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茉回房的时候,对面一片阴影处下站着刘可可,她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袁茉看了一眼,决定不管,开门进屋,关门的时候,刘可可卡了进来。
“别关,我要进来。”
“你要进来?”袁茉把“要”字咬得很重。
刘可可抿了抿嘴:“请问,我能不能进来?”
“我说不能的话你会走吗?”
刘可可笑说:“不会。”
“那你进来吧。”
刘可可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左右一看,对袁茉说:“你的房间跟我的房间差不多嘛。”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袁茉皱了下眉,拍拍她的肩膀:“坐椅子上去。”她不喜欢外人坐在她的床上。
刘可可顺从地坐到椅子上,与她四目相对,袁茉看了她一眼,低头看微信,李优在家门口捡到一只猫,宠物医生说有四个月大了,她想收养它,问问袁茉的意见。
袁茉重生前也曾想过养猫,但是那个时候工作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根本没精力再去养一只小动物,现在嘛……
袁茉:你要是觉得你能好好地照顾它,有那个耐心,我没问题。
李优:ok,\( ̄︶ ̄)/抱抱~
还附带一张小猫的照片,小小的一只,灰白相间的皮毛,滴溜溜的眼睛里带着点忧郁,从照片上看是一只加菲猫。这种猫价格不便宜的,哪家土大款买了又丢,真是不负责任。
袁茉放下手机,刘可可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她突然有一种错觉,刘可可的眼神和刚刚那只忧郁的加菲很像。
“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吗?”刘可可问袁茉。
袁茉想了一下说:“算不上吧,边工作边旅游,嗯,工作成分更多。”
“哦。”刘可可整个人都窝在椅子上,抱着双腿,没精打采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家经纪人说让我出去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去,我在网上看到照片,觉得这地方特漂亮,就买了张机票过来,谁知道这么个鬼地方,说它鸟不拉屎都是夸奖。”
网上的照片多数都是经过处理的,再难看的地方都变得好看。
袁茉问:“你做什么了?还要避风头,惹着黑社会老大了?”
刘可可特别真诚地看着她点头:“差不多吧,我要是不躲出来,很有可能被剁成人彘。”
袁茉挑了下眉,很想开玩笑,但是刘可可的表情特别认真,她干笑两声:“那……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刘可可叹了口气,把头放在膝盖上:“我知道啊,我巴不得现在就回去,这种地方再也不想来了。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还有两三天吧。”
刘可可眼珠子转了一下说:“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
袁茉:“……你不是要避风头嘛,两三天不够吧。”
她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心还挺宽的。”
刘可可眯着眼睛笑起来:“东躲西藏不是我的风格,这次要不是我家小陶哥要我躲出来,我舍了这条命也要跟她拼了。”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狠辣。袁茉察觉到她说的应该是个女人,袁茉没接话,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刘可可又坐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撒娇打滚地求袁茉明天带着她一起出去,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出去,还特别臭屁地跟袁茉说:“万一他们把我认出来,包围了我怎么办?死皮赖脸地要我跟合照签名怎么办?我答应过小陶哥要低调的,要是被发现了,我可能明晚就被剁了。”说这话的时候之前的那种豪气一概全无。
袁茉一是困得厉害,耐不住她求,二是想旅行中结交一个朋友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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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雪,太阳终于出来了,踩在松软的雪堆上吱嘎吱嘎作响,袁茉扶着刘可可一点点地往前走,她心里有点后悔,刘可可来这里只带了一双鞋,就是那双christianlouboutin。
刘可可也知道她麻烦了袁茉,一路也不说话,脚扭了两下也不喊疼,咬着牙往前走。
袁茉又把梳阔勒古城逛了一遍以防有疏漏,刘可可对梳阔勒一问三不知,袁茉去哪儿她去哪儿。
这座古城不大,比丽江的大研古城还小,原本名不见经传,这两年不知是谁炒作了一番,许多游客蜂拥而来。当地人卖些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当地特色”,做起生意来斩钉截铁,连讲价也不许。
袁茉选了几个比较有特色的景点拍照,又跟刘可可一起逛了几家小店,整座古城就被看完了,没有小桥流水人家,只有凛冽的寒风和俗媚的音乐,袁茉有些失望,她更头疼稿子该怎么写。
两人找了一间咖啡馆歇脚,别的不说,这里的咖啡还是挺超前的,一杯普通的拿铁要125,袁茉差一点就点矿泉水了,往下一看,矿泉水:45,得,还是拿铁吧,好歹还有点味道。
这125也不能白花,袁茉拉着咖啡小妹问东问西,打听到了一处游客不常去的地方。
“蔡家楼?在哪里?”
