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不枯梨花树(1/1)

车轮咕咕。

阿红坐在装饰奢侈的马车里,拿着刻刀刻着竹简。

如意则静静坐在阿红身旁。

若换做是其他女人的话,如意只会觉得无聊。

但阿红却不是别的女人,她有着倾城之貌,乌黑的发仅是用一支紫薇花枝束发,一袭似火红衣衬得阿红更加妩媚。

这样的女子仅是这样坐着便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如意同春声一样,折服于阿红的容颜之下。

从镐京到骊山需要三日的路程。

这三日来,阿红除了必要时离开过马车,她不是在马车内休息,便是刻竹简。

有关阿红的传闻早已在大周传开。

平日侍卫哪里有机会见到阿红。

现在阿红随着宫生去骊山祭祀,她仅是从马车里出来,就会惹来无视灼热的目光。

这样的情况在阿红预料之内。

自从师父为她恢复容貌之后,无论她去到哪里,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过去宫生不给她戴金面具,她戴幕离是为遮丑。

后来在褒国,她出门时戴上幕离则是避免别人灼热的目光。

阿红没有想到,抵达骊山后,宫生便将那曾经没有资格戴的金面具递到她跟前,对她说:“直到回到皇宫,这金面具不能离开你的脸。”

阿红一怔。

若是戴上金面具的话,她和过去的阿姒便一模一样,宫生立即便能认出她来。

看向宫生递到自己跟前的金面具,阿红浅琥珀色的眼中划过一抹灵光。

有了!

阿红看向宫生道:“王,阿红对黄金过敏。只要肌肤触碰到黄金,几个时辰之后,阿红的肌肤便会起红疹。”

好在她进入皇宫以来,从未戴过金饰。

宫生闻言微眯着眼打量阿红。

“对黄金过敏?”

“恩。”

阿红点头捣蒜。

半晌后,只见宫生将金面具收了回去。

“也罢。”宫生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庞,“红妃亦非貌丑之怪,吾又何须将其貌藏之。”

她终于逃过一劫。

阿红闻言悬在心中大石不由落地。

宫生长有剥茧的手摩挲着她的脸庞。

“红妃,听说这三日来你皆在马车内刻竹简?”

再一次默默在心里强行压下想要拍开宫生手的冲动。

阿红鲜红的薄唇微勾,柔声道:“阿红刻下符文为王祈福,为大周祈福。”

她自然不会告诉宫生,她是在为自己死去的爹娘,还有春声超度。

不论是她的爹娘,还是春声皆是因为宫生而间接身亡。

她希望已入九泉的他们能够得到安息。

阿红说罢,宫生一个清浅的吻随即落在她的额头上。

“红妃,你很是善解人意。”

阿红却是道:“阿红不过是在意王罢了。”

在来骊山的一路上,宫生与她是分别坐在不同的马车之上。

她三日不曾见过宫生,宫生亦是三日不曾见过她。

以为宫生会要她,但出乎阿红意料的则是宫生在她额头上一吻之后,竟对她道:“赶了三日的路,想来红妃定是乏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吾带你去这骊山山顶观云海日升。”

什么情况?!

如今王后碧月卧病在床,宫生前来骊山紫云宫只带了一人。

但现在宫生却让她独自一个人好好休息。

“王。”

就在宫生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时,阿红拽住宫生的衣袖,故意露出娇羞之色道:“王,难道不陪阿红一起早些休息?”

被阿红拽住衣袖,宫生脚步一顿。

宫生转身就像是摸小狗一样, 摸着阿红的脑袋,纤薄的唇微勾。

“红妃,如果吾留下来的话,便不是早些休息。”

说到“早”字的时候,宫生意味深长地加重声音,然后动作轻柔地拍了拍阿红的脑袋,又道:“后天便是祭祀大典,吾还有事要处理。”

宫生说罢,深邃的目光不由落在阿红拽住他衣袖的手上。

连续三天赶路,阿红虽一直坐在马车内,但不断刻符文的阿红亦是精疲力尽。

既然宫生不打算留下来,她也不打算强留。

毕竟现在宫生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顺着宫生深邃的目光,阿红松开自己拽住宫生衣袖的手。

“王若是处理完事宜,也早些休息的。”

待宫生离开之后,阿红正准备睡觉,便看到一抹黄影从窗外一闪而入。

当然闯入她房间之人并非登徒子,而是重樱。

“阿红,这三日简直是要憋死我了!”

