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兰亭直挺(艸)挺地倒下去,众人大惊失色,忙跑过来扶她,哈日勒见有机可乘,那皇子也刚想逃开,另一柄通体如白虹的剑从那皇子眼角闪过,又再次架到了他肩上。

“你们在我身边站好,别让他们寻了机会。蒲队将,保护好你们姜队将。”

众人闻声看去,眼前那人脚边拂卢花色名贵,秀发上稳稳戴一支朱鸟紫檀簪子,再往脸上看去。那是一张涵盖知性与端庄的脸庞,常年挂着的浅淡笑容被冷峻脸色取代,一身枣红拂卢,一双清冷眸子,美得蛊惑人心。哈日勒很奇怪自己为何不去惊叹她的容貌,而是眼神定在她的桃花眸子上。

永远不要忽视和招惹那些表面看起来沉默和安静的女人,她们的刺是收在里面的,而且扎人很疼。

“郡......郡主......您怎么来了?”蒲逍林还未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有人一剑开金营,我便来了,先站到我身后来。”众人听她话后,便晓得郡主说的一剑开金营是姜队将。他们纷纷跟到赵丹青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突然有一道血色红光经天而过,直直坠入赵丹青身后的地面,最奇异之处,便是那样巨(艸)大的冲击却没有激起一点尘土,那道红光只是轻柔缓慢地落下来。

眼前横空出世的人如同一尊天将般,身高几近一丈,头盔下的脸庞一道张牙舞爪的骇人刀疤从左眼眉心贯(艸)穿至胡茬横生的下巴,厚重的银鳞锁子甲仍不能掩盖他隆起的肌肉,背后负一柄猩红巨剑,看得人心生胆寒,那样一柄又长又重的巨剑,没个惊人的臂力是连举起都困难的。

他一出现,让周围的人顿时压迫感倍增,这个将军似乎天生就带有威严。

赵丹青知道身后来人,轻轻一笑:“莫度将军,卓统帅那边如何?”

被称为莫度的大将军完全没把周围敌人放在眼中,如同在王府里一般恭恭敬敬向赵丹青行跪礼,禀道:“奉郡主之命,末将为郡主开路后返回关口,卓统帅已经展开围剿,只等郡主出现了。”

“好,我们即刻就走。”虽不知姜兰亭要挟的这个人是何身份,但看众人戒备的反应也猜了个大概,于是冷声对皇子说道:“立刻给我们准备三十匹快马!”

“你要那么多马做甚?”哈日勒不解,他们现下只有十六个人,十六匹马足矣。

“照我说的去做,除非你想让他死。”赵丹青一直观察哈日勒的脸色,看出他面上流露出来的忌惮,再看此人服侍,猜想就算不是王爷那样身份显赫的人物,也足够用来威胁整座那曲营寨的金兵。

哈日勒权势功高,在辽阳府平常与知府同等的官员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点头哈腰,何时受过这番被人威胁的屈辱,胸(艸)腔内怒火中烧,但又不能不顾及皇子性命而发作,只能压制得浑身发抖。

“备马!”哈日勒朝身后金兵吼道。

“......是!”那金兵被他吼得一愣神,赶忙拔腿跑开,随后从人群中牵出三十匹马,刚要牵到赵丹青这边,便被几个金兵抢先一步接过缰绳。

赵丹青生性聪颖谨慎,怎会看不出他们的意图,她不等那些金兵接近,立刻喝止:“你们站住!”继而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去把马牵过来,看有无做了手脚。”

“是!郡主。”蒲逍林带人大着胆子上前,他从金贼手中接过马匹缰绳,见对方横眉冷目却不敢发作,心中暗自冷笑,得寸进尺抽出面前金兵的腰刀,赞叹道:“好刀!小贼,爷爷替你保管了!”

那金兵论拳就想往蒲逍林那张脸上砸过去,但见蒲逍林抬刀指了指被挟持住的皇子,那金兵如同抽了支架的营帐般双肩垮下去。

见蒲逍林这般解恨的举动,他手下众人纷纷效仿,激得周围金兵泛起阵阵阴沉杀机,死死瞪住那十五个人,恨不得下一秒便将他们乱刀砍死。

可惜瞪人不能杀人。

这时一个金兵推开眼前拦着的人,看到哈日勒马上跪下说了些什么,哈日勒面色大惊,朝南边望去。

赵丹青微微侧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往南边,只见密密麻麻的营帐中火光四起,股股黑烟直冲云霄,回荡着越来越响的喊杀声。她知道是卓云飞率军攻过来了,眼下姜兰亭重伤,她也不再耽搁,翻身上马,接过姜兰亭紧紧护在怀中,道:“我们走,去与卓统帅汇合!”

“是。”莫度单手拎起皇子,横翻上马,蒲逍林等人也跨上马,跟在赵丹青后面。

“且慢,我家皇子......”

“待我们平安出了营帐,自会还你们!”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她除了连营,便出尔反尔将皇子杀了,他回去怎么向可汗交待?

