵,这在苍朝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若是解释不清楚,不仅她会蒙受不白之冤,还会给顾硚招惹祸端。

毕竟,她可是顾硚的亲生女儿。

父女两个染指兵权,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而如今,段天谌和顾硚正行走在风口浪尖上,若是随便被御史拿来说事,情况就大大不妙。

这些日子,尽管段天谌一直都不愿意在她面前谈起这些事情,努力把朝堂中的波涛翻滚掌控在手中,并让她离得远远的,可是她若是想要知道什么,那也不算太难。

如今苍帝这样的反应和质疑,自然也在她的无聊范围之内。

苍帝摆摆手,挥退啦寝宫内伺候的宫人,随即垂下眼睑,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里的水果。

又仿佛是跟她闲聊似的,他状若无意道:“顾惜若啊,你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媳妇儿了,理应时刻以皇家的利益为上。而且,将来你的夫君也会是这个苍朝的主宰,有什么事情,要学会三思而后行,也要学会顾全大局,更千万不要试图瞒着朕啊!”

顾惜若呐呐应声,秀眉微蹙,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那双明亮的双眸里倏地闪过几道复杂的光芒。

一般而言,不到最后时刻,皇帝是不愿意将未来储君的人选外泄的。

而苍帝的儿子只有两个,尽管段天谌已经众望所归,可此类敏感的话题还是勿要涉及。

那么,苍帝如此堂而皇之的与她谈论这等私密事情,究竟有何目的?

再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皇家”,又有何深意?

正这么想着,苍帝马上就开口,为她解了惑,“顾惜若,你是顾硚的女儿,可知道那日他去哪里了?朕明明安排好的,为何就是不见他出现,反倒是把人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顾惜若连忙收敛心神,有板有眼的回道:“启禀父皇,父亲曾经跟臣媳说过,当日他离开护国寺后,就被人盯住了,为了不让那些人招致祸端,不得已之下,才将他手上的事情移交给臣媳。”

这么说着,她就从矮凳上起身,膝盖一弯,便直直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父皇,多年来父亲忠心如何,您想必也很清楚了。此次他虽然有事耽搁来迟了,可事情也根本就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啊!臣媳听说,父亲曾因多年前的一次战役,惹到了那东梁国太子,至今对方仍旧心心念念着他的项上人头,此次之事,恐怕对方也是打着如意算盘的。还请父皇明察。”

语毕,她就重重的磕了个头,双手伏地,不得苍帝的准许,便也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寝宫内,光线明亮,一缕缕的照在她的头顶上,远远看去,竟像是朝拜的圣徒,对着苍朝这个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男人,行最庄重肃穆的礼。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寝宫内落针可闻,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悠长宁静,无需任何的言语修饰,足可以辨清彼此想要掩藏的情绪和心思——

或小心翼翼,或百般试探。

苍帝面容微微松动,许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看着伏地的顾惜若,眼里蓦地划过一丝诧异。

所幸,他也没有就此问题追问下去,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父亲对朕的忠心,朕自然是很清楚的。只是害怕他一时昏了头脑,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辜负了朕的一片栽培之心。如今,朕的身子也每况愈下,哪一日会发生点什么……”

“父皇肯定会福寿安康的。”不等他说完,顾惜若就如贴心小棉袄般打断了他的话。

苍帝也不恼,如此无法无天的顾惜若才是最正常的。

而方才那识趣而谨慎的一面,似乎也很不错。

将来,有她这样性子的人在,事情会好办很多。至少,他那个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去办的事情,她是可以的。

如此一想,他心存的疑惑也消除了些,颇是和颜悦色,“起来吧,难为你拥有这颗七窍玲珑心,能够如此不着痕迹的吹捧。听着是挺受用的,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好分寸。以后大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幽幽的叹着,顾惜若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那日她那年轻爹爹身上已经肩负了苍帝的命令,抛下她也是逼不得已。

可是,为何他竟会连苍帝吩咐的事情也拋到一旁,而去追踪云隐那个臭和尚?

他是否知道,一旦此事被苍帝知道,将会大难临头的?