咖啡小妹被问得有些不耐烦,随手一指:“就在那边,不远的。”
这座蔡家楼在离咖啡馆两条巷子的一处角落里,不似袁茉想象的那般高大古朴,反倒是很矮小,只有两层高,锈迹斑斑的门环只剩下一个,门上贴着当地旅游景点才有的黄色标志,上面还结着蜘蛛网,怪不得没人来呢。
“咱们走吧,这里……我觉得像鬼宅。”刘可可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搓了搓手臂。
袁茉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尝试推门,门吱呀地开了,门上立现五根手指印,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两人同时打了几个喷嚏,刘可可扯住袁茉的袖子,袁茉回头对她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刘可可瞪大了眼:“进去?啊,我不敢,我害怕,我妈找人算过了,说我阳气弱,容易招惹东西。”
“那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进去看看就出来。”袁茉松开她的手往里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我跟你一起去吧,好歹做个伴。”
这栋古楼进门处的天井的地砖上已经结上了青苔,异常地湿滑,刘可可紧紧地握着袁茉的手以防摔倒,再往里是一间大堂,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高跟鞋踩踏地砖的清脆声音,连光线似乎都绕道而行,阴森森的。
袁茉站在大堂门口拍了几张照片,从构图来看还挺古朴的。
刘可可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对袁茉说;“咱们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我真的害怕。”
袁茉也觉得这里冷得出奇,梳阔勒虽然冷,但是却是很干燥的冷,这栋古楼是一股阴冷,她点点头,两人走回到天井的时候突然听到女人的哭声,低低的却很清晰,相当哀怨,很像鬼片里的女鬼哭声。
刘可可吓得心脏狂跳,袁茉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好似下一秒就会有一双冰凉的手缠上她们的脖子。
两人对视一眼,尖叫着飞快地跑出去,一直跑到大街上才停下来。
“刚刚……咱们……”身处闹市,刘可可还是觉得身上发冷,“是……撞鬼……了吗?”
袁茉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背上冒着冷汗。
在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小雪,袁茉拉着刘可可加速往前走,赶在雪下大之前赶回旅馆。
旅馆在半山腰,刘可可爬到一半突然脚扭了跌倒在地,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袁茉急得直跺脚,她一咬牙说:“我背你吧,反正就要到了。”
刘可可惊诧地看着她:“你背我?你背不动的。”她虽然只有八十多斤,但是袁茉看起来也不壮,跟她差不多,怎么可能背得动她。
“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找穆原。”
对啊,可以去找穆原她们,袁茉脱下身上的防寒服盖在刘可可身上,顾不上刺骨的冷,飞快地往上跑。
冯达见又下雪了,想着袁刘二人还没回来,他有点担心,于是出来看她们有没有回来,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好像是袁茉,她身上的外套呢?
“袁茉——”冯达大喊一声。
袁茉抬头一看,是冯达!她扒掉脸上的雪花,加速往前跑。这时候,穆原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走了出来,就在袁茉快要到达的时候,她脚下一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冯达/穆原:……
“哟,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冯达一边笑一边将她扶起来,“摔疼了吧,你的外套呢?”
