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以为楼下的人是谁(1/1)

第194章 你以为楼下的人是谁

于是我拉开抽屉,用剪刀剪了头发。一直剪到耳朵上面。零零碎碎的,却清爽了很多。

我的长发是为那个男人留起来了,如今他在我生命中最后的那一丝羁绊也没有了,就像这一地碎发一样。

已经不值得纪念的东西,本来就是一文不值的。

韩千洛慢慢走到我身后,双手扶着我的肩膀,低头伏在我脸颊旁边:“短发也不错,夏天来了,看着也很清爽。”

我看了看手里的剪刀,轻轻放回到梳妆台里。

我不太敢在他面前拿剪刀了,因为我的噩梦已经太多,消化不尽。

三月时还飘着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而如今已经是知了叫夏天的时节了。

我说如果等等还活着,是不是已经会翻身,或者会爬了?

我的育儿经还没等看到六个月的地方……就永远停在了书页折起的那一角上。

韩千洛说:“你的东西还有等等的东西都没动,你起来了,就去告个别吧。”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轻轻抱了下我的丈夫。

“韩千洛,你也瘦了好多。”我用手丈量着他的腰围:“看来那件衣服……又要重新改了。”

他攥着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能看到他眼里的心疼无所遁形。

我说,姚瑶什么时候出狱?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出狱的。”韩千洛凝着眸子看着我:“姚夕,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说不需要。

这一次,所有的事我亲手来做。

等等的检验报告显示她是并非是被人下药导致的过敏,所以构不成故意谋杀。孩子身体本来就羸弱,大冷天被姚瑶那个贱人抱了出去,又带到林萍当时入住的医院。

在完全没有防护措施的状况下,不知道是感染了什么病菌。

姚瑶因过失而被取消了假释期,提前送进了监狱服刑。

但我一直觉得她是主动要求的,因为她应该明白——只要她踏出那个法律束缚的地方一步,我就是同归于尽也不会饶过她的。

只是可怜的蒋怀秀,我知道这三个月来她到处搬家,不管搬到哪都会在一周内被人烧了房子。

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害得邻居一个小男孩受了点轻伤,韩千洛才住手。

但是几经折腾下来,蒋怀秀已经被弄疯了。据说整天蹲在天桥下,说她女儿被人害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姚夕,我带你回国好不好?姚瑶的事,我会替你解决。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摇头,然后轻轻捧起他的脸:“韩千洛,你还没有吸取教训么?

为了给阿珏报仇,你赔进去了多少东西。你问问你的内心,你赢的……真的漂亮么?”

“所以你要做什么?姚夕。”他按着我的双手,沿着胸前慢慢拉下来。

“我要姚瑶死,只要她死。”我微微挑起一丝凄惨的笑容:“不带阴谋不用算计,哪怕站在她面前用我这双手亲自掐死她。

韩千洛,这是我的战争。麻烦你,退到前线以外。”

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粥,几下就吃完了。我很饿,我需要能量。

然后我突然就感受到一阵近乎绝望的窒息从身后环住了我!

韩千洛抱着我,力度颤抖又疯狂:“姚夕,不要这样。我心疼你……

让我来做吧。你的手只能用来做设计,不能用来杀人。

你这么笨,你斗不过那个女人的!”

我从来么有听到过韩千洛用这样近乎祈求的语气跟我说话,这不是我认识的他!

可我……又何尝还是他认识的我呢?

我用力去扳他扣在我胸前的手,怎么也弄不开。我知道我的指甲划伤了他,可他就是不撒手。

但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去抓去咬,去歇斯底里。而是平静地垂下手,任由他伏在我肩上……

湿了,从颈窝到肩膀,到整个后背。

我感觉到湿润的喘息激发了我认知里最后的一片领域。

我想我真的很过分——终于有一天,成功地逼出了这个男人的眼泪。

韩千洛,你一直自诩我是你整个战局里最好的战利品吧?

可你没想到,这看起来挺光鲜的一个小花瓶,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已经摔的粉身碎骨了。

真讽刺,我把我前半生的眼泪给了沈钦君,却再他哭着求我回心转意的时候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我把我后半生的眼泪透支给你,却再你终于瓦解脆弱的时候也无法陪着你悲伤。

我想转过身去抱他,可是他死死地压着我。

“别回头!”

我笑着说:“好,我不看……所以你放我走吧。”

“姚夕你是在惩罚我么?我求你流一滴眼泪……哪怕再为我流一滴泪!”

一句惩罚,让我的心陡然一碎。

“韩千洛,我也想保护你啊。等等死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好不容易解脱了一场噩梦,我怎么忍心让你再一次咬断脖子上的枷锁为我去扑食捕猎?”

