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古怪的婚姻契约达成了。
卢金将军甚至为他们准备了婚房,一栋盖在地堡上的两层小楼,它有着典型苏联社会推崇的斯巴达极简的装修风格,整间屋子里唯一稍微舒适一点的,大概就是那张双人床了。
露西看着那张双人床头疼。
自己要结的婚,哭着也要承受它。
正在露西头疼的时候,史蒂夫已经坦然的从浴室里出来了,不着寸缕,他一寸一寸地擦干了自己的头发,在露西呆滞的目光下,躺到了床上,掀开了被子:“夫人?”
“我不过去。”露西往后退。
史蒂夫从床上下来了。
“哦我的老天爷呀!”露西用手挡住了双眼,“穿上!穿上你的衣服!”
史蒂夫来到她面前,几乎要贴上她了,露西一步步后退,最后被史蒂夫顶到了门上,露西摸上了门把手,而史蒂夫止住了她要逃跑的动作。
“我做错什么了吗?”
露西迫使自己的目光一直朝上看,她的目光勾勒过史蒂夫笔挺的鼻梁,精心雕琢过的面部轮廊,他宽阔的肩膀还有完美、健硕的胸肌,以及……怎么回事?她又忍不住往下瞟了!
“不,只是……先穿上衣服好吗?”露西开始想念巴基,她就应该连巴基也一起嫁了,反正在苏联人和佐拉的眼里,她已经是个看见帅小伙就想跳到人家身上去的放□□人了。
“我是您的丈夫,我们不该坦诚相见吗?”
露西一副“你说的都对,但是请你把衣服穿上”的坚决表情,于是史蒂夫走向了衣柜,露西迅速冲向了双人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开始装死。史蒂夫躺在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被子,像剥桔子一样终于让露西把头露出来了。
他看着她许久,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触犯了这位夫人的尊严,但是他什么都没问,史蒂夫越过露西的身体,他将床头灯关上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只照到了窗沿处,露西看不见史蒂夫的脸,但是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露西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但史蒂夫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晚安,夫人。”
不需要提问,对于史蒂夫来说,只要服从就够了。
过了许久,史蒂夫几乎要入眠了,他感觉到身边他的妻子动了动,被抢走的被子搭在了他的身上,那其实并不会真正的温暖他,反而他更习惯在一片冰冷中安眠。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他的妻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并不爱你。”他的妻子轻轻地说,“但我能教会你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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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罗杰斯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人体冷冻仓里去,因为当九头蛇夫人用她还不是很纯熟的俄语轻声恳求卢金将军不要分开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时,卢金艰难地答应了。
“他是一位意志力很强大的战士。”伊夫琴科警告露西,“别小觑了他,我们一开始尝试用催眠的方法为他洗脑,但是那根本就没有用,后来我们才发明了那个机器。一旦他们开始恢复本身意识,我们就要重新使用一次。”
露西看着那个庞大的机器,而此时上面坐着的是巴基·巴恩斯,他嘴里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完全无法连贯成一句话,但是无外乎在恳求停止。露西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找一个机会把巴基救出来。
“他怎么了?”露西问。
“上一次任务结束后,他没有回到指定地点,而是向西去了,之后被人民举报,才让我们又把他抓回来,卡尔波夫上校认为他试图逃跑。”伊夫琴科说,“所以夫人,你不能把他们当成人,只要把他们当成工具就好。”
“可是巴基·巴恩斯用着趁手吗,博士?每一次把他派出去,你们还需要担忧他是不是会叛逃,那并不是我们九头蛇想要的武器。我们想要的是名强大的战士,他将九头蛇的信仰当做唯一的目标,为此而奋不顾身。”露西指了指太阳穴,“他的动力就是来源于他的思维。”
“你想要重塑人格?你能做到吗?”伊夫琴科笑着问她,“靠什么,爱?”
露西那枚银色的戒指还给了伊夫琴科:“如果让一些年轻的信徒接受九头蛇的信仰,我根本用不着催眠,但是对付史蒂夫·罗杰斯……博士,恐怕您得倾囊相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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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史蒂夫·罗杰斯来说,他的生命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他掉进冰海之前,和掉进冰海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意识模糊不清,他的记忆断裂成碎片,无法拼合,只能按照给出的信号来做动作,他拥有自己的意识,但又仿佛没有。当他开始慢慢的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一些人就会把他拉到一个台子上去,然后记忆再一次被绞碎,他只能接受,服从,却不能思考。
而终于有一天,他的那位被指派而来的妻子坐在他的面前,她转着自己的戒指,如另一位催眠师一样说:“集中注意力,士兵。”
她没有按照顺序,而是正好反过来,念出了最后一个洗脑词:“oдnh(一)!”
罗杰斯仍旧下意识地身体僵直了,他等待着对方的命令,那些要求会像树苗一样扎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生根发芽,无论如何也革除不掉,他接受,但是他讨厌那种感觉。
然而命令迟迟没有到来,等待他的是一块画布和油彩。
他的妻子以一个闲适的姿势靠躺在沙发上。
“可以给我画一幅肖像吗?”
