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绕到颜怀瑾的身前,张开手臂揽住了颜怀瑾的去路,“夫人,别去啊夫人。那驸马加冕仪式,属下相信太子爷最不愿意的就是看见夫人到场。”

颜怀瑾脚步竟而不停,“既然做得出来,还怕教我见到么?洽”

“夫人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么?其实说真的,楚国的男人们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夫人可以随便去看一看,纵然是平民百姓,妻妾成群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楚国本来是阴盛阳衰,男人比女人少的多,几个月前殿下的兵马一下子没了将近五万,更是加重了男女比例的不协调,楚国的男人更少了,势必分配不均,男人三妻四妾将会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情。”

小山试图说服颜怀瑾。

可是颜怀瑾听到就火大了,“听你这意思,我能找到个男人就很不错了,不该挑肥拣瘦不知足?正是有你们这些自大狂的臭男人,才助长了什么狗屁三妻四妾的风气。就因为你们楚国阴盛阳衰,我就要上赶着和女人共侍一夫?与其和别人争男人,我不如一个人过得潇洒快乐!钤”

小山愣了,自己没说错啊,怎么夫人就不理解呢,女人不是应该服从于男人的利益的么,怎么夫人就完全不能忍受一夫多妻这种自古就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呢。

“夫人,你固执!你偏执!你顽固不化!”

颜怀瑾怒不可遏,“你和你主子你们禽兽,你们野兽,你们冥顽不灵!”

小山要哭了,夫人都不认识字,怎么骂起人来还和他的话对仗排比了起来,他怔了怔又道:“夫人,你彪悍,你凶悍,你一点不温柔!”

颜怀瑾怒目瞪视着小山,腮帮子鼓起来,一时竟而不再言语。

小山面上有几分得色,终于将夫人给震醒了,夫人这下该检讨自己是多么的不温柔,多么的不体贴,多么的不替自己的丈夫考虑了吧。

颜怀瑾见小山一副小人得志的小样,禁不住气运丹田,用尽毕生气力对小山说了一个使小山铭记终身的字眼,“呸!”

小山原不设防,正面对着颜怀瑾,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夫人会呸他满脸口沫,洁癖立刻犯了,拿小手绢不断的擦拭着面上肌肤,恨不得揭下一层皮来,他可怜兮兮的讨伐道:“夫人,注意你的身份好么?主子怎么可以这样没形象的乱呸人呢?”

颜怀瑾冷冷一笑,“如果你再当个拦路的小狗,本夫人可是会呸到你让路为止的。”

小山面色发白,颈部青筋曝露,心中寻思自己为了爷的事业,拼了!就让自己淹死在夫人的口水之中算了!

颜怀瑾圆润可爱的嘴唇缓缓的嘟了起来,越嘟越高,又一个呸字呼之欲出。

小山的心里越发挣扎,终于在纠结了百八十回之后,还是决定做一个干净的小孩,以免以后说起来自己是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用口水呸死的,墓碑上难道要写此人被口沫溺毙?想一想,就觉得太丢人了!

“夫人,属下给您准备马车,属下亲自送夫人前去加冕仪式的现场!”小山理智的做出决定。

颜怀瑾的嘴唇在小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之后,非但没有收住,反而放任了唇瓣,任由第二个呸字落在了小山的面颊之上。

小山红了眼眶,“夫人,属下不是都说送你去加冕仪式的现场了么,夫人怎么又呸了属下一回啊?”

颜怀瑾抿了抿唇,低声道:“看你欠呸。免费送你一个。”

小山立刻后撤几步,恨不得离颜怀瑾几万丈那么远,既然自己看起来那么欠呸,还是离的远一点吧,以免夫人免费赠送太多。

夫人的那些呸,还是留着伺候爷去吧。

小山驱着马车送颜怀瑾来到了皇宫专门为了驸马加冕仪式而建立的宫殿。

颜怀瑾下得马车,立在宫殿之外,望着凛然气派四处张灯结彩的宫殿,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小时候一直喜欢过大年,因为过大年的时候总是四下里张灯结彩的。那时候一直觉得张灯结彩是一件开怀的乐事。

