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比试的场面比上午热闹多了,看着场上纵马奔驰的飒爽英姿,人们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热血,不再是单纯的期待比试结果,更多的人是在关心比试本身。

球杖挥出利落的轨迹,马儿奔驰而过,带起一阵烟尘滚滚,但是平日注重风雅的贵公子们此时没人再去留意烟尘是否会弄脏自己的锦衣华服,流着汗水的脸庞是自信而飞扬的神采姣。

“卫十二,你他娘的往哪打呢?老子在这里呢!眼睛瞎啦!”安世锦挥着偃月形球杖怒吼。

面容清秀的卫十二十分委屈:“老大,是贤王府的人撞到了我的球杖,我才会打偏的……”

球场上争分夺秒,可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追究责任,没听完他的解释,安世锦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策马又朝争夺最激烈的地方奔去了籼。

卫十七想策马上前去抢球,却被贤王府一人一骑挡住了去路,他往哪对方就往哪,眼看着球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而自己不能上前,卫*怒,忽然一个调转马头挡住评判的视线,用球杖狠狠在对方马屁股上一戳。

马儿顿时难受的蹦了起来,卫十七趁机策马越过。

对方怒斥他违规耍赖,扬声要叫评判,卫十七回头得意冷哼:“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都没用,反正没人看见。”

卫十一披荆斩棘最终把球抢到手了,纵马挥杖带着球往前跑,正准备摆个拉风的姿势来个漂亮的进门,结果一用力球还没打到,只听“咔嚓”一声不妙的声响传来,他得意忘形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飞起的球落地,很快又被追上来的人抢走,卫十一举着手里只剩半截的球杖无处话凄凉,只恨不得砸在评判那张凑过来的大饼脸上:“这是什么破东西?狗啃过的玩意也拿来给老子用,老子的球都被抢走了,不行,那球是我的,叫他们还给我!”

评判泪流满面吐槽,大哥你都敲断人家三根球杖了,你自己的才断了一次,已经够坚.挺了,你还想怎样!

贤王府一个俊秀少年抢到球,正挥杖往对方球门处奔,谁知一阵妖风袭来,原本往前飞的球忽然转了个方向跑到了别人杖下:“马球不能使用武功,你犯规了!”

卫四一下一下托着球,眼看着后面一大群人追上来了,他一杖抽飞到了离对方球门最近的安世锦身边,放慢马速等着少年与自己并驾齐驱,伸手在对方纤瘦的腰上暧.昧摸了一把,浪荡一笑:“小兄弟,你家王爷没告诉过你,规矩是用来吃的么?”

“你……”少年气的脸都红了,策马赶紧躲开魔爪,恶狠狠回瞪,这个变.态刚刚还摸过他哥哥,这会儿又对他下手,等找个机会一定要剁了他的手!

安世锦带着卫一卫五共同努力为卫十二创造了机会,情势惊心动魄,卫十二急着将功补过,挥杖就要射门,结果一不小心用上了内力,拳头大小的球如一颗划过天边的流星,擦着球门消失在了茫茫林间……

卫十二呆了。

众人也都呆了。

安世锦怒了:“卫十二,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球,啊?球门在那里吗?吃饱了撑的你,还是你的眼睛瞎了,要不要老子亲自帮你洗洗眼睛!”

越说越怒,安世锦直接把球杖当成暗器,“嗖”一声朝着卫十二的后脑勺砸去了。

卫十二还沉浸在球被打没了的沮丧中不能自拔,怔怔望着球消失的方向,但多年训练使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做出了躲避危险的动作,脑袋一低,躲过一劫,但是他正前方同样看着瞻仰流星轨迹的贤王府骑士就惨了,哪想到会遇上这倒霉事儿。

安世锦一杖正中他伸长的后颈上,在一众目瞪口呆中,就见那倒霉蛋身体微微一晃,噗通一声栽下了马。

“……”

评判策马赶过来就见到这一幕,气的额头青筋直跳,狰狞着脸咆哮:“安侍卫长,你又伤人!不是伤人就是骂人,你说这是你第几次动手了?武王府还想不想参赛了?再有一次就取消你们这群混蛋的资格!!!”

他真是受够了,武王府对贤王府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试,但这是他当评判以来最累的一场,从没见过这么流氓的队伍,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一群混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这么大声,但是真的好想笑,哈哈哈……”自从武王府的人上场后秦悠的大笑就没停过,开始还能忍耐着遮掩一二,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惹来周围不少鄙视的目光。

她从来不知道,宋微君身边这群亲卫们的属性居然这么二,平时看上去都是一个表情,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然而真遇上点什么事,二货的本性立马就暴露了,而且一个个都还这么有性格,笑死了。

剩下的亲卫们缩在后面佝偻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去,个个在心里抓狂咆哮,丢死人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把你们愚蠢的本性收敛一些好吗???

