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华阁,铜镜里的花珠一身红妆,小麦色的肌肤熠熠生辉,玳瑁头饰将葱茏的黑发拢起,又瀑布样乍泄于地,宛如一大簇怒放的花。
听闻子欢哥哥已经杀入最后的比试,小姑娘的心里欢喜而又忐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欢郎可不是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却是经天纬地的麒麟之才呢!
可是……
自从上次他自签华阁离去,就再也没送来只言片语,赢得稷下大比之后,他真的会来迎娶珠儿吗?
自己上次莽撞发问,惹恼了欢郎,可是他怎么连人家一个解释都不肯听?
子欢哥哥情深意重,定是怕珠儿会抢了灵毓姐姐的大妇地位,哼!好稀罕的吗?
做大妇便要管这管那,人家才不要做哩,只不过想他用好听话儿哄一番开心,子欢哥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对不对,欢郎聪慧如此,他的心里也一定是知道的,他一定清楚珠儿不是那样虚荣善妒的女子。人家的心和他贴得如此之近,难道他感受不到吗?
对对,感受的到的!
可是可是,这些日子他为什么就不来看看珠儿呢?
是了是了,定然是为了上次的事小施惩戒,男人嘛,总是想要强势一点,非要人家等他等得痴了疯了魔了,傲娇气都熬干了,他才过来天恩赐福般地迎娶人家,哼,这只大尾巴狼!
不是的不是的,子欢哥哥又岂是如此的心机小人?
兴许是他想给珠儿一个惊喜吧。
到时候人家都等绝望了,他才突然出现,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招摇过市,珠儿定会惊喜晕的,定是的定是的!
定是如此!
“花副阁主,出事了出事了!”一名婢女边跑边大呼道。
“什么事?”
“李园刺王杀驾,墨家做反,现在整个稷下学宫都乱了。”
“什么,子欢哥哥有事吗?可有受伤?”
那婢子道:“子欢公子关键时刻出手救驾,现在正在追捕李园。”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最后的比试,是谁赢了?”
“呃……”婢子顿了一下道,“这不好说,子欢公子打败了李园,却比他先跳下擂台,婢子不知道这个结果要怎么算。”
花珠的烟眉凝皱片刻,倏尔一展而开:“当然是子欢哥哥赢了,他明明就已经打败了李园,再说李园刺王杀驾,比试焉还作数?”
“子欢哥哥果然赢了!”
花珠满心欢喜,那婢子却表情犹豫,似是言犹未尽。花珠道:“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啊,这个……”
婢子道:“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子欢哥哥的事?”花珠问道。
婢子点头:“嗯。”
“你说。”
“是这样,我观战之时离的位置较远,也不只发生了什么,就见……就见……”
“就见……子欢公子当众抱走了太史姑娘。”
“什么!”花珠一声大讶,“太史姑娘?哪个太史姑娘?”
“就是王后的妹妹,太史云央啊。”
“云央姐姐?”花珠皱起了小眉头,“她什么时候和欢郎在一起的?”
那名婢子颇为担心地看着花珠,试探一声:“花副阁主……”
良久良久,她才幽幽一叹:“唉~罢了罢了,谁让珠儿爱上的便是一个天生风流的公子呢。还好,云央姐姐性子极好,又与珠儿熟稔,又便宜了那只花心大萝卜,哼!”
花珠皱了皱鼻,嘟起了小嘴,忽又被镜中自己的样子逗笑。
又过得一时三刻,签华阁的侏儒管事孟孙无常敲门禀报:“珠儿姑娘,不知为何,咱们阁前多出好多锦衣华服的士族公子哥儿哩!”
“是吗?孟孙大叔快带我去瞧瞧。”
花珠与孟孙无常一起登上签华阁顶,展眼但见楼下黑压压的一片,怕不有几百人之多,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出了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外,还有一部分衣着粗陋、面貌凶鄙,想是他们的门人亲随。
“快看!是子欢哥哥家的那个黑将军。”花珠展目而望,只见沿着通向签华阁的小街上骑马行着几人,其中最醒目的就是身躯庞大的夯货黑肤,目波流转,凝睛而视,这黑铁塔那旁边之人是……
“欢郎!”
他果然来了,还聚集了全临淄的公子哥儿们来做见证。
这个法子倒是别出心裁,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哎呀呀,真是羞死羞死,要羞死人了!
花珠的心儿激动得快要跳了出来,眼睛一步不离地紧盯着她的欢郎,他们几人的马速颇快,几念之间便已来到了那片人群之前,他似乎给大家说了什么,众人便是山呼海啸的一声“万岁”,但见他拔剑直天,又一个潇洒霸气的立马,众人又是一声“万岁”!
“瞧他那个得意恼人的样子,这种事,好值得炫耀吗?”
孟孙无常连日见到花珠痴心成魔,此刻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是替她高兴,搓搓手掌道:“姑爷好大的排场!”
听这一声,花珠顿时醒悟,转身便跑。
“诶,姑娘!你要干什么去?”
花珠下了阁顶才笑道:“新娘子岂能抛头露面?人家才不要被看到在上面傻等哩。”
人家日夜盼呀盼呀,才把你给盼来,最后还要人家自己穿上嫁衣众目睽睽下等你来吗?
对对对,才不要呢!
再说,子欢哥哥他摆出这么了大的排场,我若一下子便出来同意,剧情虎头蛇尾,岂不白白浪费了他这一番的心意?
却要略施刁难,千呼万唤之下才肯依他从他,这般这般才叫热闹,才叫好看,才叫让人终生难忘!
花珠眼儿一转,俯腰对孟孙无常交代一番,让姐妹们准备一些刁难的试题。
稷下夺魁,好了不起吗?却也要你连过三关,才能得到你心爱的花珠。
想着想着,心揣小兔的女孩儿重新在铜镜前坐好,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门外始终没了动静,是姐妹们出的问题太难了吗?还是那只大萝卜太笨?
哎呀哎呀,男人都爱面子,总不能让欢郎在人前丢丑才好。
花珠的房门之外,孟孙无常焦急地搓着双手,两名婢女也深皱愁眉。
“这这这这,这却要怎么给珠儿姑娘说嘛?!”
一名婢女讲:“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不然要瞒到什么时候?”
“那赵欢忒是无情!你们不说,我说!”
吱呀一声房门洞开:“花副阁主……”
花珠眼现迷惘:“子欢哥哥呢?”
“阁主,赵欢在阁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将人全都带走了!”
“什么!”
少女捧在心前的一颗东海珍珠一下子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