大难临头……

想到这个词,顾惜若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努力的甩掉脑袋里不良的想法,却在不经意对上苍帝那双冷冽威严的眸子时,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不安来。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不是么?

以往需要她那年轻爹爹戍边打仗时,怎么不想要怀疑他的忠心,如今不过是因为来迟的小事儿,竟当着她这个女儿的面,问起这样隐秘的事情来。

苍帝打的如意算盘——

这是警告,还是试探?

她想,应该是两者兼而有之。

看来,回去之后,她需要就此事与她那年轻爹爹好好商量沟通一番了。

虽说苍帝明面上没有那么威风了,可谁知道背地里还有什么势力。瘦死的骆驼都要比马大,在这样即将改朝换代的关键时期,万不可出了什么问题。

她缓缓起身,坐回到矮凳上时,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也没有注意到苍帝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待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那样冷酷无情的眼神,她心尖儿忍不住一抖,连忙快速的整肃了颜色,笑着道:“父皇,您为何这样看着臣媳呢?可是臣媳哪里做得不对了?”

苍帝摇摇头,忽而失笑,饶有兴味道:“顾惜若,朕给谌儿抬两名侧妃,你看如何?”

如何?

公公对着儿媳妇说,要为你的老公找妾伺候,儿媳妇该当如何?

顾惜若相信,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指不定就当场应了下来,随即夸赞公公考虑周到,而自己竟然疏忽了此种事情,简直是该死。

说不定,那些女人还当场叩拜感谢,感恩戴德。

与此同时,她也相信,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这些女人肯定会跟自己过不去——或大发雷霆砸碎了房中的物事儿,或以泪洗面有苦说不出。

可惜,她顾惜若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这样“伟大”的事情,她注定是做不出来的。

“父皇,这是否不大好?您身子还需要静养,此等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她使劲儿的绞着手指,笑得一派温柔贤淑。

苍帝假装没看到她的敷衍,低头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道:“你说得对,朕身体不好,的确需要静养。那么,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刚听到开始时,顾惜若还窃喜了下,以为苍帝打消了此种念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这口气没彻底松下来,就听到他后面的话,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这算什么?

让她去办这种事,这跟把女人亲自抱起来送到段天谌的床上有何区别?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交给她这个精明能干的公公去做呢,她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找借口说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觉得没必要装大度善良了,直直望进苍帝蕴含无数机锋的眼瞳中,有板有眼道:“父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臣媳也不跟你打马虎眼。纳妾的事儿,臣媳不同意,也不会替我家王爷去做这种事儿的。”

短短的几句话,她说得慷慨大义,就连小胸脯都挺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下一刻她就要英勇就义了呢!

苍帝见她露出了独属于她的尖刺,眉心微微一跳,厉声呵斥:“顾惜若,你以前说说,朕也没责罚你,权当玩笑听听罢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贪婪过盛。将来,谌儿是什么身份,你该知道的清清楚楚。”

顾惜若没回答,心里却颇是不屑。

什么破身份,她不要,段天谌也不许要。

若是要了,那就必须听她的。

苍帝见她依旧冥顽不灵,神色却比方才黯然了许多,不自觉就放软了声音,“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然嚣张了些,可也看得比常人清楚,比常人知道分寸。莫不是到现在你还做着这样的梦,期望谌儿只有你一个女人,偌大的后宫权当做摆设?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有。”顾惜若猛地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坚持,丝毫不退让,“父皇,您身子不大好,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横竖这也是王爷和臣媳的事儿,到最后总会有个解决办法的。臣媳就不打扰您休养了,臣媳告退。”

语毕,她就腾地起身,冷不防将之前坐着的矮凳掀翻在地,她也丝毫不予理会,霍然转身,就要大步离去。

“顾惜若,你给朕站住!”在她身后,苍帝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如猛虎忽然被人惊醒,张牙舞爪,气势威猛,雷霆之势显露无疑。

顾惜若没转身,却也为这样强大的气势所慑,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这个男人更为激烈的爆发。

她知道,此事一旦被提出来,肯定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与其一直都这么憋着,心里没个踏实的谱儿,还不如一次性炸出所有隐藏的爆发因素,开诚布公的商议起来。