阿红看到翻入房间内的重樱手里拎着一坛上面还沾染着泥土的酒坛。

若是让重樱与阿红坐在同一马车内的话,想来前来骊山这一路上皆能听到重樱叽叽喳喳的声音。

宫生大周幽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喜静的宫生不能与阿红同坐一辆马车之中,他也不会将这样的机会让给重樱。

重樱被宫生安排到队伍最后的马车中,而阿红则是在进行队伍靠前的位置。

赶路时,坐在队伍最后,望着队伍前面阿红所在的马车,重樱只觉自己快望穿秋水。

好在从镐京来骊山的路程并不久。

重樱径直将紫云宫梨树下挖出的酒坛放到桌上,她笑嘻嘻指了指酒坛。

“这可是好东西。”

阿红闻言笑道:“公主说好东西,自然是好。”

重樱揭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重樱倒了一杯递到阿红跟前,又道:“这梨花酒可是十年前我和九哥一起埋进这紫云宫梨花树下的。阿红,你倒是猜猜看,我当时到底逼着九哥一共埋了多少坛梨花酒在这里?”

阿红默了默道:“十坛?”

只见重樱闻言就像是雷劈到神情惊诧地看着阿红。

“阿红,你怎么知道?”

阿红不过是随便猜的。

阿红道:“十年的时间,每年一坛便刚好十坛。”

是了。

十年的时间,每年一坛便刚好十坛。

十年前,紫云宫雪白的梨树下,年仅六岁的重樱笨手笨脚地将自己与宫生酿的梨花酒埋在梨花树。

“九哥,我们每年来祭祀的时候,便挖一坛梨花酒来喝。等我将这十坛酒都喝完的时候,便是我嫁人的时候,到时候我要红妆百里,成为令这时间女子通通羡慕新娘。”

那时硬逼着和她一起埋酒的宫生冷冷白了她一眼。

“想得倒美。”

那时的重樱不过才六岁,但她已经有笃定要嫁的人。

谁知那人……

“阿樱?”

阿红准备接过重樱递到她跟前的酒,却惊讶地发现重樱低着头望着玉杯中的酒,不知在想什么,紧攥着酒杯不放。

“啊?”

重樱闻言回过神来,这才松开她攥着玉杯的手。

阿红好奇问道:“阿樱,你刚才在想什么?”

阿樱收起眼中的黯然道:“我只是在想今年喝完之后,下一次来那梨花树下便无梨花酒。”

原来重樱竟是在伤感这个。

“这个好办。”阿红笑道,“明日再埋十坛梨花酒在里面便可。等到来年再来祭祀的时候,你依旧能从梨花树下挖出酒。”

十年又十年,就算每年前来祭祀时,能够喝到梨花酒又怎样?

老天爷从不曾听到过她的祈祷。

重樱闻言虽是在笑,然而她的笑却没有温度。

“那好!明日我们叫上九哥一起再在梨花树下埋下十坛梨花酒!”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重樱的酒量很好,至少眼前一坛梨花酒放不倒重樱。

然而重樱只喝了半坛便对阿红道,她有些醉,要回屋休息。

这根本不是重樱的酒量。

重樱随即歪着脑袋痴痴地盯着她口里不断念道:“梨花树下,梨花白。梨花酒中,梨花香。”

阿红皱了皱眉,搀扶着走路有些发虚的重樱回到重樱的房间。

等到她安顿好重樱之后,想要回自己房间时,她眼中染上无奈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来紫云宫,方才是在重樱的指引下来到重樱住的房间。

如今长廊四周空无一人,她想找人问路,都找不到。

“哎。”

阿红一声轻叹,便又迈开脚步。

多走走,她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不想兜兜转转,阿红竟在不远处看到一颗梨树。

“这梨树……”

阿红脚步一顿,浅琥珀色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诧。

梨树乃是三月阳春时开花。

如今已是仲夏,阿红却惊诧地看到不远处的梨树开满雪白的梨花,一阵夜风袭来,她甚至能够闻到梨花淡淡的幽香。

不仅如此。

阿红除了看到仲夏时节开满枝头的梨花之外,她还看到站在梨花树下一头银发的白衣老人。

在夜风的吹拂下,纷飞的梨花如雨而下,落在白衣老人的银发上。

这银发老人到底是人是鬼?

银发老人的脸隐在阴影中,借着朦胧的月光阿红并看不清银发老人的脸。

眼前的银发老人若是鬼的话,她便能够让银发老人帮她问问,她的父母在地下可还安好。

发觉阿红看到自己与这颗诡异绽放的梨花树并没有害怕,大祭司昶恩不由道:“红妃,好胆识。”

阿红瞪大她浅琥珀色的眼:“你……认识我?”

阿红不仅在心中默默祈祷,眼前的银发老人是鬼才好。

谁知下一秒她瞪大的浅琥珀眼中划过一抹黯然。

只听银发老人道:“红妃不曾见过老夫,老夫却早已听过红妃的名。在下大周国祭祀昶恩见过红妃。”

阿红心中一怔。

这是大周国的祭祀?

似乎看穿她在想什么。

鹤发童颜的大祭司笑道:“红妃,难道觉得我不像大祭司。”

阿红随即摇了摇头。

“我并非不觉得你像大祭司。只是刚才……”阿红顿了顿,“我以为你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