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拉原本想直接说自己要见伊利札,但这个想法刚刚浮出脑海,就被她否定了。乌苏拉深吸了一口气,颔首致礼道:“弗里恩伯爵。”
“……”弗里恩将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郁,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甚。他走过去拍了拍看似非常恭敬的乌苏拉的肩膀:“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得这么生疏了?”说着他指了指十分窘迫的肖恩道:“看来你们俩已经认识了。这位是魔法师肖恩,这段时间正在诺日格做客。”
乌苏拉低着头不做回应。
弗里恩见状,便对肖恩挥了挥手道:“你先去换件衣服吧,别生病了。”
“是。”肖恩应下命令,暗地里瞪了乌苏拉一眼,鞠了一躬后离开了现场。
接到警报的侍卫们,见伯爵和奥塞斯侍卫长已经到了,并且伯爵和祭司长有说有笑,也都识趣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没多久,刚刚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主道就畅通无阻了。
弗里恩的手依旧搭在乌苏拉的肩上,他将乌苏拉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你是从哪里回来的?”
虽然乌苏拉知道弗里恩是在明知故问,但也了解自己一路忙天赶地的跑回来,现在一定是一身的尘土和异味。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脚步,躲开弗里恩的手,道:“失礼了。”
弗里恩脸上划过一丝无奈:“你不用这么提防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乌苏拉依旧埋着头,不咸不淡的回道:“我也不认为我与伯爵会是敌人。”
不会是敌人,也不会是朋友吗?弗里恩很快抓住了乌苏拉话里的潜台词。收起了有话就说的性格,每句话之前都会先斟酌一番。弗里恩勾了勾唇角:是他教出来的吗?
弗里恩面上无异,只耸了耸肩道:“好吧。你出去了一趟才回来,一会儿要一起用餐吗?”
“……”乌苏拉见弗里恩始终不提到有关伊利札的事,还是忍不住主动说道:“伯爵,我想先去看看伊利札。”
“啊~”弗里恩张嘴恍然大悟,接着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是啊是啊,你回来肯定是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弗里恩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奥塞斯接着道:“可是怎么办呢?你可能暂时见不到他啊。”
这个回答早就在乌苏拉的预想之中,所以她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问:“为什么?”
“唉……”弗里恩叹了口气道:“你走后的第二天,他就病倒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还好奥塞斯知道那位叫肖恩的魔法师路过诺日格,就把他邀请来城堡看看,前两天才把伊利札接出来,现在正在帮他养伤。”
乌苏拉默不出声的听着,心下明白伊利札设下的结界已破已经被知道了,现在被完全控制住。而弗里恩现在所有的言行都是为了先安抚自己,不想这么快把脸撕破。
弗里恩在乌苏拉那灰扑扑的斗篷上拍了拍:“好了,别太担忧,肖恩说过段时间就会好了。你先回去休整一下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
“伊利札的伤,我认为,我来处理比较好。”乌苏拉快速的接过弗里恩想要一笔带过的话道。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弗里恩还是笑着:“他的伤一开始就是魔法师肖恩在负责,临时更换魔法师,可能会引起他本身法力的排斥。你忘了吗?我也曾经学过魔法,这种基础问题我还是知道的。”
“我不会引起排斥。”
“这么肯定?”
“……”乌苏拉停顿了一瞬,抬眼看向弗里恩,脸上十分平静的道:“因为我是另一颗水晶球的持有者。”
“……”
“……”
乌苏拉的话一说完,弗里恩和奥塞斯都均是一愣。尤其是奥塞斯,他怎么也没想到乌苏拉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她想做什么?
弗里恩脸上的笑容已经几不可见,他半眯着眼不确定的问:“你……你是……”
“所以,”乌苏拉打断弗里恩的话,声线平稳的继续道:“我现在,就要见伊利札。”
“……”弗里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思绪却想到了那个躺在里面失去意识的人。那个十六岁的伊利札。有一刹那,那个十六岁的伊利札和现在站在弗里恩面前的乌苏拉的身影,有一瞬间的重叠。
那天的伊利札,虽然浑身浴血,却也是带着和现在眼前这个人一样平静且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座束缚着他们人生中最重要之人的高塔。
弗里恩忽然有些不能理解:难道这个也是伊利札教她的吗?还是……她知道了什么?那个伊利札……那个为了母后的声誉可以在一夕之间差点杀光城堡内所有侍卫的伊利札,会将这件事告诉这个女魔法师?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了解他了?弗里恩有些失神的想着。
一旁的奥塞斯见弗里恩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他上前一步对乌苏拉道:“祭司长,现在临时做的决定太匆忙了,不如,等……”
“带她去。”弗里恩幽幽地出声制止了奥塞斯接下去的话,他有些怅然的将目光从乌苏拉身上收回来,转过身后立马闭上眼,抑制住自己乱跳的眉心,一边又重复了一遍道:“带她去。”
“……”奥塞斯惊讶的看着弗里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吃惊的表情。刚才在听到乌苏拉主动坦白说她持有第二颗水晶球时,已经让他很震惊了,可是现在弗里恩在明知道乌苏拉有水晶球的情况下,还让他接近伊利札?为什么?!