你无意中闯入我的人生,心甘情愿地为我铺路。我踩着用你的血染成的玫瑰,一路走得又踏实又嚣张。

可是今天的我……就连最基本笑容和泪水都没有办法回馈给你了。

这样的我……怎么忍心再拖累你?

“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是疯了傻了残废了也是我的妻子!”

我笑说:“可惜我不疯,不傻,不残废。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明晰的思路和冷静的头脑告诉我说。

我没办法再被你保护在身边,等着那一声爆竹的破碎,迎来或赢或输的节奏。

这一次,我选择亲手送鬼下地狱。”

我伸手,从后面轻轻挽住他的头颈,侧过脸在他湿润冰凉的脸颊上吻了吻:“韩千洛,忘了姚夕吧。

忘了那个偶然穿着外婆婚纱闯入你视线里的冒失女孩,她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你的计划里。

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当初你为了阿珏来到名扬复仇,现在你已经顺利的把一切都改头换面地收于囊中。

你已经赢了,你胜利的光环下完全不需要多余一个我的存在。

你就当我是你的一个幻想吧。是你面对冰冷的阴谋下,人性良善的一点光辉幻化出来的安慰。

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守着这份看似美好的心灵,不遗余力地想要据为己有。

然而我叫你失望了,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幸福的可能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的后半生被我带进同样绝望的漩涡里。

所以韩千洛,我们离婚吧。”

我觉得,不同的男人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必然都是不同的。就比如说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沈钦君拖拖拉拉地求我考虑了多长时间。最后的协议上又是泪又是血的,虐了大半个世纪。

而韩千洛的作风完全不同。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我的床头前。整齐干净的两页白纸,让我这肮脏的灵魂都不忍去染指。

那上面还压着一把钥匙。

我知道那是公司附近复式公寓的钥匙,曾经用来收留我的那套房子早就被他过给我了。

还真是个有效率的男人啊。

我猜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故意逼迫自己,那个男人的眼泪很珍贵,为我流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很好,其实我也挺害怕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我就这样子从韩千洛的身边挣扎出来,那感觉真的比割肉还折磨。我真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不迭。

可是当我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的时候,我反而平静地释然了。

我去理发店把头发好好修建了一下,短发配上瘦削的脸颊,看着又精炼又冷酷。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我觉得我自己走在街上都能吓哭小孩子。

我回家找出两个厚重得行李箱,带上一些夏天的衣物。不会太多,因为我再也不需要高档花哨的时装,只要拿些轻便严肃的衣服就好。

另一个箱子被我拖到楼下的工作室,把之前给等等做的那些小衣服一件件叠进去放好。

每一款设计都是我比划着她小小的身子,一点点想像而成的。当时一边做,一边就想着她穿在身上的时候会事什么样子。以至于在我的梦境中,这些小衣服的出镜率都很高。

我怕有一天,我还记得这些衣物,却已经记不得等等长什么样子了。

装满了两个箱子,我再次回到楼上的主卧。

这里甚至都没有我和韩千洛的一张婚纱照,空荡荡的简约布置,如我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如果要把我从他的生活里摘除,应该比良性肿瘤还容易吧。

我才是韩千洛的枷锁。离开我,他依然是那个可以在高加索山脉傲天驰骋的雪狼。眼中偶尔有故事,却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我走进他的衣橱,最后一次为他把衬衫和西装领带的颜色款式分分好。

我想告诉他,你现在的身材都没有之前那么好了。穿衣服可要学着点扬长避短,可别随便找个麻袋就往上面套。没事的时候不要刻意去看我留下的那些杂志,那都是T台的样式。你这种商务人士简单肃穆些就很好了,好吧……事到如今,你在我眼里还是怎样都很英俊。

回到床头前,我检查了一下药箱。他受伤之后还要坚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我挑了挑理了理,临近有效期的都给扔了出去。

没有看到安眠药,我已经很欣慰了。

最后,我把婚戒摘下来,和家门钥匙一并压在另外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背光投射下来,将指环打了个小小的圈影,像一滴眼泪的形状。

我站在门口,把房间里的一切扫视一遍。七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我说谢谢你了,七婶,我走以后好好照看着点先生。他受伤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饮食保暖都要用心点。

然后我看到七婶哭了,也难怪了。她照顾阿珏好些年,对这个家的感情可能比我深吧。

其实我知道韩千洛是在家里的。

他在三楼的书房,门锁着,故意不出来。

我最终也没有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只是拖着两只箱子放上了车。

我没有回头,只是调整了车的位置,用镜子看到他站在三楼窗户前。

他站在透明窗帘的后面,似有烟雾飘出来。

他的肺受过伤,本来在那之后就彻底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