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桑佛森,郊外的道路上,道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草坪,清风拂过,激起一层层绿色的海浪,远远看去,好像绿色的海浪全都涌向了那辆马车一般。
马车里,乌苏拉懒洋洋的坐在里面,任由带着青草香的清风顺着没有关上的车窗吹进来,拂过自己的脸庞。
车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才晃晃悠悠的停下来,乌苏拉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后正准备下车看看,车门忽然从外面被拉开了。
“乌苏拉小姐,车队已经出城有一段时间了,需要下车休息一下吗?”
乌苏拉看着这个鞠着躬对自己说话的人,挑了挑眉:是他?
不错,乌苏拉看见的,正是昨天在正殿外的回廊下看见的那个和艾德琳公主走在一起的侍卫——奥塞斯。
“好。”乌苏拉应完就弯下腰准备下车,却在走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
奥塞斯伸出右手横在乌苏拉身前,绅士道:“请小心。”
“……”乌苏拉看着面前这只手,非常的大且后事,掌心有一些茧,再看看手掌的主人,正用十分坦然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只犹豫了一下,乌苏拉就将手伸出放在了奥塞斯的掌心,让他扶着自己下了马车之后马上就松开了手,乌苏拉抬眼道了一声:“谢谢你,奥塞斯。”
奥塞斯闻言一怔,然后笑着颔首接受了乌苏拉的道谢。
郊外的空气相较于城里要清新很多,清爽宜人,连乌苏拉都忍不住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在离乌苏拉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被桑佛森国王安排护送乌苏拉前往诺日格的侍卫们都聚在一起,一边休整一边时不时地用厌恶的眼神悄悄打量乌苏拉。他们都不愿意接触乌苏拉,虽然乌苏拉的身份对于城堡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秘密,但是她的长相早就在城堡里四处传开了。
根据见过乌苏拉的人所说,这个女仆的长相激起丑陋,性格狂躁,如地狱恶鬼一般可怖。他们很厌恶,同时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在国王陛下亲自打点安排人送她去诺日格的消息传下来之后,所有人都在猜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乌苏拉,她原本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所以在休息的时候,乌苏拉也是自顾自的尽情享受风景,对周围整顿车马的人全当看不见。
虽说像这样,可是……后面这个人的存在感也太强了……乌苏拉有些无奈的想着。
奥塞斯一直站在乌苏拉的身后,安静地好像不存在一样,但乌苏拉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能感觉到奥塞斯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风势逐渐有些变大,巨大的乌云被风从草原尽头的山顶上吹了过来,天气也有些转凉了,乌苏拉看了看天色,正准备回马车上,站在她伸手的奥塞斯就已经轻声提醒道:“起风了,乌苏拉小姐,我们启程吧。”
乌苏拉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向了马车,上车前奥塞斯再次伸出手来要扶乌苏拉上车,乌苏拉依旧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了手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路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路上乌苏拉都没有打过瞌睡,等到天快黑尽时,乌苏拉才看着窗外的夕阳,有些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乌苏拉恍恍惚惚间听见了敲门声,这才醒了过来,发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直歪坐着,腰和脖子都有些酸痛,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四周,根据空间格局的感觉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上。
“叩叩叩。”敲马车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概是听到乌苏拉在马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外面的人道:“乌苏拉小姐,扎营休息了。”
乌苏拉正在奇怪车窗是什么时候关上的,听见奥塞斯在外面说已经扎营了,就扬声道:“不用了,我在马车里睡。”
外面的人沉默了,就在乌苏拉以为奥塞斯已经走开的时候,才又听到他说:“晚安,乌苏拉小姐。”
大概是睡了几个小时的原因,乌苏拉坐在马车里一时半会儿完全感觉不到睡意,视觉已经熟悉黑暗之后,能隐隐约约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火光。此时,不知道是外面的人没想过回避,还是乌苏拉生为动物的听力太过敏锐,一下就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事,稍稍注意力一集中一点,就能畅通无阻的听到外面的谈话。
“奥塞斯侍卫长知道这名女仆是什么身份吗?”
乌苏拉没听到奥塞斯回答,只听另一名侍卫又道:“您别光笑啊,听说奥塞斯侍卫长您是专程护送艾德琳公主到我们国家来的,刚到现在就要护送这名女仆去诺日格,有什么内幕吗?嘿嘿嘿,要是有什么内幕的话,可要跟我们透露一下啊,免得在途中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是啊是啊。”……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着。
“我也不知道啊。”奥塞斯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声音轻缓,让人一听就能想象出他脸上的笑容。
“那您为什么对那女仆这么有礼啊?”
“她是我国国王陛下邀请的客人,当然要以贵客的礼遇待之了。”
“诶?是吗?是诺日格国王陛下邀请的啊。啧,这女仆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奥塞斯再次沉默,其余几人还在讨论着。
“我听说这名女仆的性格十分乖张,虽说是那爱丽儿小姐的仆人,但反而是那位小姐对她礼遇有加,连王子殿下都十分尊重她呢。”
“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听内殿的女仆说,那爱丽儿小姐的家里发生了大火,是那女仆冲进火场里把那小姐救出来的,还因此毁了容。”
“哦?还有这样的事?难怪她的长相这么丑陋呢。”
“嘘——”
“对了奥塞斯侍卫长,您跟她说过话,她是不是性格非常古怪啊?”
