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绯胭草草梳洗了一下,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早膳,正吃饭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哇,你就是把江子鱼气的干瞪眼的小丫头?”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蹦了进来,无视夙沙绯胭,直接窜到了灵凤面前。
“少主,少主,救命啊!”江子非哇哇的叫着,看到钟离越后如遇救兵,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嗯?”本欲离去的钟离越脚步不由得缓了缓,冰雕般没有任何表情,眉梢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你还有脸喊叫?若不是你,我家主人会无端受此冤枉吗?”那冰雪般玉洁莹润的少女扯着明显高过她一头的少年,圆圆的脸上满是愤怒道。
“少主,少主,我真不是故意的,哎,要是换做你的话,也会忘记了要做的事。”江子非跌跌撞撞的挣开灵凤的钳制,跑到了钟离越的身边。
“小凤,你怎么来了?”夙沙绯胭很是惊讶道。
“我当然要来了。”灵凤小跑着到了夙沙绯胭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不然的话你不是白白被这个死人脸给冤枉了吗?”说着朝一边的钟离越吐了吐舌头。
钟离越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向来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定力极好,所以也不急着过问,而是暗暗观察。
他并没有见过灵凤,所以也知道她不是魅雪谷的人,但是有一点却很奇怪,平日里谷中除了江子鱼,还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怎么这一下子竟然被一个陌生的小丫头整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灵凤还欲再说什么,钟离越却是正好侧过头望向了她。
只一眼,却让她不由得定住了。
这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变得万籁俱寂,耳畔只有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她想起了千百年来自混沌中初醒后一个人呆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时的寂寞,那种感觉,是她对于这个世间最早也最清晰的认知。然而这一刻,她却仿佛感受到了那种熟稔之极的感觉。
那个人,仿佛与世间万物都隔绝了,茫茫人世间,只有他一个人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不悲不喜,不言不动!她想,他一定很寂寞。但是他的寂寞与自己不一样,自己的寂寞是因为无奈、无知和无助。而他却是堪破了一切之后的寂寥,应该是类似于曲高和寡的意思吧!
这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从心底缓缓涌出,于是原本要开口的话便生生咽了下去。
她缓了缓语气,轻声道:“你不应该怪我家主人迟到,因为你派去传话的家伙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所以你应该怪他。”
钟离越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但是这个少女方才看他时的奇怪眼神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竟然有了种被人看穿了内心的喜悦和恐惧。
人总是矛盾而痛苦的,一面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一面却又深深的恐惧内心被人看穿。
夙沙绯胭扯了扯灵凤的衣袖,道:“小孩子家,一边玩去。”然后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瞎掺合。
灵凤起先不同意,但是看到夙沙绯胭那么严肃的神情时便不敢再违拗,乖乖的点了点头,诺诺道:“那我先下去了。”
“喂,小白鸟,等等我。”灵凤前脚刚走,钟离越身边的江子非就追了上去。
“你才是小白鸟呢,我是有名字的。”灵凤气冲冲道。
“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江子非。”江子非笑着道。
“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马虎鬼!”灵凤一边喊着一边下了楼,江子非来不及告退就匆匆追了上去。
很快的,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夙沙绯胭在心里琢磨着他会怎么办呢?如果他向自己道歉的话,她是该接受还是该装模作样的谦虚一番呢?
然而钟离越的反应却是令她失望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而是转身就往下走去。
“等一下……”夙沙绯胭一急,不由得叫出了声。
“有些事,无论你有多少自己无辜的借口,却依然无法改变你已经犯错的事实。”钟离越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毫无疑问,他像是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夙沙绯胭不由得怔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影从眼前消失。
有些事,无论你有多少自己无辜的借口,却依然无法改变你已经犯错的事实。是啊,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不就是这样的吗?
钟离越已经走了,现在只留下她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晨光照耀的顶楼之上。或许先前她还想着他一走自己也就离开,但是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夙沙绯胭就忽然一下子坚定了决心。
她要留下来等,无论钟离越会不会回来。
其实他不回来的话倒也正常,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若是让自己在这里等候一个时辰,恐怕也会心情不佳吧!
何况迟到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怎么可以再继续早退呢?这里是她将要授课的地方,所以她还不能走。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远处的潋滟湖被阳光映照成了大片金灿灿的颜色,竟是一种少见的壮阔的美。
不知为何,夙沙绯胭忽然就想起了洗尘阁周围的那一片湖水,曾经,她在窗前也看到过类似的景色。然后,她也就想起了那一夜潜入湖中偷偷回到府里探望母亲的情景。
那一曲十面埋伏,竟成了绝响。
自从那一夜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所谓的生离死别似乎一下子成了生命的主旋律。此后的日子,充斥着逃亡和坠山,颠沛流离、无枝可依,因此几乎没有一点儿时间去回忆那些故人逝去的悲伤和痛苦。
然而在这晨光弥漫的高楼之巅,她的心里却忽然闪过了那仿佛遥远之极的悲痛过往。
夙沙绯胭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我一定会回去的,我要带领我的族人走出恐惧的阴影,我要改变他们既定的宿命!
一念及此,忽然间所有的不快和烦躁似乎全都消失了。
她信步走到中间的地毯上盘膝坐下,开始吐纳调息。
真气运转,沿着奇经八脉在体内游走,一个小周天之后,夙沙绯胭缓缓收功,神识也渐渐苏醒。
然而她却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这个认知让她吃了一惊,不由得汗湿额头。
“是我。”清冷却熟悉的声调,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白袍人影从一边走了过来。
原来,他又回来了?
夙沙绯胭感到很是惊讶,甚至有几分欣喜,正欲起身见礼的时候,他却已经走了过来,并且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掌中,躺着一把宝剑。
“给你的。”并没有多余的话,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那把三尺长的宝剑明显是女子用的,很是精致漂亮,淡金色的剑桥上雕着古朴的花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剑柄的护手下镶嵌着一朵梅花,与朱红色的璎珞剑穗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