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云微低着头,就连墨色的发尾都显得锋利。
我盯着他,心砰砰跳不止。
明明是这样安静的江辞云竟让我莫名害怕着。
“严爷爷早就不爽你,今天是你自己撞枪口上来。”
宋融也怒了,摘掉了眼镜咬牙切齿地扑过去:“谁抢人女朋友心里清楚!”
严靳和宋融抱在一快大打出手。
江辞云抽一根烟的功夫,沈茵从门里出来,她脸色白得像纸,黑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我的心着实抖了一下,毕竟这样虚弱的样子我也曾经经历过。
仿佛就像照镜子般强迫着我回忆那天惨绝人寰的遭遇。
“打!继续打!你们两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沈茵迈开步子,腿像是完全没力气似的,软趴趴地往下坠。
我一把捞起她,盯向她的肚子问:“孩子……没了?”
一个护士躲在门框边,探出一脑袋颤巍巍地说:“孩子没打掉,她……她倒是把我们给打了。”
“怎,怎么回事?”我委实愣了下。
沈茵的脸瞬间憋了个通红,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低呢着:“让我脱裤子,还想往我里面塞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我,我就没敢。”
我一听,噗嗤一下笑出来。
这种时候是不应该笑的,可不管是感叹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茵也有这么一面,还是庆幸孩子还在,我的唇角都忍不住上扬,因为我觉得沈茵会开启她的第二种人生也不是没可能。
沈茵瞥了两个男人一眼:“打啊,怎么不继续打了?”
严靳一嘴角的血却笑得像是憨子,冲俩护士吆喝道:“一会把银行账户报给我,我女人找的事我都报销。”
宋融瞪他一眼,带上眼镜骂了句:“傻逼。我和你没完。”然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严靳得了便宜还卖乖,挥着手说:“孙子哎,爷爷等着你。”
我下意识看向沈茵,意外发觉她淡淡笑了一下,很浅,转瞬即逝,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从医院出去,我们四个人找了个不错的酒店吃晚饭。
严靳和沈茵坐一块,我和江辞云坐一块,中间很大一片区域都空着。
整整十二天没见过江辞云的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靠近她。
他一下就察觉了,眼神似乎还有点戏谑:“还离婚吗?”
我肩膀一抖,咬着嘴唇不敢再看他,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你会和我离吗?”
自知之明这种东西在陆励用过门不当户不对来践踏我时,我早就该根深蒂固了,可为什么现在我却越来越痴心妄想?
耳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我扭头一看才发现江辞云拿着手机翻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淡淡的失落从心口划过,作为一个敏感的女人无法抑制地去猜江辞云是真的没听见我的话,还是故意当做没听见。
严靳钻了这空子,话接得挺快,扭头问道:“沈茵,结婚吗?”
沈茵横他一眼:“结个屁。”
“这不,孩子都有了,你不结婚难不成还当单亲妈妈?”
沈茵夹着筷子菜往嘴里送,淡淡地说:“和你说很清楚了,孩子和你没关系。”
严靳一拍桌子:“少忽悠啊沈茵,唐颖和江辞云说的清楚明白的,你肚里的就是我的种。你和唐颖的关系那么铁,她说的能错?”
沈茵正嚼着菜差点一口噎住,严靳不停在她后背拍着,骂道:“你他妈慢着点。”
我一看见这两人凑一块就想笑,再转头看着江辞云,他却深深皱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小颖,你把我卖了?“沈茵缓过气来就说我。
“你也卖过我。”我尴尬地吐露舌尖:“江辞云生日那天,扯平了好吗?”
我会告诉江辞云那些话不是为了拿她做人情,只是单纯的觉得打胎这种事太伤身了,女人活一辈子难免会遭遇一两回,那些怀孕就能结婚的幸运儿除外,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份幸运的,或者在情到浓处还能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人,比例并不多。
“沈茵,多吃点。”
“唐颖,给你,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两个男人做了一样的动作,而我和沈茵都选择了欣然接受。
这顿饭气氛其实挺怪异的,桌上的四个人全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以至于最后谁都不说话,默默把这顿饭吃完。
江辞云买完单,我们几个人在包间坐了一会。江辞云要抽烟,严靳警告道:“沈茵怀孕了,你不许抽。”
“是你媳妇怀孕。”江辞云淡淡地开口:“你带她出去就行。”
“谁说的?唐颖也有了。那天我在医院碰见她,她就是胃不舒服去检查的。怎么,你不知道啊?”严靳随口丢出一句。
江辞云的烟哒得一下按灭在烟灰缸里头,他的脸与烟灭的步调很一致:“真的?”