“自是由不得你信不信了。”赵丹青不愿再与他纠缠,心口的衣物被姜兰亭的鲜血浸湿,她不知姜兰亭受的是何种程度的伤,现下只想早点出了金营让医官来救治。

莫度将军抓起那皇子的手,稍稍用力便将他的小指指骨掰断,那皇子早已怕得不行,现下也是失声惨叫起来,眼角痛出泪痕。

皇子在他们手中,南营也失了,如此混乱的局面让他头脑发热,根本想不出应急之策,只能焦头烂额地挥挥手:“让他们出关!”

有金国皇子这张王牌在手,整整一千余人的金军大营硬是无人敢阻拦这十六个宋兵。哈日勒带人远远跟在后吗面,却不敢阻挠。

姜兰亭昏死在赵丹青怀里,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流过马背,在空中飘出朵朵血花,赵丹青一面拍马加速,一面撕下价值昂贵的拂卢袍角,紧紧缠绕在姜兰亭肩膀处,用以暂时止血。

“兰亭,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十六人十六匹快马大约狂奔了六里左右才冲出栅栏,赵丹青回头一看,连营两边喊杀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看来卓云飞已经率军攻入腹地。

她策马赶向金营外缘,一路奔来,时不时还能看到一束束黑烟直冲云霄。

时间不长,赵丹青已经找到医营,不断有受重伤的士兵被送(艸)入,又不断从营中涌出人,不少人看清来跑来的马队是赵丹青等人,连忙对身旁的人喊道:“是郡主!郡主回来啦!”

原本混乱不堪的医营里,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赵丹青。她到得营帘门口,忙喊道:“快让钱景德来医治!快!”

“是!“下面的人见郡主初次那样焦急,赶忙将忙得揭不开锅的医营首席医师钱景德找来,亲手为姜兰亭医治。

赵丹青牵了条厚毯过来替姜兰亭盖严实,钱景德解开姜兰亭胸(艸)前衣物,原本洁白的肌肤此时如同淋了一盆血水般,干透的血被黏湿的鲜血覆盖,层层叠叠,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金兵的,哪些是她的。

她的伤口伤得极深,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已经将盖住伤口的毯子浸透。有冷风从帐帘外灌入,轻微的凉意似一柄刀狠狠刺进赵丹青心口,还未觉得痛,只感到整颗心都像是被冻住了。

她很怕,怕姜兰亭这一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怕姜兰亭又像七年前死去,纵然钱景德查看了她身体禀明只有肩膀一处伤,只要可以止住血便无大碍,可她还是怕,无数次梦里梦到极不好的兆头,所以她怕极。不知何时她已经把姜兰亭看得如此重要,

钱景德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快!拿晗灵丹来!“

赵丹青愣神时被钱景德一声喝喊唤回来,晗灵丹在她记忆中是掉命的灵丹,由父王在五十年前与东海玉蟾宫中求得五粒,其中一粒赠予钱景德,非上将垂死时不得用,这下要了是做什么?她心慌之余忙望向姜兰亭,眼前一幕让她如坠入冰窟里一般。

姜兰亭的伤口此时被钱景德和另两名医官敷药包扎住,但她口鼻蹿出猩红发亮的鲜血,眉心一团淡淡的紫色逐渐蔓延开,腹部也慢慢现出一个紫色的形状,似是人的手掌。

周遭一切都好似被冻结住,赵丹青心中狠狠一痛,惊诧道:”钱医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肩处有伤么?她的腹部怎的了?“

钱景德也被眼前景象震得说不出话,他慌慌忙忙道:”郡主......这、这,老朽方才替这将军检查时,确实没有这一处伤,依老朽所见,定是这位将军在战前便受了极重的内伤未能痊愈,现下将军怕是过多地催动了身上的气机,导致内伤扩散,伤及全身。“

赵丹青脚下一软,之前从未听她提及此伤,她想到,姜兰亭之前有提过她走访云梦大泽时曾与人交手,想来便是在那时受了这样的伤。

那晗灵丹喂她服了下去,居然毫无起色,晗灵丹本身极强的药性刺激得姜兰亭鼻中又蹿出一股黑血。

她此时心乱如麻,但她性子稳重,再急也能在短时间内镇定下来,思量对策。

她大步出了医营,见硝烟未落,那皇子被人带走,莫度却未走,静静守在医营门口,见赵丹青出来,便躬身问道:“郡主,姜小友的伤势如何?”

赵丹青目光黯淡,将姜兰亭症状伤势一一说了,莫度脸上也泛起愁云,随赵丹青进了医营。他此刻也顾不得男女避嫌,看了姜兰亭腹部的伤口,思量片刻道:”确实是被内力醇厚的高手所伤,晗灵丹用来掉平常刀剑所伤的人具有奇效,但用来解救内伤却是倒行逆施,末将识得一位隐世高人,生平钻研古药典籍无数,应当就得姜小友,不知郡主的意思是?“

赵丹青望着金营道:”此战夺回那曲,卓统帅便会拔营赶回西宁州,此处没了金贼扰乱,我也可以放心了。既然将军所言那位高人能救得兰亭,便要去试一试,我不能让她性命再出差池,父王那边我会命卓统帅带话。”

莫度拱手道:“一切旦从郡主吩咐。”

赵丹青点点头,留了口谕给钱景德让他带话给卓云飞后,莫度祭起巨剑‘沉金’,背着姜兰亭带赵丹青御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