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府中,孔瑶看着赵婷儿的表演,颇有兴致。
她不清楚赵欢府上的这个大丫头究竟是谁,但却清楚知道她绝不会只是一个丫头那么简单。
有意思的是,孔瑶自己也很擅长这种“表演”,曾经多次三言两语间就把号称“关西雌虎”的白家小妹气得七窍生烟。但赵婷儿与孔瑶又不大相同,少了那股子无处不在的骚媚劲儿,呆头呆脑地自说自话,说出的话却是更加刻薄气人。
太史华一方人马果然被激怒了,技击勇士的头领挥剑出击,孔瑶好奇宝宝般瞪圆了一对剪水的杏眼,等着好戏上演。然赵婷儿却平静得出奇,没有真气涌动,没有内劲暗催,甚至没有一点临阵的紧张感,她没有调动任何功夫,只是悠然的转了个身——
在赵公子府,从来没有一个叫做赤夔的天下第一刺客,只是有个叫婷儿的威风八面的账房。而赵府的账房对付敌人挥来的兵刃,只需要轻轻一个转身而已。
什么?打打杀杀?这些事情男人们去做好了,赵婷儿小姐现在有公子府的财货大权在握,还是天天算算账骂骂人,与灵毓下下“欢郎棋”来的更舒心些。只要是没人危及到她的好姐妹啊,她才懒得去管。
但太史华一行对灵毓出言不逊,她便要出头。
什么?杀了他们有什么意思?
被人骂了,自然是要更难听地骂将回去!
既是骂人,当然是对方越恨越气越抓狂,自己便越喜越乐越舒坦。
看着太史华一行气得跳脚,连连下令进攻,那技击首领的一剑挥下来啊,赵婷儿的心里就别提多舒坦了。
而骂完了人,当然是要快快闪人。俗语道骂完人不闪,活该你被砍。赵婷儿虽呆但却不傻,华丽丽飘摇的一个轻盈陡转,便完成了从骂到闪的完美过渡。
当然,敌人的怒气不会因此消散,敌人手中之剑不会因此而止,就在孔瑶又睁大了眼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应对时,一驾高呼着“且住”的青铜轺车飘摇而来。
白石街道上蹄声轻疾,轺车飞至公子府前,从上跳下两个身着儒士袍的青年,正是韩非、李斯。
两人落车毫无虚礼,李斯很不客气地向对面一指:
“太史华!吾奉家师之命,来保师弟周全,你等若还将稷下学宫放在眼里,便请即刻退兵,太史姑娘失踪之事,有家师一力担保,定会叫它水落石出。”
“什么什么?赵欢是你师弟?荀老夫子何时收了这么个弟子?”
一声疑问未落,又是一驾轺车飞驰而来,跳下一个背剑的蓝衣童子,向着众人一圈作揖:
“国师邹子亲为子欢公子作保,师叔府邸上下无虞,尔等速速退兵!”
“啥啥啥?赵欢又成了你的师叔?邹衍夫子也要趟这浑水不成?”
技击首领不禁大讶,荀况、邹衍在齐国的地位都颇为超然,两者都是名动天下的大学问家,一个执掌稷下学宫,网罗天下贤者为国君的智囊和喉舌;一个独居观星台,是为国君解读上天之意和天下运道的国师。这二人联合作保,便是齐王自己也要给几分面子。
“荀夫子邹夫子怕是老了,眼昏花了,不然怎么会收一个淫贼来做徒弟?”
太史华高声道:“既然,老夫子们甘愿与淫贼为伍,我等难道也要拜淫贼为圣贤吗?”
“放肆!”
“大胆!”
童子与李斯同时喝道,太史华一口一个淫贼,论调确实诛心,在这临淄城中,若还有谁胆敢与两位夫子叫板,除了齐王,怕也就只有威名赫赫的上将军田单和树大根深的太史家族了。
这支技击勇士百人队虽建制上仍归国家禁军,但早已被太史高收为己用,平时连上将军之令也不听从。
然而围困一国质子府的行为非同一般,杀质毁盟如同宣战,太史高之所以不自己亲上阵,而是派了儿子来,则是在试探两个人的反应,其一便是齐王的;其二嘛,自然是他那个极有主见的亲妹太史君玉的反应。众人围困赵公子府多时,二人却连一个诏令也没有下,仿佛全然不知似的,有时候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太史华自以为得计,狞笑一声道:
“哈哈,我一向大胆,莫非你们今日才知吗?”
李斯、韩非气得跳脚,那蓝衣童子也满面愠色,脸涨的通红。
这时灵毓来到几人面前盈盈一拜:“李大哥、子非公子,还有这位小兄弟,你们的好意,我替夫君领受了,然而事关夫君名誉,我赵公子府上下绝不退缩一步,绝不容许夫君受这不白之污!”
灵毓儿俏脸愠红,更曾颜色,声音清脆决绝,软如珠子落于玉盘,太史华看着这玲珑娇憨的豆蔻美人儿,不禁也心中一荡,再看那赵公子府中一众环肥燕瘦,想到内宅之中还有那个不是女人胜似女人的徐风,下腹又是一阵火热,顿时将先前的惶恐抛道九霄云外。
“哈哈,小娘子好大的口气,不知等你看到赵欢跪在我的脚下,连条狗都不如时,还会不会如此忠心。”
太史华高声淫笑:“不过看那公子欢长相极俊,比徐风也不差什么,倒可以收做一对禁娈,到时候让你与你家夫君榻上团聚,对对对,再加上签华阁的花珠小妹,咱们一床成五好,岂不大大快活,哈哈哈哈~”
“你!”灵毓银牙暗咬,怒目圆睁,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人,看来今日一场战斗已不可免,灵毓暗下决心,一手背后做出手势,当下便有仆役入院部署和传信。一支重甲骑士小队的见府中升起信号烟,自藏匿之处,迂回到了巷口。
太史华看这小丫头愠怒之态更加撩人,不禁口无把门道:“我太史华看中的女人,谁还跑得了么?上次夜袭未能得手,今日破府,小娘子不还是跑不出我的掌心?放心放心,华哥哥会好好地疼爱你,绝不会像上次那俩丫头,才玩了一次,就玩得废了。”
他声音颇大,顺着风传得老远,听在一人耳中,整个人便像被闪电击中一般,连人带马立在当场。
太史华笑声未落,但听巷口一声惊雷般爆喝,自阑干夜幕中闯出一人一马,马上人极为高壮,人下的马也比寻常大了两号。
那两粒绿豆大的小眼,眸子却雪亮如霜,战马奋蹄,从巷口倾斜侧拐,这双冷冷的眸子直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迭起的寒光。
忽然,单薄的蹄声加入了滚雷的声响,壮汉身后出现一队同样的奔马骑士。
十四,十五,十六,是长安十六骑!
长安十六骑不是在夜袭战中折损了两个吗?赵欢又去哪里找来两名补充?
就算是十六骑齐装满员又能如何,赵公子府正门之前,太史华一方不下两百人,其中更还有一队近百人的技击勇士队。
十六个人,十六匹马而已,十六对两百,纵然让孙子吴子亲自指挥,便还能玩出朵花来?还能逆得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