果然,苍帝也没让她失望,这炸弹算是炸到了海底最深处,噼里啪啦的巨响响起,刹那间已经满地狼藉。

顾惜若回头,忽觉迎面劲风袭来,下意识就闪身避到旁边,哐啷一声,原先被苍帝端在手里的药碗砸落在她的脚下,刹那间,碎片飞溅。

她暗自冷笑不已,面上也恢复了以往的蛮横嚣张,漫不经心道:“父皇,您这是做什么?臣媳就算再不愿意,您也不至于发怒到如此境地啊!要知道,气怒伤身啊!”

苍帝阴鸷的眸光仿若成圈,将她牢牢圈困其中,她眉心一跳,不自觉的紧了紧袖中的手,继续道:“父皇,臣媳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此事的确由不得臣媳做主。事关王爷的切身利益,您该问的人是他,而不是臣媳。”

说起来也很可笑,明明就是男人的床笫之事,到头来竟要她来经手处理,莫不是觉得,她的心胸已经宽广到如斯境地,可以接受各种莺莺燕燕了?

眼见苍帝又要发怒,顾惜若心里也越来越发堵,不欲再与他纠结这些事情,懒洋洋的行了个礼,就掀开面前的明黄帷帐,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一次,她不给苍帝面子。

寝宫内侍候的宫人们纷纷垂下头,听着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声,心里对这位谌王妃又多了几分敬佩。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惹火皇上,天地间怕是也就她一个人了。

靠山硬,还真是横行无阻啊!

……

顾惜若一步步走在宫里长长的道路上,背着手,低垂着头,一时心绪难平。

这是第一次,苍帝如此毫无顾忌的提出纳妾的事儿。

本来,她还以为,段天谌是个可怜人,没娘疼,没爹爱,如今看来,以前到底还是太过天真幼稚。

这哪里是没有爹疼?

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自知啊!

她不笨,从岐城回到苍京后,此间所经历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也许,从南下之行开始,苍帝就已经开始为段天谌铺路了。

之前,她问过顾硚,知道南部边境三城的城驻军都在明哲的掌控之中。

明哲以为天高皇帝远,封锁了消息,就能关起门做起自己的皇帝。

却不想,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苍帝早已对此事了然于胸,之所以放纵不管,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恰逢东梁国虎威将军进犯,提供了如此天赐的良机,于是便有了段天谌和她南下的事情。

而此前苍帝收回段天谌手里的西北兵权,恐怕也是为着南下之行做准备的。

毕竟,若是最后段天谌顺利完成了苍帝期待的事情,那么他的手上就握着苍朝二分之一的兵权,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朝堂诸多官员轰击的对象。

而如今这样的局面,却是再好不过的——将来苍帝驾鹤西去,段天谌登上皇位,西北和南部边境的兵权悉数落入了段天谌的手中,兼之将她视为心头宝的顾硚掌握着北部边境的军事力量,于皇权军权的集中有利而无害。

老子没做成的事情,若是能够让儿子完成,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证明,苍帝并没有选择错。

只是,有句话,她一直很想问段天谌,在离开苍京时,他是否知道苍帝的打算。

如今她倒是庆幸,自己没有问出如此幼稚无知的问题。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怎么都是他的亲生父亲,接受了苍帝暗中安排给他的龙鳞卫和指定任务,他可以省去很多力气,不要白不要。

如今她好奇的是,对于佘映雪的存在,苍帝竟然什么都没说,可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一路冥思苦想,顾惜若终于走出了苍帝寝宫的范围之外。

正要朝出宫的路走去,却见前方一人快速朝她走来,远远看去,那身形似乎还有些熟悉。

她停在了原处,等待着那个人的靠近。

“奴才见过谌王妃。”那人很快就走到顾惜若面前,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是柳皇后身旁的张嬷嬷。

这个时候,皇后居然找她有何要事?

“起来吧,”顾惜若摆摆手,淡淡问道,“可是你家皇后娘娘有何旨意了?”