今时今日才知晓,张灯结彩也可以使人很悲伤。也是要看所处的立场。诸如今日,张灯结彩是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结合之喜,实在是教人开心不起来的。

殿内。

朗月公主高高坐在主座之上,楚帝楚后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大椅之上。

而楚东霆则微微俯身立在殿中,一席红素衣将身形修饰的分外伟岸挺拔。

“经过数月的相处,朗月公主终于选出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实在可喜可贺。从今往后,花月国和楚国便是一家亲了。”楚帝朗声说着。

朗月羞涩的一笑,“父皇说的极是。”

楚帝听闻朗月对自己已然改口称父皇,虽不适应,却也并不表现出来,径直笑着说道:“请公主为霆儿加冕吧,仪式落成,霆儿便是你的驸马了。”

众位皇子面面相觑,其中有些追求朗月而不得的皇子们神情愤恨的瞪视着楚东霆。

三皇子倒是全然对眼前情景提不起心来,嫂嫂这两个月究竟去了哪里?皇兄终日里和朗月厮磨在一起,也未见嫂嫂露过面,自己也曾到东宫寻过嫂嫂很多次,然而却是每每不得相见。不由得每日食不知味了起来,两个月过得极为烦闷。

朗月立起身来,将驸马所佩戴的顶冠拿在手中,一步一步慎重的走向楚东霆,走到近处,将顶冠拿了起来,往楚东霆的项上戴了去。

楚东霆身形高大,朗月才到他的肩头,是以带起顶冠来很有些困难,朗月于是一语双关道:“为你加冕驸马的头衔,不容易啊,楚大哥。”

朗月话中之意乃是说自己苦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一刻,经历了多少个思念他至难以成眠的夜晚,流了多少心伤黯然的泪水,心碎了多少次,终于盼到这一命定的时刻到来了。

命中注定,楚大哥终归还是属于她的。

“孤王走这一步,也是不易。”

瞒着自己的妻儿给别人做夫君,谈何容易,尤其心中的煎熬与愧责,越发深沉。

楚东霆微微抿唇,牵出浅然笑意,稍稍俯首,配合着朗月的动作,使她可以将顶冠加在他的项顶。

朗月心中不禁大喜,原来楚大哥和她一样等这命中注定的一刻等了很久,是自己设立的难关太难了么,使楚大哥竞选的太过困难,然而实际上自己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曾想过要立旁人为驸马,那个命定的人选从来都是楚大哥!

之所以设立那么多的驸马候选人,是因为只有难以得到的东西,男人才会倍加珍惜。她认为楚大哥经过这次竞争,历经重重困难才再度得到她的倾心,一定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的!

朗月加快手中的动作,将尽快将顶冠戴在楚东霆的项顶,以免再生事端,戴上这顶帽子,他就是她的了,只要她不休了她,他就永远是她的!

然而,就在帽檐要触到楚东霆发丝之时,殿内突然响起了纷乱的窃窃私语之声,甚至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便朝着殿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朗月一怔,亦朝着门处看去,望见门畔之人,当即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楚东霆原不是好奇之人,平时对什么事也都不会主动去打探,然而如今见到朗月脸色如临大敌一般,不由的想到朗月乃是一个心机深重之人,能使朗月有这般表情之人,一定非同小可,便也随着朗月的视线望了过去。

这一眼,恰恰望进了立在门边的颜怀瑾的眸中。

可不是非同小可么。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有孕在身的妻。

颜怀瑾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惊不怒,不吵不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一席红素的楚东霆,她一直觉得人这一辈子应该只穿一次红衣,那边是成亲之时,可楚东霆竟而再度穿上了红衣,想想也是,这场合可不就是楚东霆的第二次婚礼么。

楚东霆心知不妙,若瑾儿一股脑的进得来连吵带闹的捣乱的不可收拾,倒还属于正常,说明她还在乎,她见不得他做别人的驸马,而如今瑾儿虽然眼见他即将被加冕为驸马,却冷静的如同局外之人,看来瑾儿已然打定主意要抛弃他了。