“性格古怪?唔……”奥塞斯似乎是沉吟了一下后才继续道:“没有啊,是一位很有礼的小姐。”
“真的吗?”
…………
乌苏拉在马车里静静的听着,认真的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冲进火场救人的事,在听到奥塞斯对自己评价之后才中断了思绪。
有礼吗?乌苏拉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传进自己耳朵里的评价,通常都是由谣言拼凑出来的形象,行为乖张性格恶劣都不算什么了,可是有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作为乌苏拉而言,她只是习惯的和人保持距离,而这奥塞斯对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在乌苏拉看来都是有礼而有距的,所以她也没有拒绝。在乌苏拉的观念里,当有人对你施以好意时,只要不是你不能偿还的,接受,就是最好的回应。
外面的声音逐渐安静下去,火光也有些微弱的样子,乌苏拉想着应该是外面的人都睡着了,就拿出水晶球,想要观测之后的情况,只可惜现在她现在的法术还不能探测到很长时间以后的情况,只能看到未来两三天里的一些片段:大部分的画面都是车队在往诺日格行进的日常,可中间有一个画面让乌苏拉有些在意。
她看到了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在月光下相拥的模糊剪影,那名女子的剪影她很熟悉,是自己,而那个男子的身影,似乎也有些熟悉。
乌苏拉有些奇怪,先不说怎么会在水晶球里以第三视觉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个和自己拥抱的男人是谁?乌苏拉有些发愣,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奥塞斯……
怎么回事?水晶球的占卜是不会出错的,但自己怎么会和奥塞斯相拥呢?可如果不是奥塞斯,这途中结伴的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啊。
正想着,腿上的水晶球忽然自动开启画面,一张如骄阳的耀眼笑脸大大的印在了水晶球上。
这不是伊利札是谁?
“乌苏拉啊,可曾有思念过我吗?”熟悉的带着调侃的嗓音响起,湛蓝的眼眸含带着笑意。
在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乌苏拉的内心忽然变得敞亮了一般,就好像连续的乌云遮盖着头顶的天空,伊利札的出现,就像拨开了乌云,完全不容他人拒绝、强势泄露出来金色阳光一样,让人的心房都温暖明亮了起来。
乌苏拉透过水晶球看着伊利札的眼睛道:“思念,一直遵守承诺思念着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连乌苏拉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不自觉的带起一抹浅笑,目光柔和,声音轻柔。
伊利札嘴角的笑痕逐渐加深,看起来非常满意乌苏拉的回答。他扯了一下松松垮垮的外袍,托着腮用眼角瞟着乌苏拉问道:“旅途愉快吗?”
乌苏拉想了想,带着晦暗不明的语气道:“还行吧。只是马车睡起来不太舒服。”
“哦?”尾音有些奇怪的上扬,伊利札撇开视线看似认真的把玩着手里的金色发丝道:“我们的勇士没有为伟大的女巫‘乌苏拉小姐’扎营吗?”
“……”当乌苏拉听到伊利札特意加重语调的“乌苏拉小姐”时,忍不住眉角一挑,“为什么你要特别强调那五个字?”
“有吗?”伊利札不以为意的笑着:“你不是很喜欢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你吗?乌苏拉小姐。”
乌苏拉想了一下自己听到那五个字时的反应,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一种受到尊重的愉悦。”
“呵。”伊利札依旧不看乌苏拉,只发出一声类似哼声的轻笑。
乌苏拉没有发觉伊利札的异状,接着问:“事情忙完了吗?”前两天一直找不到伊利札的法术轨迹,乌苏拉猜测可能是伊利札有什么事需要忙,所以没能一直守在水晶球边。
如同乌苏拉所想的一般,伊利札应道:“嗯,差不多了。”顿了顿又道:“所以你已经做好受到法术反噬的准备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乌苏拉已经接受了当初伊利札给出的占卜内容。她点了点头:“嗯。”并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法术永远不得恢复,面容,也永远不得恢复。
伊利札这才抬了抬眼皮瞅了乌苏拉一眼,戏虐道:“不过能让你和一直喜欢的我在一起,内心深处还是高兴的吧?”
“这个感觉暂时还没有。”
“……”伊利札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啊……“好吧,期待你的到来。”伊利札将脸庞的垂发挽到耳后道:“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乌苏拉思忖了一下:“有一件。”
“嗯?”
“我刚刚占卜到这两天我会和一个男人拥抱,但看不到脸,你能帮我看看是谁吗?有些在意。”
“……”伊利札眉脚略微抽搐了一下,停顿了半天没说话,然后抬手扶额摇了摇头,语气略带无奈的道:“晚安。”
“啊,晚安。”
画面中断后,乌苏拉抱着水晶球,回想着刚才和伊利札的对话,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喜悦的感觉超过了自己预料见到他时的程度。为什么呢?除了因为见到了他,自己在高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