那一跪真是把她摔疼了,疼到心里,袁茉顾不上这么多,抬手往后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可可……在下面……扭了。”
冯达一下明白了:“你别着急,我去接她。穆原,扶着点她,你们先回去吧,小心别感冒了,屋里有热水。”说完他飞快地跑下去。
袁茉那一下真摔疼了,膝盖上的冰渣子化成水冷得她直抽气,刚刚跑得太猛现在腰开始疼,真是遭罪。
忽然,一件衣服落在她身上,穆原伸出胳膊对她说:“能走吗?扶着我的胳膊,慢点。”
“你把衣服给我了你不冷?”
“我不冷,走吧,屋里有热水。”
袁茉把住他的胳膊慢慢地往前走,手下的肌肉很硬,让她生出安全感,这人还挺不错的。
躺在半山腰的刘可可冻得够呛,她看了一眼脚上那双鞋子,做这么高的跟干什么!跟女人有仇啊!害的她脚都扭了,还要躺在雪地里,小白菜都没她可怜,越想越气,脱下鞋往外扔,她的力气小,没扔多远,鞋子落在一只脚旁边。
“这是发什么脾气呢?怎么把鞋给扔了。”冯达拾起那只鞋,蹲在刘可可面前,“袁茉让我来接你,你脚怎么了?”
怎么是他……刘可可更加生无可恋了,气呼呼地说:“扭了。”
冯达看了一眼,应该还好,没有肿起来,他把鞋子递给她,让她穿上,“我背你吧,你勾着我的脖子爬上来。”
“你背我?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冯达失笑:“那你说怎么办?你自己走上去?”
刘可可咬了下唇:“我要是能自己走上去早就上去了。你扶着我吧,谢谢啊。”
袁茉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刘可可坐在楼下烤火,整个人抖成了一个筛子,冯达让张鲁泽去请医生,穆原坐在她对面正在倒茶。
“穆原,你在这里多久了?你下一站去哪儿玩呀?我听说你去过新疆,我还没去过呢,那边特美是不是?不过那边安全吗?漠河我也还没去过,据说好冷的,零下几十度,好玩吗?”刘可可的声音本就甜腻,她有心撒娇,声音更甜了一个度,袁茉听了牙疼,穆原却是一脸淡定地做自己的事。
“中午想吃什么?”穆原问道。
刘可可甜甜地说:“你做什么都可以。”特别强调了“你”字。
袁茉耸耸肩:“随便。”
穆原刚进厨房,刘可可抓着袁茉的手,强压住兴奋说:“好有男人味,我喜欢上他了。”
袁茉:你这进展也太快了……
“你不觉得吗?长得这么好看又不娘炮,真是很难得,而且他身上穿的那件大衣是balmain家的经典款,你不觉得很有品味吗?那件大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刘可可犯着花痴,袁茉也不搭腔,刷了一会儿微博看到一条y市本地信息——美食大亨袁文和筹建美食城,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点开新闻,关掉手机,心里却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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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帮忙吗?”袁茉敲敲厨房的木门。
穆原和张鲁泽正在准备午餐,听到她的声音,穆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会做陈皮红豆沙吗?”
袁茉点点头,还好他没有拒绝……
穆原递给她一碗事先泡好的红豆,袁茉倒掉水,细心地寻找着烂掉的红豆,穆原和张鲁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多数是穆原在指导张鲁泽做菜。要做狮子头,穆原让张鲁泽放一点肥肉,张鲁泽说肥肉太肥了,容易发胖,穆原哈哈大笑,把张鲁泽笑得不好意思。
她洗好红豆倒进锅里,心想他们的感情还挺好的。
陈皮红豆沙……是她妈妈的最爱,因为那也是袁文和,她的父亲的最爱……
已经用清水泡软的陈皮,洗净外皮,用小刀轻刮里层的薄膜,再切成丝,和红豆一起煮,袁茉想起了妈妈在厨房煮红豆沙的样子,那时她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时常会觉得父亲还没有离开她,饭桌上会摆上三只碗,等不到父亲回家就不吃饭,那时她经常饿肚子,原本应该是最美妙的时刻却变成她每天最难捱的时候。
陈皮红豆沙要慢炖才出滋味,如果一味求快,用机器打好的红豆粉来做就没有绵密的味道了,在炖煮的过程中,红豆的甜味和陈皮的苦味交织在一起,这样才能显得红豆格外的娇美可爱。
“你经常做?”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原站到她身后。
袁茉半扭过脸看了他一眼:“我做的有问题?”