这认知令楚东霆将手心攥起,眼底亦升起了难以描摹的火焰,他没有喊停之前,绝不允许瑾儿退出这段感情。

“怀瑾丫头来了!”楚帝亦看见了颜怀瑾,生恐儿媳妇不知分寸的闹事,一个不慎挑起了两国的争端,可就糟了,便劝道:“今儿个是你夫君的好日子,你不可胡来啊,丫头。”

楚毅原正恹恹的爬在桌上,心底想着颜怀瑾绝美的真颜,正自失神,这时突然听到楚帝说颜怀瑾到了,不由得心中一动,便朝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看了过去,心中的烦躁在看到颜怀瑾的容颜之后便渐渐消散,他惊喜的喊道:“嫂嫂来了!”

颜怀瑾笑了一笑,对楚毅微微颔首,这一屋子人除了楚毅对她是欢迎的之外,其余的人恐怕都十分的嫌恶她的到来吧,毕竟她是最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上的。

颜怀瑾怔了一怔,决定按照自己所打算的那样,一步一步将下面的事情走完,她缓步走到楚帝身旁,在椅上坐了下来,乖顺道:“父皇放心,瑾儿不会胡来的。夫君的大喜事,瑾儿也跟着开心啊!相公为国分忧,瑾儿当然也要以大局为重了。”

楚帝见颜怀瑾分外的乖巧,心中竟而有些不忍,寻思这丫头必然心底委屈,于是小声道:“丫头,父皇知道你委屈了,然而身为皇家子弟,没有几个人是不委屈的。谁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事。就连朕,即便坐上了这个位子,也不能随心所欲。何况于你,何况于霆儿?”

颜怀瑾颔首,“瑾儿懂。”

然而,颜怀瑾认为,凡事都有个‘放下’和‘舍得’。做到这四个字,如何不能随心所欲呢?那些身外之物的钱财权势,如果都可以像是浮云狗屎一般抛之脑后,是可以做自己喜爱做的事情的。当然,如果那人喜爱的做的事情就是牢牢握住权势地位,那么她就是悉听尊便、爱莫能助、呜呼哀哉了。

朗月见楚东霆的面容有很大触动,想必是颜怀瑾的到来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朗月生恐楚东霆变心,于是连忙将双手一压,将顶冠结结实实的戴在了楚东霆的项顶。

朗月的宫人见状,心知公主有意尽快促成驸马落成仪式,于是朗声道:“驸马加冕礼成,从即刻起楚国皇太子楚东霆便是我花月国长公主朗月的驸马,若有异动,属于叛国,按花月国律法要处以极刑并且要株连九族!”

众人闻言又是面面相觑,小声的喃喃低语起来。

看来当花月国的驸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惹公主稍微不愉快或是侍候的不周到,搞不好连小命都会丢掉了。株连九族,这话竟是连楚帝也没有放在眼中。

“驸马爷,扶本公主回座吧。”

朗月笑靥如花,终于,楚大哥终于属于她了,外有律法保障,内有夫妻之约保障,她终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拥有楚大哥了!

朗月说着便将自己的手臂微微抬起,以眼神示意楚东霆搀着她的手臂。

楚东霆将视线自颜怀瑾的身上收回,眉心紧紧一簇,便搀住了朗月的手臂,与朗月并肩而行,渐渐的从颜怀瑾的身边行过。

颜怀瑾的视线随着宛若一对璧人的两人缓缓移动,楚东霆的视线自始至终未朝她看过来,就仿佛未曾见到她一样。

以前在市井菜市口上坐在房顶上听房檐下的说书人说书,有一句说的挺有意思,那便是常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自己与楚东霆成亲那日,自己也曾是新人,也曾笑意嫣然,那时候还在疑惑自己那般开心,将自己交付给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这辈子怎会伤心呢。

可是,不过短短数月,自己便不再是新人了,反而成了需要抹眼泪的旧人。

常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这时再来品味这句话。别有一番感受。然而,能够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的女人,是多么可悲啊。

