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来到众人跟前,一声不吭的,从篮子里拿出盛了饭菜的饭盆子,逐个给各个女人,又各给一个水葫芦,不久除了沈小姐外,人人都有份。其他人都吃起来,妙红不吃,问那丫头道:“怎么不给饭她吃?”

英红道:“问有什么用,新来的哪个不饿三天?”

妙红道:“人家是千金小姐,你们这样做,万一大头领知道,有你们的好瞧。找到大头领了没有?”

那丫头道:“还没有。”她看看沈小姐,手往怀里掏,一会儿,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沈小姐道:“这是特意留着给你的。”

沈小姐满腹疑惑的打开看时,原来是一个馒头,还有点余热,当下向那丫头道谢。

那丫头压低声音对众人道:“各位姐姐,适才二头领告诉我,明晚他会设法放你们出去,大家做好准备。所以他要你们都尽量吃饱,到时好有力气赶路。”

众人惊喜万分,看着那丫头,眼泪都快掉下来。

寒红道:“我们不能再留在寨子里了么?”

那丫头道:“留在寨子里?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这么想了。今夜若不走,再往后整个寨子都被包围,想走也走不了啦。”

众人一时愕然不语,那丫头又道:“二头领还说,沈小姐现在虽然没有任何武功防身,但是她聪明过人,你们可以教她本寨的织女剑法,两天时间,她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

春红道:“二头领是不是糊涂了,老寨主花了好大心血才换来这织女剑谱,怎么能传给她?我都是到寨里,服侍了老寨主三年,他才教我的,她不过是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传给她?”

那送饭的丫头道:“你们倒还好了,我直到现在,人家还不肯传我,二头领说,我办好了这事,这风波如果能平安过去,他会劝那女人传给我……”

秋红道:“谁爱传谁传,这是我跟着大头领出生入死了一回才换来的,我是决不会传的。”

寒红道:“谁稀罕你传,我传,反正是二头领说的。”

春红道:“寒红,你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寨里的镇山四宝之一,我不信二头领会这样说,兴许是听错了,一定要听到他亲口说我才答应让你传。”

送饭丫头委屈道:“这当真是二头领说的,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二头领还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办非常之事,一切以平安为要,这件事情,希望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都不要为难沈小姐,各尽全力,都来帮助沈小姐。”

这几个丫头,显然对此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送饭丫头既然这么说了,却也无话可说,寒红道:“二头领都这么说了,那是决不会错的,我负责教她前三招。沈小姐……”

沈丹墨道:“谢谢了,请姑娘回去替我谢谢二头领,心意我领了,可惜对于舞刀弄剑,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众女听到她这样说,无不大感惊奇,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这样说。寒红道:“沈小姐,你知不知道,这织女剑法是九天玄女专门传给咱们女子的,比起哪些什么玄女剑,玉女剑之类的强得多了,只要拿得起剑,就算没有内力,也能够杀人。如果学得好,就算遇到真正的高手,也可以保命逃跑,要是碰上一般的人物,哼哼,管他力气多大,也能轻松击败。当年我们老寨主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手的。这么好的剑法,其他山寨的人曾经拿过几十万银子想要老寨主转手,老寨主都舍不得,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送饭丫头道:“是啊,二头领说,这个织女剑,讲的是心至灵手至巧,沈小姐能画得好画,手巧是不消说了,吟得好诗,心灵也是肯定的,这机会甚是难得,还是学吧,只怕当真不出两天,就给学会一些,此番你们下山,万一真遇到了坏人,说不定便能派得上用场。”

沈丹墨心里苦笑:我既不想做强盗,也不想在江湖上混,学剑干什么?当下只说手拙心愚,学不了武功。

寒红甚是扫兴,秋红冷笑道:“你们别傻了,人家可不是我们这样的苦命人,人家千金小姐又不怕没人保护,干嘛跟你们学这个,人家又没发疯。”众人听了这话,都道沈丹墨是瞧不起她们,也就不再劝说,心中虽然不快,也没多言。

次日午饭时分,那丫头又提饭进来,面色极是严峻不安,精神不宁,两眼红肿,显然大哭过一场。

大家意识到不妙,绝望之余,也没人吭声,闷闷的吃着饭,还是美红忍耐不住,问道:“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变故了?大头领回来了没有?”

那丫头长叹一声道:“回来是回来了,可是咱们的寨子真的保不住了。”

大家齐声道:“为什么?”

那丫头道:“大头领受伤了,伤得很重。”

大家又是一惊,齐声道:“有多重?”

那丫头道:“满身是血,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主子说看样子起码得几个月才能复原。不过我看主子昨天晚上照顾了他一个晚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一点都不见好转,连开口说话都难,只怕比主子说得还严重。”

春红道:“那十万大军是不是真的?”

那丫头道:“这还有假的吗?”

美红道:“那当头的是不是那个姓姜的?”

那丫头道:“已经证实了,的确便是他。二头领和主子叫封锁消息,不让任何留在寨内的人知道,但是看起来也隐瞒不了多久了。只消这消息泄露,不出半天,恐怕寨子里就跑掉大半了。别的人都还罢了,这姜长歌哪个不怕?”说着说着,泪水又滚滚而出。

寒红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大头领惹下的事?”

那丫头道:“不知道,大头领一直都不肯开口说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急死人了。主子说,看来即使不是,这一场祸也避免不了啦。”

春红道:“为什么呀,不是有江湖规矩吗?”

那丫头道:“主子说,大头领这一身伤,就是姜长歌手下的人给的。”

众女人无不吃惊,纷纷道:“大头领怎么和那恶人的手下碰上了?”

