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80年代的九头蛇组织来说,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就是赫尔默特·泽莫和珍特·佐拉的喜结连理。这是一堆冤家路窄的恋人,他们起初彼此相互轻视,从背后说坏话,到当面拆台什么都干过。但是在偶尔一次酒馆约会之后,他们竟然发现自己在敌视父辈上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从此他们成为了一对甜蜜的恋人,并迅速的结婚了。

阿尼姆·佐拉甚至连女儿的婚礼都没有参加,最后将珍特·佐拉的手递给泽莫的是阿尼姆·佐拉的儿子伊恩·佐拉,而九头蛇夫人成为了他们的证婚人。

这是一场婚礼,所以露西难得地摘掉了黑色的神秘面纱,许多人是第一次目睹九头蛇夫人的真容,包括泽莫。但露西仍然放下了半边的刘海,只露出了半张脸,而且只出席了一小会儿,但这也足以让泽莫感到无上荣幸了。参加了婚礼宴会的年轻人居多,露西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九头蛇的未来,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她亲自招募而来,并接受了她的教导。

婚宴的入口处有一阵喧哗,一名黑人男子和一名白人被保镖拦阻了下来。

“我们是记者,我们来拍摄雪莉·丹铂的婚礼!”黑人拿着照相机说。

“这里没有什么雪莉·丹铂!”保镖推搡着他。

那名黑人拿着闪光灯噼里啪啦的乱照,保镖被闪花了眼,黑人男子趁机溜了进去,对准新郎新娘就一阵照,露西立刻偏过头去,她恼怒地离开了现场。

赫尔默特·泽莫很生气地对那名黑人男子伸出手:“先生,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请把胶卷交出来。”

“我是《风流》杂志社的。”说完这句话,那名男子一阵风一样地溜了,不愿意在婚宴上大闹一场的泽莫让人立刻出去追,但手下人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泽莫对方已经逃了。

黑人从垃圾堆里冒出头来,他摘掉身上的菜叶子,小心翼翼地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回到家中,他十二岁的女儿跑出来,不满地看着他:“爸爸,你身上臭死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嘿——我的小宝贝阿曼达,为什么还没睡??”黑人把皮衣扔进了洗衣桶里,嗅着自己身上烂糟糟的味道,撬开了一罐啤酒,“等着我讲故事吗?”

“今天的故事是什么呢?”

“听说过美杜莎吗?”那名黑人男性把相机放在了桌上,“那是一个怪物,戈尔共三姐妹里最好的猎手,任何人只要看到她的双眼,就会化为石像……”

男人将自己的女儿哄睡之后,他拿着照相机进入暗房,开始洗胶卷底片,他看着底片上的印记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九头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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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进来照相的人是谁?”露西坐在马提尼克俱乐部里自己的位置上,如她曾经说的那样,从她来的第一天起,这个只有男人的俱乐部里有了女人,并且那个位置上,永远是女人。她如今坐在了佐拉的位置上,而她原先的那个位置,被珍特·佐拉所取代了。

“我们查到那个人似乎在为一个叫做天眼会的组织工作,但是那个组织隐藏的太深了,我们无从查起,但是我们查到了他的家人。”珍特·佐拉将一张照片推给了露西,“阿曼达·沃勒,少年天才学生,她的档案里母亲一栏是空的,父亲一栏里写着杰克·沃勒。”

露西神情一动,她说:“不用再往下挖下去了,这对父女对我们没有威胁。”

珍特·佐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被泽莫给阻止了。

“我们有吸纳的新的信徒吗?”露西询问。

泽莫递给了露西一个文件夹,露西一页一页的翻看,她看到了亚历山大·皮尔斯的名字,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那页纸抽了出来,团成一团扔进了壁炉。然后她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氏,奥尔森。

“这个人是谁?”露西问。

泽莫看了一眼:“一个社区警察,家庭健全,有一个独子。”

“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吉米·奥尔森。”

露西哑然失笑,仿佛是重复了一遍历史,她离曾经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那些人越来越近了,而她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