这样的自信,想必是已经得到桑佛森国王的支持了吧?弗里恩睁开眼,眼底带着几分疲惫之意。他没再理会奥塞斯,率先离开走向了自己的偏殿。
乌苏拉和奥塞斯一样,都不太清楚为什么弗里恩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也好,说到底,她也不想动用武力的。乌苏拉如是想着。
奥塞斯看着弗里恩远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乌苏拉道:“祭司长,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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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此刻非常的焦躁。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坐在水晶棺边上的女魔法师,心里非常的焦躁。
他愿意站到那位弗里恩伯爵的阵营里,除了因为看出那位的确是王者的命运,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抱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想触碰一下传说中的水晶球的想法。
可是在这之前,他哪里料到,在自己千辛万苦的得到了诺日格大祭司的身体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颗水晶球,即使他翻遍了那间偏殿里的所有角落,也没有寻到丝毫的线索。
而现在,那个女魔法师手里,竟然就捧着一颗水晶球。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大祭司早就把水晶球交给其他人保管了,难怪……他下了这么多功夫,却都是白做了!
水晶棺里的伊利札看起来非常的萧条,原先饱满的脸颊两边现在都陷了进去,全身都瘦骨嶙峋,虽然一直昏迷着,眼下却带着很重的淤青,原本富有光泽的金色长发,也变得枯燥不已。
乌苏拉趴在棺盖上,静静地打量着好像老了二十岁的伊利札,忽然就带着眼角的湿润轻笑了一声。
和肖恩一起站在门口的奥塞斯听到了这个笑声,便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祭司长。”
乌苏拉没有回答,只当那两个人不存在,独自在心里回想着当初伊利札意气风发的对她说:“美貌这种东西是不可强求的啊乌苏拉,你只能羡慕了。”这句话时的得意表情,暗自想象着伊利札醒来看见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等乌苏拉把伊利札看够了之后,她才一边推开棺盖一边对门口的两个人道:“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叫你们的。”
“是。”
奥塞斯应了一声,就准备和一脸不忿的肖恩一起退出房间,刚转身又听乌苏拉道:“奥塞斯侍卫长,过程中被打断的话,出事的一定是伊利札。”
“……”奥塞斯闻言脚步一顿,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隔了一会儿才对肖恩道:“您请跟我一起去见伯爵吧。”
“可是……”肖恩一听这话立刻就想反驳,却被奥塞斯打断。
“请。”
“……”肖恩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是有打算趁乌苏拉分心的时候动点手脚。这侍卫长刚才的态度明明是中立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口了。
他虽然没有与他们结下任何契约,但现在他也不好轻举妄动,一切都能静观其变。想到这里,肖恩只能咬碎了一口牙,满腔怒气的跟着奥塞斯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乌苏拉和伊利札。
沉睡着的伊利札胸口轻轻的起伏着,气息很弱。肖恩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让伊利札完全恢复,只是保证他不死而已,所以用水晶棺控住了他余下的法力用以保命。
乌苏拉将水晶球放在伊利札的胸前,又拿起他两只手将水晶球覆盖住。
“如果我不来呢?如果,我赶不回呢?”她抚摸着伊利札瘦的几乎只有骨头的手背喃喃道:“你这次的赌注,未免也下的太大了。”
直接接触到伊利札后,她更加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上次离别后,伊利札根本就没有将能量收回,而是好像丢弃了一般送给了乌苏拉。但由于伊利札没有放弃对他那颗水晶球的持有权,所以才会使乌苏拉的水晶球画面不够稳定,时不时的会自动调出伊利札记忆。
伊利札做的最大的赌注,是为了能够直接干预乌苏拉在沉睡时的意识,将自己的意识与他水晶球里的能量做了调换,利用残留在乌苏拉那颗水晶球里的能量,来操纵与另一颗水晶球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持有者,乌苏拉的梦境。但这种操作只是单向的,已经失去意识的本体,没有办法再自行调换回来,而且伴随本体逐渐减弱的生命体征,操纵的力量也会削弱,消失。
假如乌苏拉没有及时赶到,伊利札的意识就会永远困在水晶球里,即使本体没有死亡,随着意识被困住的时间太长,他自己的意识最终将会被同化为能量,不能再称之为“意识”。
这种方法乌苏拉闻所未闻,所以之前也她只是有个猜测而已。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伊利札真的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里。
乌苏拉喟叹了一声:“你果然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赌这一把啊。”
“……”回应她的只有伊利札平缓的呼吸声。
乌苏拉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用两手笼罩在伊利札的双手之上,闭上眼将伊利札的能量以及自己一部分能量传导至伊利札的身体里。
“醒来吧,伊利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