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牺牲

柳宓兴冲冲的出府，又败兴而归的反常，瞒过了柳老实夫妻，却没能瞒的过心细如发的三姐，夜里，等她把头发给拆下，卸下妆容时，把半夏找来了。

询问的自然是今个四小姐在外面发生的事。

半夏支支吾吾的没吭声。

柳月莲倒也没催促，只慢悠悠的干着自己的活，倒是她身边的夏荷站不住了，推了推她道，“半夏，你别忘了你原先是被谁救出火坑的，这会问你几句话，又不是让你背叛四小姐，三小姐对四小姐的心思，旁人不明白，咱们这些整天候着的，还能不清楚？”

见半夏面上已经有几分挣扎了，夏荷继续道，“四小姐有事爱往心里藏，你要是说出来，咱们三小姐还能帮着出个主意，你替四小姐瞒着，要是过些日子出了岔子咋办？”

夏荷口才好，半夏的心理防线没多久就已经全面瓦解，她也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便把今个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柳月莲听到对方是江家人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一顿。

“你确定是江清鸿？”

半夏点了点头，“上次江郡主出事，奴婢是陪着四小姐去江家的，所以也认得清对方是谁……”

“好了，你下去吧。”柳月莲摆摆手，让她下去，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她，今个她来这的事，别跟柳宓说。

半夏自然是点头了。

等她走后，柳月莲坐不住了，去柳宓那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几句话。

江清鸿的本事，三年前她们一家就领教过了，这次，不用多说，也清楚他是趁火打劫，柳月莲心头一阵愤怒，可是愤怒之后，又是排山倒海的无奈。

一日日的过去，距离承诺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如果到规定时日，还没商议出个大概来，想必柳家真的是走到尽头了。

想到这，她紧紧的攥住了帕子。

要是回到几年前，她还是在村子里整日忙活在家事跟农活中的小姑娘，家里出事了，有爹娘的庇佑，她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可是现如今，他们一步步的爬到更高的地方，当年爹娘给她们遮风避雨，现在，该她们回报了。

柳月莲正想的入神时，倏忽间，被门外一阵巨大的响动惊醒，她惊慌的跑了出去。

随着她跑出去时，还有几道并不小的关门声。

家里所有人都出来了。

今个夜里月亮挺大，院子里洒上了一层银辉，加上灯笼不少，院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虎子呆愣楞的站在院子里，这么大的声音还没唤回他的思绪，直到孙氏跑进跟前的时候，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惧的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爹……”他的哭声都能刺破耳膜了。

也亏得他这哭声，柳家人才发现处在阴影角落里，捂着胳膊蜷缩着的柳老实。

“爹！”柳宓姐妹惊叫的扑上去！

原来是柳老实从房檐上跌下来了。

虎子如今五六岁的光景，正是猪狗都嫌的年纪，白天的时候，小松给他捕了一只顶好看的鸟雀，他玩性大起，把鸟拴在了树枝上打算好好养着。

可谁知这鸟竟然把拴在它脚上的绳子给咬开了，虎子晚上喂鸟的时候，那鸟就在他面前蒲扇着飞了。

好在它脚上还系着绳子，也没飞远，就落到了这厨房的房顶上，刚得了新鲜物的虎子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飞走？

缠着老实爹给他把鸟儿抓回来。

柳老实这人也是个惯孩子的，孩子磨着他，他能拒绝？可是这几日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他精神也不大好，到房顶上也不知怎的，脚一滑，人就滚落了下来。

“先别动爹。”柳宓制止了三姐跟娘想要扶他起来的举动，神色严肃道，“先去屋子把我的药箱拿来，半夏，你让小松套车，跟着他去把宋大夫请来。”

老实爹这会捂着胳膊，很有可能是胳膊骨折，在跌打损伤方面，宋丁海的本事要比她大的多。

药箱拿来了，柳宓单膝跪在地上，“把灯笼拿来。”

徐婆子已经抱着虎子到了别处，柳宓说罢，周围就多了几盏灯笼，明亮的光源下，她柔声道，“爹，你现在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都是哪疼跟我说一下。”

柳老实苦笑道，“就胳膊疼点，你们也别这么兴师动众的。”

柳宓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手指在他头上，胸腔前，腿上，腰上挨着询问，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可看的出来，并没有内伤。

柳宓松了口气，一直紧盯着她神态的孙氏这才把方才胸口的那口惧意给按捺下。

随即她扯过虎子，二话不说的就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虎子先前还哭的厉害，这会被他娘打起来了倒是不哭了，大大的黑眼珠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老实爹，除了后悔跟懊恼外，更多的是庆幸。

柳老实这会被闺女安排的不能动，可孩子的哭声弄的他也挺心疼。

“跟孩子没关系，是我不小心脚滑的，你别打孩子了。”

柳月莲瞥了一眼虎子，这次罕见的没给他求情，而是公事公办道，“爹，娘管孩子，您就别操心了，再说这小子确实是欠打，前几日说给他请先生，也别请了，直接送到私塾去读书吧。”

这才多大的年纪，就仗着爹疼他，指挥爹去上房，等再稍稍大点了，还不把家给拆了？

孙氏原本没想轻易的放过他，可以说，几个孩子，除了柳宓跟小三姐小的时候太过调皮被打过两次外，她还没这么重的打过人呢。

偏这虎子今个也不哭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给打坏，正巧这会徐妈上前护住了他，孙氏也就顺势的停了下来。