她似乎在把一切都稳稳地推向终点,但她却不知道那个终点藏于何处。

她嘱咐了一些别的事,然后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看见暗处坐着一个人,她拔出枪来,指着那个人,桌上的台灯被轻轻拉开,灯光下是佐拉苍老的脸。

“您应该参加珍特的婚礼的,她嫁给泽莫的时候很幸福。”露西坐了下来,佐拉的眼里鬼气森森,癌症的病痛让他几乎都不像个人了。

“那不重要了,我会有更好的方式陪伴她,我会看着她成长,生儿育女,衰老,凋零,死亡……而我还在存活。”佐拉说,露西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佐拉突然提高了声音,“看看你这两年做了什么?!你忘了九头蛇存在的意义了吗?”

“不,我没忘。”露西说,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十几年前,她有可能干脆杀了佐拉一了百了,但是现在,看着这个老人,她竟然也升起了一丝同情,她仍然会称他一声领袖,尽管这并非出自真心,“您总是希望能通过战争来达到建立秩序的目的,您想让人们匍匐于一个建立在你为他们规定的秩序之上。您认为那就是人们自愿交出自由而换取安全,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露西平视着前方,看穿了时光。

“您和我在‘自愿’的意义上一直纠缠不清,说到实质上去,如果按照您的畅想,人们仍然是被动的交出了他们的自由,一旦他们发现了一切威胁都是虚假的,他们就会再一次反抗,从麻醉中清醒过来,那时候九头蛇就会再一次面临失败。”露西想起一句话,她提起了唇角,“如果拿着枪指着人民,还说在保护他们,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佐拉的额角出现的青筋。

“而我想要一个秩序与自由并存的世界,人们交出自由,结成契约,万人为一人,一人即万人。交付自由的人会成为下一代的秩序建立者,然后循环往复。”露西说,“人类走向的不会是灭亡,他们会走向更高级的文明。”

佐拉终于明白了,他养了一条毒蛇,从一开始,九头蛇夫人就根本没有认同过他的理念,她把自己藏在谦恭的面具之后,欺骗他,耍弄他,夺取了九头蛇的权力,然后把它给解散了。

佐拉怒吼了一声,朝露西扑了过来。

露西轻巧地避过去,佐拉拄着拐杖跌倒在地上,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愤愤地看着露西。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也要夺走你的!”

露西冷笑了一声,她根本就不相信佐拉能够翻出什么天来,他只不过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去找珍特和伊恩吧,去享享天伦之乐,尽管你一点都不配。”

佐拉还在露西身后咒骂着,而那只能让露西的心情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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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你并不在西伯利亚的这段时光里,我按照您的指示,在空暇的时间捡起了画笔,我给卢金将军画了一幅肖像画,并且签上了我的名字,他看起来很高兴,并且把这幅肖像装裱在了客厅里。”

“伊夫琴科博士好像有些老糊涂了,他上一次洗脑的时候,说着说着忘了自己在说什么,希望这封信能够安全送达您的宅邸,如果被红房间截获,大概我会被惩罚,但是我仍然很想和您分享这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

“我活动的范围很小,伊夫琴科博士和卢金将军拒绝让我听广播以及读报纸,但是他们给我一些书籍看,我正在看一本名叫《美丽新世界》的书,我认为它很有意思,但结局未免悲观了一些。”

“卢金将军最近很喜欢看一本书,那书的封面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国王举着剑和权杖,站在山峦和城池的背后,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个保护神,后来我发现那个国王穿着的铠甲是一个一个的小人头,太诡异了,不是吗?”