他拿起那画笔,突然一阵悸动侵袭了他的心灵,一种熟悉的情感像春天的河流顶破顽固的寒冰一样汩汩流出。
那是热爱,自然而然,不需要任何催动的热爱,就像是一种本能。
“遵命,夫人。”史蒂夫·罗杰斯仍旧如往常一样生硬地说,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向冰冷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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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拉博士平静地看着在实验室里嚎叫的实验体,他们有的是清洗中被判刑的“罪人”,有些是纳粹遗留下来的战犯,在牢里,他们还彼此看不起,互相谩骂,然而在实验室里,他们都成为了待屠宰的羔羊。
佐拉看着他们像野兽一样彼此撕扯,最后实验室里如同地狱血海。
佐拉按下了喷放毒气的按钮,所有人都死了,穿着防护服的士兵们走进去,把残破的人体像垃圾一样拖了出去。
“第32次超级战士血清复制实验失败。”佐拉记录着,“这一次的血清原体是巴基·巴恩斯的血液,但很明显,不稳定性比史蒂夫·罗杰斯更高。”
亚历山大·卢金看起来很不满意,他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串俄语。佐拉已经听烦了,他没有那个耐心去学习俄语,所有一切卢金将军的指令都是由伊夫琴科来翻译的。佐拉实在是搞不明白,厄金斯博士的超级士兵血清到底跟他制作出的有什么不同。
而且说到头来,巴恩斯身体里的超级战士血清也是由他制作的,为什么巴恩斯却没事?他仔细推敲来龙去脉,他终于想明白了,问题大概出在一个人的身上。
“是霍华德·斯塔克。”佐拉推断,“罗杰斯的血清实验是斯塔克和厄金斯一起做的,巴恩斯也在被注射之后接触过斯塔克,他一定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可以来消除血清的副作用。”
佐拉讨厌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这种失败对应的是斯塔克的成功,这变相的在承认自己不如他。但是苏联人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必须得给出点什么东西来。
“我们得让斯塔克亲手把这批血清制作出来。”佐拉说。
伊夫琴科摇摇头:“怎么做?胁迫,催眠,我不认为这些会有用的。”
露西听到这里,微微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不一定非要催眠他,我们不是有最大的筹码吗?给他巴基·巴恩斯。”
佐拉和伊夫琴科都扭过头来看露西。
“当我们拥有更伟大的战士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个替代品呢?”露西耸耸肩膀,“一个巴基·巴恩斯,换一个超级战士军团,我认为是合适的生意。”
佐拉和伊夫琴科陷入沉思之中。
露西趁机补上了一句:“而且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可以让霍华德彻底不再成为九头蛇的阻碍。”
“说说看?”佐拉来了兴趣。
“当我们拿到血清后就向战略科学军团曝光这场交易,斯塔克会以叛国者的名义被政府追捕,根本就不用我们出手,斯塔克就会成为过街老鼠。领袖,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伊夫琴科摇头:“以前我们就用过这种策略了。我们盗走了斯塔克的实验室,引战略科学军团去追捕他。但佩吉·卡特搅乱了一切。”
“因为上一次你们仅仅是构陷,这一次,我们就坐实他的叛国罪。”露西看着伊夫琴科,“而且,如果佩吉·卡特知道霍华德还在研究超级战士的血清,她难道还会站到霍华德·斯塔克那一边吗?”
佐拉不得不承认,这正中他的下怀。在场的几个“老混蛋”们畅快地笑了起来,赞叹九头蛇夫人的毒计。
当佐拉带着那个他们商讨的计划准备回到美国时,露西托他将一个套娃带给泽莫。
“女孩的玩具?”佐拉皱眉。
“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露西说,她看着佐拉将套娃一层一层的拆开,在最后的小娃娃内心,佐拉找到了一张小纸条,佐拉翻来开去,上面只是类似于唐人街的幸运曲奇一样的写着一段意义不明又看似很有道理的的箴言。
佐拉将套娃撞进了文件袋里,当他回到纽约时,他将套娃给了一脸好奇的泽莫。泽莫对着套娃想了几个小时,他伸出小手指在最小的套娃里转了一圈,在那个细细的,只能装下儿童的指头的套娃的内心里,泽莫摸到了细细密密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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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斯塔克知道自己的风流债很多,大多数的时候是自己对不起人家,他也明白自己应该负起责任来,但是当贾维斯说一个长相精致如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正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先躲到地下室去。
而那个小男孩已经先一步进来了,他高耸起细细的眉毛,用那种稚嫩的童声说:“我还以为自己能受到更热烈一点的欢迎呢。”
“霍华德!”玛利亚·斯塔克的声音在楼上响起来,“是谁来了?”