张嬷嬷在她手上吃过一次亏,知道这是个做事不留情面的主儿,应对起来也是十分谨慎,虽诧异于她为何变得如此沉稳有礼,回答却不敢有丝毫含糊,“启禀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到凤仪宫一聚。”

顾惜若淡淡“嗯”了声,便越过她往前走去。

张嬷嬷立时愣在了原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她要赶紧回去告诉娘娘,这个谌王妃越发深藏不漏了,可千万不能再把她给惹到了啊!

……

这是顾惜若第二次到了凤仪宫。

与第一次百般阻挠相比,此次过来,倒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

也不知是否提前得到了柳皇后的吩咐,凤仪宫里的宫人见到她都赶忙跪地参拜行礼,动作一致,整齐有礼,直把她弄得极其不耐烦,小脸儿也绷得紧紧的,满身煞气。

那些宫人见状,对她更加畏惧,头也垂得更低。

一路上畅通无阻,待真正走到柳皇后面前时,顾惜若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大大咧咧的坐下后,伸手就喊:“茶!”

柳皇后本来想要跟她好好打招呼,不成想,她一进来就是这副“姑奶奶”的架势,心里蓦地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让人去准备茶水。

待顾惜若喝完茶,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哼歌时,柳皇后才笑着开口:“谌王妃,许久不见,这日子过得可是越来越滋润了啊!何时也教本宫一招,也让本宫在这深宫里找到些许乐趣!”

顾惜若挺着肚子,无甚形象的斜睨着她,“皇后娘娘的乐趣还少么?今日斗这个,明日斗那个,在与后妃的争斗中,打怪兽的本事也越来越强,我顾惜若都自愧不如了。要说取经,也该是我向你取才是。”

柳皇后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不妨碍她理解大概的意思。

她暗自嗤笑了下,面上却佯装讶异道:“谌王妃可真是说笑了。本宫这些所谓的本事,也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根本就不值一提。说到底,本宫又哪里能有谌王妃的嚣张肆意?谁若是惹你不痛快了,直接挥上拳头不就可以了么?就比如,不久前刚被你吊起来的映雪公主……”

她忽然就停了下来,别有意味的瞥了眼顾惜若,只那笑意里透露出来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顾惜若秀眉紧蹙,眸光明亮而犀利,带着寻常女子不能有的压迫气息,精准无误的捕捉住柳皇后的双眼,如盯着被囚困在笼子里的猎物,高高在上,气势凛然。

柳皇后暗自大惊,以往的顾惜若,还没这等骇人的气势,为何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整个人都变得让她捉摸不透不敢小觑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冷冽,眼波流转时,斜曳出冰锐光芒,竟与段天谌的极其神似,直教人心惊胆战。

“皇后娘娘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回头我得把这些话悉数转达给我家王爷,让他也来崇拜一下你。”顾惜若皮笑肉不笑,心里却是暗暗吃惊。

从那事儿到现在,这才没多少时间,竟然已经传到了宫里了?

那么,此刻苍京城内又会是何种模样?

柳皇后闻言,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手里的帕子也被她绞得看不出形状,暗恨顾惜若欺人太甚。

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就惹来顾惜若那么毫不留情的反击,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觉得有那么憋屈过。

可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低头,尤其此刻苍京已经成了段天谌的囊中之物,她纵然有所不甘,亦不敢轻举妄动惹祸上身。

“谌王妃说得哪里话?本宫一介深宫妇人,知道这些消息,还不是旁人透露的?如此小事,就不牢谌王多费心思了吧。怎么说,昊儿和谌王也是兄弟,若是因此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谌王妃,你以为呢?”