朗月走着走着,突然便如同刚刚看见了颜怀瑾一样,惊诧的呀了一声,便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楚东霆道:“驸马,今日本公主可没有邀请这女人来参加你的加冕仪式啊。”

楚东霆的脚步微顿,原想不着痕迹将朗月领回落座,使其没有机会刁难瑾儿,不料朗月竟而没有被分心,还是不能放了瑾儿。

楚东霆深深的睇向颜怀瑾,沉声道:“小山,送夫人回半山别苑。这里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

“是。属下遵命。”小山连忙走上前去,立在颜怀瑾的跟前,小声道:“走吧夫人,别给殿下添乱了,如今殿下已经身不由已,稍有不慎便会触及华玉国的律法而引祸上身的!”

颜怀瑾心中有些闷窒,她恨透了如今的处境,被自己的丈夫背叛了,然而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是向着她的,反而她成了那个千夫所指罪孽深重的人,她微微苦笑,看向楚东霆,低声道:“相公的大婚之喜,我若是不来道贺,被人诟病我容不下公主如何是好?”

“如今你的祝福孤王已然收到,然而并不觉得有多开心,你可以离开了。”楚东霆有意使瑾儿尽快离开,以免和朗月进一度激化矛盾,进而冷声道:“孤王这时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你!”

颜怀瑾静静的不说话,衣袖底下却将手心攥的紧紧的,她不回答楚东霆的话,反而看向朗月,颜怀瑾知道朗月不把她扒下一层皮是不会让她走的。

果见朗月在楚东霆胳膊上轻轻一按,“驸马紧张什么?本公主难道还能把瑾儿妹妹吃了不成?”

楚东霆蹙紧眉心,面上向着朗月道:“孤王不愿让你心烦,尽早让她走了,以便加冕仪式可以继续进行,免得她在这里碍事。”

颜怀瑾将这话听进耳中,觉得异常刺耳。

朗月斟酌着楚东霆的话语,同时观察着楚东霆的表情,一时不能确定究竟楚东霆是真心实意的嫌弃颜怀瑾耽误了驸马加冕仪式的继续进行呢,还是说楚东霆是怕她刁难颜怀瑾才如是言语好使颜怀瑾尽早脱身呢?

“本公主并不是嫌弃瑾儿妹妹啊,本公主嫌弃的是瑾儿妹妹身为你妻子的这层身份罢了。若是瑾儿妹妹能换一个身份来参加这加冕仪式,本公主是很欢迎她的!”

朗月言语之间暗示要免去颜怀瑾身为太子妃的身份。

楚帝楚后都听明白了的,但是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毕竟朗月公主并未明白的要求要罢免颜怀瑾太子妃一职。

颜怀瑾冷然轻笑,凝视着楚东霆的神情。

楚东霆将目光拢在颜怀瑾的眉宇之间,他暗暗一叹,对朗月的话当作未听明白,淡淡道:“公主果然大度,那么便让瑾儿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在此参加加冕仪式吧。”

“朋友的身份。可以啊。”朗月说着便挑起了眉毛,“可是,她是谁的朋友呢?本公主可不是她的朋友。你也不是她的朋友。既然她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本公主的朋友,却来参加你的加冕仪式,有些说不过去吧?”

楚帝也是知晓这朗月是存心刁难颜怀瑾,这时便替颜怀瑾说了一句:“公主,瑾儿丫头是朕请来的。可否给朕几分薄面?”

朗月笑道:“不是本公主不肯给父皇面子,可是父皇明知今日是本公主纳驸马的大喜日子,竟然将驸马的糟糠旧妻请了来,这不是与本公主过不去吗?”

瞬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朗月显然已经一人独大,不买任何人的帐,打定了主意要刁难颜怀瑾。

然而,对于颜怀瑾来说,若是在乎便觉得是刁难,若是寒了心不在乎,那么便是一场戏,她立起身来,镇定道:“我自休下堂,自行辞去太子妃一职,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来参加公主与驸马的加冕仪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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