露西收好了每一封信,她喜欢读史蒂夫的信件,尽管红房间并没有给他自由,他却能够寻找到生活在小小天地里的乐趣,他观察红房间的人,事,然后写给她看,拆开了最后一封信之后,她决定回红房间去看看情况。

当她回到他们的小房子时,房间是空的,她去找卢金将军询问情况,卢金将军耸了耸肩膀:“伊夫琴科今早就带罗杰斯去新泽西了,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露西听闻皱了一下眉,她瞥到了卢金将军桌上那本书,封皮是一个国王举着剑和权杖,身体由无数个小人头的那本,史蒂夫在信里提到过。

她好奇地拿过那本书,她看到书名上写着——《利维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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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赫尔默特·泽莫,我最骄傲的学生。有一件事我一直对你保密,你们一直视我如先知,但事实上,我就是来自于未来。在未来,我们将会经历可怕如同世界末日的灾难,没有人可以阻止那一场灾难,包括我自己。”

“曾经我试图依靠自己过人的预言能力去拯救一些人,但每一次,我只会把事情变的更糟,所以,请听从我的劝告,就如同霍华德·斯塔克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把九头蛇活动的印记抹掉,这有利于让九头蛇保存真正的实力。”

“我要求吉米·奥尔森加入天眼会,楔进那个神秘的组织里,等待着时机,我留给你的遗产是为了对付更强大的敌人,它们的名字叫利维坦。但是当他们出现之前,你要守住这个秘密,潜伏是一项艰巨的工作,而九头蛇从来不缺隐忍的品质。”

“祝你和珍特幸福,九头蛇万岁。”

露西写完这些之后,她把那个红色的本子放进了牛皮纸袋里,把它存进了银行的保险箱里,并委托银行经理将钥匙交给泽莫,然后踏上了去新泽西的路。

露西追踪着伊夫琴科和史蒂夫的踪迹,最后她竟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废旧的军事基地里,一个突兀的弹药库建在兵营的旁边,这不合规矩,露西走上前,推开了弹药库的门,一股冷风从里面吹上来,她顺着风口往下找,推开了资料架露出了隐藏于其后的通道。

她停留在一处有密码键盘的电梯门前,正犹豫的时候,她听到了史蒂夫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她顾不得什么密码,直接用撬棍撬开了电梯门,拽着绳缆滑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不是一间实验室,而是一间机房,没有咕嘟冒泡的试管,而只有一面面屏幕,编辑机,录像机。但违和的是,站在史蒂夫身边的又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黑衣特勤。

伊夫琴科拿着他那个红色的小本,念着洗脑词,洗脑仪器在工作着,那并不是露西在红房间里见过的,而是一台全新的仪器,它连接着佐拉和史蒂夫两个人的头部。

佐拉发现了露西,他脸上显露出恶毒的笑意:“夫人,你站在我的大脑里了。”

录像机里的磁带突然开始转动,一台台电脑上出现了佐拉的头像。

“自从被诊断为癌症之后,我就开始进行人机智能的研究。”

“就像我说的,*只不过限制意识自由的累赘,如今我的意志将会永存。”

“我将会获得更广阔的生命。”

佐拉看向史蒂夫的方向:“我将会获得更强大的身体。”

佐拉的头像在屏幕上消失了,而洗脑仪器突然开始提升了运作的速度,露西能够听见刺耳的电流声,所有的仪表盘指数都在上升。

“滚开,我的,脑子!!”史蒂夫怒吼。

他看着露西的方向,意识模糊又清醒,一切的记忆像是在飓风中被绞成碎片,又慢慢的黏合,然后他刚拼好了一个角,再一次又被撕碎。

“夫人,夫人……”史蒂夫的双眼开始涣散,佐拉的意志开始进入了他的大脑。

“先是消除掉一切的情感。”

“然后是感知。”

“最后是记忆,我把史蒂夫·罗杰斯变成一张白纸……”

“然后我就能任意在其中涂画。”

“这是我和伊夫琴科毕生的努力所研究出的成果。”

佐拉还未说完,一声枪响,老态龙钟的伊夫琴科终于结束了自己漫长的生命,露西举着还在冒烟的枪,指向了佐拉。又是一声枪响,她打穿了佐拉的脑子,开了一枪还不够,她一直把弹夹里的枪子全都倾泻到佐拉身上去,仿佛只有一遍一遍地伤害佐拉的身体,才能让自己发泄出来。

“没有用了。”佐拉的声音出现在整个房间内,“我的意识已经完全离开了我的身体,我自由了,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是——杀人脑。”