那丫头道:“不知道,问他他也不答,主子说,肯定是他跑去找姜长歌了。”

春红道:“不会吧,他不要命了?可能是回来的路上,刚好遭遇上了。”

那丫头道:“就算是遭遇上了,他要是不跟人家打而是马上跑,谁追得上他?肯定是故意去碰一碰的。唉,到了现在,本来躲都来不及,他偏偏还这样做……”

春红道:“那咱们怎么办,二头领会把咱们的情况告诉大头领吗?”

那丫头道:“这就难说了,大头领伤成这样,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上天保佑了,二头领只怕也不愿说出这消息让他担心。”

众女人大是绝望,除了沈小姐,全都悲泣出声来。那丫头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她们一哭,也是触动心事,陪着一起掉泪。沈小姐看她们害怕之相,料来这姜长歌的传说确实不无根据,心中反而激起一股豪气,偏不陪着流泪。

这一天,那丫头再也没有来过,也没人给大家送吃的,大家不知外面情况到底如何,心情极是糟糕,饥饿的感觉倒在其次,只是不见有人来,心都悬着,憋得似乎胸膛随时都会爆炸一般,不知何时自己就会被逼疯。就连沈小姐,也有种快要窒息的慌乱。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门再次打开,那丫头悄然进来,不等大家说话,轻声制止她们出声,一边替众女解开锁链,一边尽量的压低声音道:“二头领已经跟各关哨说好了,等会大家只管跟着我下山,也不用说话,也不要给更多的人知道,从北面出到官道,大家就可以各自回家了。”又给每人发了一个馒头道:“大家半天不吃东西,都是主子盯得紧,陪着她在那里给大头领熬药,这馒头给大家填肚子,边吃边走,天亮之前,一定要走出山口。”

大家喜极而泣,那丫头又指着沈小姐道:“二头领叮嘱说,沈小姐是千金之体,一路上大家要对她特别关照。她走不动时,大家需轮流背她。”

众人连连点头,沈小姐想起这唐泽西自从见过她之后,一直有意无意的对她另加保护,不禁感动。

一行人悄悄离开了山洞,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道下山。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还行,也许是因为久处山洞,已习惯了黑暗,反正不需要灯笼火把,大家也完全能看清楚前路的状况。

这一路让沈小姐大开眼界,原以为一群山野草寇,必是乱遭遭的一团,没想到山寨的夜晚,倒是显得极为详和和静谧,寨子也规划得井井有条,聚义厅左右各有一幢小楼,再往前是一片开阔的演兵练武场,练武场两边,分别有十多排整齐统一的小屋,两队巡逻兵不是走过,轻轻的脚步声,倒让整个山寨更显宁静。

一行人来到一个小山坳上,众女回头看着,目光中竟都有流连之意。沈小姐注意到,她们的目光更多集中在聚义厅左边的那幢小楼上。那小楼二楼的一个窗口的窗纱上透出了烛光。看来,那里该有一个未曾入睡的人。

那丫头轻声道:“大家还是走吧,大头领的安危谁不关心,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都走吧!”

沈小姐心道:“原来那房里便是那大头领了,哼,做强盗虽然不好,但起码要讲义气,一个连义气都不讲了的强盗,竟让这几个女人牵肠挂肚,到底是没有见识的村妇。”

很快大家就被一个沿着山脊建成的城墙挡住了去路,没墙而走,不久就到了一个城门,那丫头上前跟把门的头目说了一句,那头目指挥手下的两个人,把城门打开让这一行人出了城门。

一出门,立刻便是一个陡坡,下坡之路曲折而险峻,沈小姐在众女人轮番搀扶下,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才下了这坡,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神风寨有此天然险地,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对方不是有十万雄兵,只怕还真吃不下他们。

下了陡坡不远,是另一关的关口,这一关更加险峻,一面临绝壁,一面临悬崖,关卡则是一个高大的门楼,威武地阻挡着由山下引来的险道所带来的任何危险。这种设计,任何人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任何人若想硬闯神风寨,在这里就得老老实实地接受这门楼密集的考验,无论是雨一般的箭,还是从天而降的滚木擂石,或者是滚烫的油,都足够把你冲上门楼的愿望无情的掐灭。

背脊发凉的状态下,沈小姐一行离开了那个石道,接着到了最后的关卡。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山寨大门,城墙比刚才第一道关卡上还要高,门楼上竖着几面大旗,不时迎面飞舞,似在有意展示它上面几个大字,借着月色,沈小姐连猜带看,却是“神风寨”、“秦”、“唐”、“江”等字样,出乎沈小姐的意料,这几些字都写得规范而威武,远非想象中的潦草和歪斜,带有一股逼人的霸气,并且还多少挟带了一分雅气。沈小姐心下感慨:“看来这寨里果然还是有雅贼的,可惜再怎么雅,也不过是贼,到底仍然要干杀人放火的事,如今内忧外患之际,如唐泽西这样的人物,要是在朝廷上做官,为国家出力,立功是早晚的事,偏偏在这里做土匪,唉!”

出了关卡,那丫头带着大家朝北走不多时,便停了下来,轻声道:“各位姐姐,你们继续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大概八里之地就是山口,顺利的话,一个时辰便可以出到山口,出了山口,就有一条官道,那时就安全了。”

寒红道:“你不一起走么?”

那丫头道:“神风寨对我有养育之恩,几个头领也对我不薄,这时我若走开,岂不是不义?各位姐姐一路珍重了。”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