我瞧不出他的喜怒,只感觉简短两个字全都重如磐石地敲在了我心口上。
“没有,只是胃不好。”我埋下头。
“没怀啊?”江辞云还没开口,严靳倒是先惊讶地问起来,然后又笑笑说:“也是,你要真怀了,保不准弄不清孩子是谁的。”
严靳这人心直口快,可他说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对我说:“唐颖,我,我不是这意思。”
沈茵一根筷子砸他头上:“你要再敢这么满嘴喷粪,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
我的尴尬无法消退,身子都仿佛不会动了,脸都是僵的。
“我们走。”江辞云颀长的身躯忽然站了起来,他低头看我一眼,给我使了个眼色,大抵意思是要我跟着他。
然后他就拿着皮夹和烟盒往门外走去。
我跟在江辞云身后,他的脚步很快,每一步都透着急躁。
他今天开了辆好车,我坐进车里他没和我说话,直接扭动方向盘驱车离开停车场。
开了一段路,他才淡淡地问:“去哪?”
“回家。”
江辞云专心驾车径直把我送回那个老房子里,快到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不用送我太近,剩一段路我能自己走。”
他的车戛然而止,出于惯性我身子猛得向前倾去。
我以为他会说陆励的事,可他淡淡地冲我笑了笑:“项链很好看。他送的?”
我抬手摸着坠下来的挂坠,没有说话。
“就在这下吧,早点休息。”江辞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明明是他一贯喜欢的动作,可我却感觉到了深深的疏离。
十二天,他未曾出现的十二天,终究还是淡化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的心说不出来的疼痛着,和以前不同,我再也没办法用刻薄或是狂傲的语气冲他肆意发脾气。
下车后,我算蜿进狭隘又潮湿的楼道。迎着阴沉沉的光线往深处走,脚步也变得越来与慢。其实刚刚可以留他的,可以求他不要走,可到最后竟然也说不出口。
他会去哪?去林超那吧。
既然他能大胆照顾林超,林超那个挂名女儿应该不会在。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重擦爱火。我和陆励也在同一屋檐下工作,为什么江辞云消失十二天却对我的事不闻不问?
我孤独得像狗,难受得连呼吸都疼,越是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越是多的萎靡画面从眼前冒出来。
进了家门,我没有开灯,一个人静静坐在卧室里好久。
说实话,我开始对复仇这件事退却了,恨的疼痛原来远没有爱来得深刻。而且仔细想想,小黎确实也是受害者,一切罪恶都由陆励引起,为了一个那么自私可恶的男人浪费我自己的青春,真的值得吗?
然而,命运的手最终逼着我往前走。
隔天一早,我看见桌上放着一大堆胃药,每一种药的吃法和适应症都被漂亮的字迹描述的很清楚。
白色纸片上锋利干脆的笔锋特别有特色,落款人是江辞云。
我盯着一大叠的药,隐隐咬着唇。昨晚我睡得很晚,最后一次看时间快凌晨一点。那么他来的更晚,两点?三点?他有没有进卧室看我?
思绪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一通电话很快打断了我纷乱的心情。
墓地那边的管理员说我爸妈的墓碑,照片被扣下来了,字也被画花了,就连种在墓碑两侧的万年青也因为被浇了浓盐水一夜间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小黎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更让人愤怒的是我一出门就看见楼梯上贴满了关于我的传单,内容是,客服特殊服务,上面有我的照片和电话。
出了弄堂没有多久我就接到了很多来要服务的男性。一路上海很多人盯着我看,更甚至有人手里正好握着传单对比着我的脸。
我的尊严和良心,再一次彻底毁在小黎这些过分的行为里。
电话被我缓慢拿起,我拖了好几个人问到了林锋凡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拨过去,我开口便是一句:“是林锋凡律师吗?”
“是我。请问你是?”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林大律师并没听出我的声音。
我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起诉,接单子吗?”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