露西扑倒洗脑仪器上,想用自己的双手把贴在史蒂夫脸上的那东西掰断,但自己却被巨大的电击甩了出去。

佐拉的手下们,露西和他们缠斗起来,却离史蒂夫越来越远,史蒂夫挣扎的声音更加微弱了。

“不——”露西咆哮,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佐拉让她功亏一篑,三十年的努力,全都这样白费了,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露西的身体皮肤上出现了一股红色的雾气,佐拉在电脑屏幕上的脸终于出现了一点点惊异之色,露西排出了自己身体里纳米机器人,它们在空气中迅速组成了新的形态……

“这是什么?”佐拉甚至一时间都忘记了继续侵占史蒂夫的大脑。

“这是我的大脑,”包含着她的思想,她的知识,她的爱,她的遗憾,她的一切,都在一块小小的磁盘里,她甩开了拦阻她的人,将磁碟□□了主机,“感受一下我的愤怒吧。”

再一次,惨叫开始四面八方的响了起来,那不是史蒂夫的惨叫,而是佐拉的,露西的意识在数据流中穿荡,她和佐拉在数据世界里互相试图把对方绞杀。

“你以为你超越的了生命,你以为你可以拥有未来,你错了,佐拉。”露西的声音也在整个屋里回荡,“我才是未来,我从未来而来,而我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你!”

整个房间的电子仪器仿佛都不堪重负,瞬间开始火花四溅,连灯管都因为电压不稳开始闪烁。

洗脑仪器停止工作了,露西把史蒂夫搀扶起来,佐拉的手下开始朝他们开枪,露西顶着一个机箱朝他们扔了过去,露西抓起地上的排水井盖,把史蒂夫扔了进去,然后把死去的伊夫琴科也踹到井里,覆盖在史蒂夫的身上。

“保护好你自己,史蒂夫。”露西眉宇间有一丝狠戾之色“别忘了我。”

史蒂夫似乎还有些意识涣散,他点了点头。

露西将一个机箱拉了过来,将排水井遮掩上,史蒂夫看着他妻子的脸渐渐从眼前消失,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流泪,他不觉得悲伤,不觉得心痛,只是眼泪不断地从眼里滚落。

露西微笑了一下:“未来见,我的丈夫。”

露西将最后一丝缝隙堵得严严实实,转身看着拿枪对着她的佐拉的手下们,她说:“伙计们,你们试过超过3000度的爆炸吗?”

一声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的巨响,整个地面轰震起来,然后又平静了。

史蒂夫推开了伊夫琴科的尸体,推开了挡在上面残破的机箱,从地底爬了出来,他无意识地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他似乎听到不远处有卡车正在往基地赶的声音,没有回头,他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一直走到了天黑,他终于走到了一个大拖车外,一个男孩从里面跳了出来,他叉着双臂看着史蒂夫:“不许动,你已经进入了我的领地,你是什么人?”

“史蒂夫·罗杰斯。”

“天哪!你是美国队长!我总是看你演出的录影碟!我很崇拜你!”那个男孩惊喜地捂住嘴,可是他又疑惑道,“可是你已经死了。”

“我的录影碟?”

男孩把史蒂夫叫进车里,给他放起了录影碟,史蒂夫从来没有看过电视,红房间不允许。

一阵悠扬的音乐,史蒂夫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电视里,他和一群穿着美国国旗装的女孩们在舞台上蹦来蹦去,把那个小胡子,看起来猥琐至极的男人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整场表演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记忆开始一点一滴地回来,史蒂夫记起来一些事情,不是很连贯,他记起了一些脸,霍华德的,佩吉的,巴基的……但是当他回忆起他们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看着他们欢笑、悲伤,甚至记忆中的自己也有喜怒哀乐,但是他没有。

男孩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史蒂夫问。

男孩像是被偶像注意到一样使劲挺了挺胸:“我叫朗姆洛。美国队长,你还会继续为自由而战吗?就像录影带里那样?”

史蒂夫看着男孩,看了很久很久,他说:“当然。”

他伸出手:“你愿意做我的同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