柳皇后努力压制下心头的愤怒,尽量放软了声音,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一种态度。

奈何,她心中本就倍觉不甘,这番话说出来,酸意有了,诚意却也少了,反倒是有几分哀怨的味道。

顾惜若察觉有异,也没心思去理会,一心都扑在了她的“旁人透露”这四个字上,明眸里狡黠的光芒一闪,忽而摆摆手,笑吟吟问道:“皇后娘娘严重了。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类消息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为好。若是万一让我家王爷知道了,产生了什么误会,那可就便宜了旁人了。”

她嫣然一笑,眸光里似是缀满了璀璨繁星,配合着她格外的语调,显得异常意味深长。

柳皇后到底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静静的审视着她,忽然道:“谌王妃,将来富贵荣华风光无限,可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皇后娘娘又何必羡慕我?你荣登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宝座,又有尧王爷如此孝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顾惜若不痛不痒的拨了回去。

柳皇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见她不肯松口,也不打暗语了,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谌王妃,你如此聪慧,该明白本宫的意思。如今谌王即位已经是大势所趋,本宫所求不多,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康顺。你若是答应本宫,本宫定不会……”

“娘娘,你逾矩了。”顾惜若拨开她的手,起身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你若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保证,那就打错算盘了。我无法承诺你什么,前朝的事儿,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柳皇后死死的盯着她,半晌后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谌王妃,你就如此狠心,连帮一下本宫都不肯吗?”

顾惜若默然。

她是狠心,这一点,她从来都未曾否认过。

其实,她完全可以理解柳皇后的心思,无非就算担心段天谌坐上那个位置后,对当初跟他作对的那些人赶尽杀绝。

且不说她能不能决定这种事,就算能决定,她也不会轻易去承诺什么。毕竟,她可是个十分记仇的人,当初柳皇后是如何针对她和段天谌的,她可没忘记。

柳皇后见状,眸光里顿时迸射出恶毒的光芒,如碎冰穿破湖面,朝顾惜若直直砸了过去。

横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卸下了伪装,露出了雍容下冷酷阴冷的面目,“顾惜若,本宫都放低了身段向你妥协了,你别不识好歹。”

顾惜若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不识好歹的。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这都不行?

顾惜若忽觉有些人一旦不可理喻起来,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她不耐的摆摆手,也不试图再打听什么,一个转身就走了出去。

可走出没几步,一团金黄色的东西从角落里窜了出来,直直扑向她的面门。

她下意识就抬掌拍开,却听类似于痛苦的呜呜声响起,那团金黄色就摔在了地面上,蜷着小身子不住挣扎。

“顾惜若!你简直是太狠毒了!竟敢打本宫的金丝猴!”柳皇后猛地冲到那金丝猴旁边,抱起它,冲门口喊道,“来人啊,去把王御医给本宫叫过来。”

顾惜若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见她如此紧张这只金丝猴,忽然很想大笑一声,心中蓦地畅快无比。

她假装冷静的看了眼那只金丝猴,忽然有股想要尝尝金丝猴味道的冲动。

不过,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对上柳皇后那阴毒的眼睛,语气格外的冷静,“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对我心怀怨恨。不过,有些事情,彼此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来,省得平白给自己惹了麻烦。我言尽于此,告辞。”

语毕,她挺直了胸膛,大步走了出去,纤瘦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影子,脊梁挺直,衣袂翩翩,却是说不出的美好。

柳皇后目光如针,死死的盯在那道身影上,半隐在暗影处的脸颊微微扭曲。

……

顾惜若到了宫门处,就见到了正坐在车门前东张西望的青冥,见到她走出来,连忙迎上前,“王妃,您可终于出来了。”

顾惜若被他这样的语气逗乐了,笑眯眯道:“我又不会被吃了,你担心什么?王爷让你来的?”

边说着,她边朝车上走去。

青冥连忙驾车离去,待回到了谌王府门前,顾惜若款步走下车,忽然就顿住了脚步,视线落于虚空处,神色略显凝重,“青冥,待会儿你去将军府,给我爹递个话。”

“王妃,您说。”青冥连忙躬身应是。

顾惜若抿了抿唇,仔细斟酌良久,才低声道:“你去告诉他,这段时间,能待在将军府里,就待在将军府里。君臣关系,复杂无比,让他务必要小心。”

青冥讶异的抬头看她,连忙记下。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接下去的话,连忙试探着开口:“王妃,您是否还有其他的吩咐?”

顾惜若骤然回神,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就随便敷衍了句,“哦,我就是想,皇后那只金丝猴,看起来很不错,也不知道拔毛剥皮之后,是煮了蒸了比较好吃,还是炸了比较好吃!”

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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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了,参加高考的妹纸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