“快,快跟我到下面去!”霍华德不由分说地把泽莫推进了地下室,他搓着双手,带着一脸歉然地看着泽莫,“好吧啊,你是谁的孩子?安娜,安吉尔,安塔利亚,贝蒂,贝弗莉,栢茜,克莱尔,克拉拉,凯蒂?不,凯蒂是个华裔,别说,让我继续猜……”
“您把二十六个字母都猜一遍也不会找到答案的,斯塔克。”泽莫翻了翻眼睛,“我是在你们战略科学军团嘴里臭名昭著的海因里希·泽莫的儿子,赫尔默特·泽莫,我还是个九头蛇。”
“九头蛇???这他妈什……”霍华德睁大了眼睛。
“爸爸!”看起来和泽莫同岁的托尼·斯塔克跑下楼来,他看见了泽莫,泽莫一脸乖巧地抱住了霍华德的大腿。
全场静默了三秒。
托尼愤怒地指着泽莫大吼:“他是谁!!!”
霍华德百口难辩。
“我要告诉妈妈!!”托尼跑出去了。
霍华德和抱着他大腿的泽莫大眼瞪小眼:“好吧,你的确是个九头蛇小坏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泽莫挺起了胸膛,仿佛他就能够代表九头蛇那些不想服从于腐朽的一代的新生力量一样:“拯救巴基·巴恩斯。”
霍华德站了起来,他碰翻了工具箱,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号称自己是九头蛇的男孩突然间提到了亡友的名字让他失态。
玛利亚·斯塔克在托尼的催促下,跑到地下室来,她看见霍华德·斯塔克狰狞的表情,和他面前那个露出了有点畏惧神色的泽莫。
泽莫看了一眼玛利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腾腾跑过去抱住了玛利亚的大腿,害怕地藏到了她的身后。
“霍华德!”玛利亚立刻浑身炸起了毛,她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了泽莫的面前,对霍华德怒吼,“你吓到这个孩子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你真是一个失败透了的父亲!”
霍华德发誓再也没有见过像泽莫这样坏透了的九头蛇了。
1971年9月。
露西轻声哼着歌,赤着双脚在湖水里踢着水花,她打着小阳伞,听着史蒂夫·罗杰斯用他独特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念着一本法国童话故事《比伯王子的故事》:
“王子他从枪套里拔出□□,向正在冲过来的巨龙张着的大嘴里放了一枪,然后他晕了过去。在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并对他说,‘谢谢你,勇敢的外国人。亏了你,我得到了自由;而你,你却要代替我的位子。这是惯例,我也无能为力:杀死龙的人自己要变成龙,一直到另外有个人来杀死他、解救他。再见。’年轻人行了一个礼以后便走远了,消失了。比波还没有完全清醒,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讲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张嘴想叫,可是他发出了怪兽的吼叫,比波这时候才懂得了年轻人刚才讲的话:他变成龙了。”
史蒂夫舔了舔手指,将书页翻过一页,一捧水花飞溅到他的脸上,打湿了他的墨镜,但是他没有取下来,冬日战士不能够暴露自己的面貌,他本应是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但他的妻子拥有更高的权限,可以公然把他带出来,而不被人指责。
露西正坐在船沿上,翘起她雪白的小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她的裙角还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史蒂夫合起了书本,他朝露西伸手,露西很自然地靠了过去。
她转着手上的戒指,温声细语地催眠着史蒂夫:“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感受就好。”
露西已经渐渐掌握了伊夫琴科的催眠术,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的熟悉,她一直在给史蒂夫进行反向洗脑,用爱代替恨,用平和代替愤怒,美代替丑,公正代替偏激……她能够感受到,尽管记忆仍然缺失,但原先那个史蒂夫·罗杰斯在慢慢回归。
她用尽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唤回史蒂夫心中的情感。
她和史蒂夫坐在船上,小船穿过桥洞,迎着落日飘荡。
露西难得的心情舒畅,因为在三天之后,当布达佩斯的世界博览会结束之时,就是霍华德·斯塔克和红房间做交易的时刻,巴基会跟着斯塔克回到故土。
史蒂夫把小船摇到岸边,露西和他一起走到世界博览会的会场,大概有几百人正在往美国馆里蜂拥而去,他们嘴里念叨着斯塔克的名字,还有他的杰作。露西看了一眼史蒂夫,他竟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露西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向着美国馆走去。她和史蒂夫在离看台很远的地方围观,一阵烟花和烟雾过后,霍华德·斯塔克像个骄傲的孔雀一样跳了出来。
露西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候,史蒂夫晃动了一下,他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发出□□声。
露西立刻把他带出了会场,史蒂夫扶着砖石墙,他开始有些错乱,嘴里不停地冒出一些不同国家的语言,叫着一些人名,露西甚至听到了巴基和佩吉的名字。
史蒂夫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一直在似乎挣扎着挣脱什么,但一次又一次的被禁锢回去。
“我……我到底是谁?”
史蒂夫痛苦地抓着头发,他一遍又一遍的问,却似乎没有打算从任何人口中得到答案。
“史蒂夫·罗杰斯。”史蒂夫惊讶地抬起头,他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眼神里有一种很难过的情绪,她给了他答案,“那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