宋丁海很快到了，替他检查了一番，也得出是骨折了，他把板子给他固定了下，又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辛苦你了。”柳宓把人送回去的时候，有点歉疚，这些日子柳家出事后，她没心思帮着去弄医馆，而且还拉着他整天为了自家的事奔波。

可以说，宋家医馆现在整天都是在赔钱的。

尤其是今个大晚上的还把人从被窝喊出来。

宋丁海现在也已经看开了，医馆生意虽不好，但总有好的时候，只要他师父的名声在，早晚亏不了他，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回青山镇就好了嘛。

那边有地有房的，迟早能东山再起，不过在这节骨眼上他没跟师父说这些琐事，他摇摇头道，“你说这些就太见外了，还有，咱们都是自己人，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你爹那边缺不了人，回吧。”

柳宓颔首。

虎子年纪小，出事后家里人都照顾着爹，没人发现他此时躲在角落小心翼翼打量他们，柳宓心一软，今晚这事，大家都迁怒到他身上了。

他爹是因为给她抓鸟才受伤的，但最近事赶事，他情绪不大对才出了意外。

柳宓蹲下身子示意他回屋睡觉。

虎子眼睛哭的红肿，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看着被人挡的严实的柳老实，黑眼珠子内犹带着惊慌。

“四姐，爹，爹没事吧？”

“爹没事，有四姐呢，这会爹服下药了，要睡会，虎子可以跟徐妈妈去睡吗？等明个睁眼了，你跟爹道个歉好吗？”

虎子惶然的点点头。

柳宓示意下人带着虎子回去，方才她虽然是粗粗的给她爹检查了，但到底害怕肉眼都查不到的地方，今晚她辛苦些，看看老实爹的情况吧。

“小姐……”天已经快要破晓了，小三姐才被柳宓劝着回去，她刚进屋子，丫头揉着眼伺候她睡下。

可是，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咋所有的不顺心，倒霉事，一下子就压了上来了？

夜里，姐妹俩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直到天快要明的时候，才稍稍闭眼小憩了会。

柳宓右眼皮子一直跳，她以为是因为老实爹的缘故，把心思都放到照顾病号身上，倒没发现，家里三姐的反常。

柳月莲今个天将将亮就已经出了府。

她问了丫头两句，那丫头也不清楚，柳宓也没在意，却不知此时小松赶着马车在偌大的市集上转悠了两圈后，才把马车赶到一家酒楼的后巷中。

…………

段黎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佳人会主动让人稍口信给他，说是要见他。

他穿着打扮好，兴冲冲的跑到心上人约他的地方，正打算进门时，仿佛想到什么一般，咳嗽了声，缓步进了门内。

屋内少女的倩影影影绰绰，他不过是站在这个地方，就感受到了心脏不规则的跳动声。

“咳咳”

这是个讯号。

正当他斟酌着是左脚跨入还是右脚跨入，才能显露出他没那么不淡定时，屋内传出她清脆的声音，“你来了？”

实话实说，上次他跟柳月莲见面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吵架回去后，他就后悔了，他分明知道这姑娘是个执拗的脾气，相处的时候为何还不忍让着些？

这下子好了，彻底把人得罪了，再想跟人和好，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谁知道他还发愁怎么跟人和好呢，今个竟然收到信儿来，说她要找自己！

他来之前就告诫过自个了，就算她这次嘴里长了刀子出来，自个都不能跟她计较！

做好心理准备的她跨入屋子。

刚把遮掩的门给关好，就听到身后的姑娘，没一丝停顿道，“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了一下，只要你能帮我家把这次难关度过，我嫁给你。”

段黎手里的扇子砸在了脚上。

他转过身子，目瞪口呆。

先前组织好的语言，想要说的话，在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坦白时，咽了回去。

“我，你……”他想说什么缓解一下如今尴尬的气氛，可是想了半天脑袋还是一片空白，他舔舔嘴唇，很想跟她一句，你觉得小爷是这么没品位的，任凭你随意说两句，就被你牵着鼻子走的主吗？

你想嫁人，还得看看我愿不愿意让你嫁好吗！

这些话叫嚣着要从嘴里说出来，但是心里却像有人在那咚咚咚的敲着鼓似得，弄的他头晕目眩，激动不已。

“你，你想清楚了？”明知道她是为了旁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凭着他对这人的了解，如果这时候拒绝了她，怕俩人这辈子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段黎是个骄傲的人，他向来是不屑用这种手段来要挟人的，可是，可是今个怎么没能抵抗的了心头的振奋呢。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的话，就当我这话白说了。”他紧张的浑身僵硬，柳月莲此时又能比他好多少？

到底是姑娘家，面皮薄，她此时能豁出来说这个，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了。

爹精神恍惚，出了事，现在妹妹的处境比她更可怕，江清鸿那人是个不吐骨头的主，她心疼妹妹，所以，宁愿让自己来跟人周旋。

柳月莲迟迟没等到回答，转身就要走，可惜，她还没走出房门，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段黎咳嗽了一下嗓子，紧张道，“其实，其实你就算不这么说，我还是会帮你的。”

这倒不是哄着她的，自从那次在灵光寺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时，就已经决定了要对她好，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去酒坊呆了几日，也打听了下最近的柳家的面临的局面。

今个柳月莲叫他见面，在他看来，已经是服软了，他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