穆原笑了笑:“没有,很好。”
“哦,谢谢。”
“不过……”穆原接过袁茉手里的勺子搅拌了两下,“陈皮放得太多了,应该会变苦。”
“啊?”袁茉取了一把小勺子尝了一口,呸,真的好苦!
刚刚走神了,一不小心就放了半包的陈皮!
“怎么办?对不起啊,我是想帮忙的,要不......倒了?重煮一锅吧。”袁茉万分抱歉,她给人家帮倒忙了。
穆原神色不变地说:“别这么浪费,加糖进去吧,那边有冰糖。”
袁茉忙不迭地取了冰糖盒子,犹豫着不敢放,“放多少?”
穆原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她,语气悠闲地说:“我来吧,你出去玩吧。”这话听在袁茉耳朵里就是“你给我们捣乱了,出去”,真是又羞又臊。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穆原下厨,一招一式特别像一个武林高手,洒脱伶俐,做的清炖狮子头,每一个肉丸入砂锅都是那么迅速,连一点汤水都没有溅起来,这边狮子头入锅,那边牛百叶紧随其后,大火翻炒,烹饪时间在一分钟左右,从成品来看,牛百叶保持了爽脆的口感。
刘可可眼光挺好的,穆原确实长得好看又不娘炮。
穆原做了几道家常菜,清炖狮子头、回锅肉、发丝牛百叶、麻婆豆腐、清炒生菜,用当地特有的糯紫薯混合米饭一起蒸煮,红豆沙做饭后甜点。
狮子头肥而不腻,做底的鸡汤醇鲜爽口,回锅肉色泽红亮,肉与青椒红绿相间,肉片四角翘起,边角焦脆,窝成灯盏状的肉片却柔糯至极。
能将肉片炒得片片似灯盏,还挂着红红的油光,并且入口不腻不柴,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个穆原有两把刷子。
不过这道清炒生菜嘛……
“嗯——,真的太好吃了!”刘可可平时根本不被允许吃红肉,吃到穆原做的这一桌菜,想着自己回去后啃苹果的生活,刘可可觉得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也不错。
穆原笑了笑,见袁茉眉头皱了一下问她是不是觉得菜不好吃,袁茉“啊”了一声,笑说:“没有啊,挺好的。”
“你觉得哪道菜不好,可以指出来。”
袁茉拢了一下耳旁的头发:“生菜炒得有点老。”
刘可可夹了一筷子,忙不迭地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的,你们说是吧?”冯达和张鲁泽嗯嗯地附和着。
穆原又尝了一下,果然老了一点,菜叶失了水灵,火候没掌握好,“不好意思,火候过了。”
袁茉笑笑:“没有,高原嘛,青菜难得。”
吃饭的只有五个人,据张鲁泽说唐桑从昨晚就没有出过房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冯达还怕她出事特意去敲了房门,听到了唐桑的声音才安心。
刘可可瘪瘪嘴:“管她做什么。”
饭后,四人坐在一起烤火喝红豆沙,甜甜的,沙沙的,陈皮的苦味已经被除掉了,袁茉问他们知不知道那座蔡家楼的来历,冯达笑得极为神秘,说那栋楼闹鬼……
“请问店里有没有wifi。”唐桑如死水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袁茉和刘可可不约而同地叫了一下,刘可可瞪了她一眼,这人跟鬼似的,走路都没声音的!
唐桑不理会她们,又问了一次,张鲁泽指向柜台后的木板,上面贴着一张写有wifi和密码的白纸。
唐桑点头道谢,拿着手机走了过去,一会儿抬高手机,一会儿四处摇晃,一看就是在找信号。
刘可可漫不经心地说:“男人不联系你可跟信号没关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