“有那么好笑吗?”宋微君从桌上爬起来,揉着疲倦的眉心看她。

“对不起,吵醒你了,比赛挺精彩的。”秦悠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说道:“你要是累就跟陛下说一声,让宋侍卫他们陪你回去休息,季神医说你总是强撑着不睡对身体不好。”

宋微君抬眼看向天边渐落的夕阳,摇头道:“马上就要结束了。”

红彤彤的夕阳折射在他额间的红宝石上,摇曳出绯色旖旎的光晕,洒在他脸上更添几分慵懒与妩媚,似醒非醒的眼眸波光迷离,褪去了冰雪般的清冷,现在的他就好像春日里一缕微醺的风,萃过百花的香甜媚色,丝丝缕缕,撩动心弦。

武王府对贤王府的比试结束后赵咸铭宣布今天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有兴趣的可以自行去林间狩猎,打些野味晚上做烧烤,毕竟这是出来狩猎的,坐了一天难免会觉得无趣。

至于比试结果,无须多问,武王府的亲卫们耍了那么多次流氓,能不赢吗?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配合好,从小一起经历地狱式的训练,一起挣扎求生存,十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为一个人效命,那种无间的默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也是这时秦悠才明白宋微君为什么不理会安世锦的以权谋私,彼此之间亲密到看对方就像照镜子的时候,谁还会在意这点小小的得失,这不过是他们彼此打闹玩乐的一种方式罢了。

安世锦挨训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但换一个环境,如果是安世锦遭遇了围攻,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为了他们的头儿挺身而出。

散场后大家自由活动去了,秦悠没什么安排,便陪着宋微君回行宫休息。

一路上不断有贵族少女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路过,当武王殿下步伐悠然衣袂如风的路过时,一边低头行礼一边又忍不住红着脸悄悄打量。

秦悠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些有什么异常,直到宋微君状似不经意的声音传来:“看到了没有?”

“看到什么了?”秦悠茫然,当真扭头四顾。

宋微君眼角一抽,略带点咬牙切齿的声音提醒她:“哼,不是说本王不如姓江的小白脸吗?不是说女人见了本王都绕道走不敢对本王献殷勤吗?”

秦悠愕然,这才注意到少女们的意图,梁国虽然没有保守到要求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像现在这样随意出来晃动的现象也着实不常见,所以这些人都是来与大美人偶遇的么?

还有,宋微君今天穿的这么***包,难道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绝对比“姓江的小白脸”更有魅力,引得无数美女竞折腰?

想到这一可能,秦悠不禁窘然,不过一句玩笑话,这人居然当真了,失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王爷您容貌倾城,人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世人皆爱美,又岂会视若无睹。”

“你也爱吗?”他脱口而出,一想到太快了只会吓跑她,主动转移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卫一带着人去打猎了,晚上我们也在院子里做烧烤吧。”

秦悠微怔,而后笑了笑点头道:“只要不是王爷烤的就行。”

上次在小院子里烤鱼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没有调料滋味淡了些,压不住鱼的腥味。

宋微君步伐一顿,幽幽看了她一眼,眼角的泪痣在他低眸叹息的时候格外凄婉动人:“你果然还是嫌弃我……”

“额……”秦悠语塞,就感觉到一只冰凉修长的手轻轻牵住她的,拉着她往前走去,那人侧头去看周围风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后面宋天玄、安世锦均朝着季青竹挤眉弄眼,王爷肯主动跟女人亲近而没有不良反应,是不是证明他的心病治愈了?

季青竹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事得靠他自己慢慢解开心结。

那只手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秦悠忍不住摊开手回握,等反应过来才发觉两只手十指紧扣。

究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讨厌他?就像这只手一样,在理智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已经默默接纳了他。

晚饭过后宋微君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又跟人密谋合计着怎么害人去了,秦悠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颇觉无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外面月华如水,何不出去走走?

不少贵妇少女们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觉得颇为新鲜,一些要好的世交、手帕交的姐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在花园赏花,或举头赏月,整个行宫的一时变得热闹无比,夜色都被冲淡了几分。

秦悠路过花园被好几拨人热情的拉着聊天,都被她一一婉拒了,她可没兴趣给宋微君挑小老婆,不管她喜不喜欢宋微君,有没有夫妻之实,只要是个妻子都不会喜欢自己的老公轮番去睡别的女人。

如今的武王府还算和谐,若娶回家个事儿精,整个府中都甭想安宁了,宋微君性子偏静,不是他喜欢的人胆敢闯入他的地盘,早晚被他弄死。

就像当初的她。

宋微君现在的样子……算是接受她了吧?

秋月沁凉如霜,洒满大地,远离了行宫的喧嚣,秦悠带着明月四人举步往远处走去,凉凉的山风吹走了心头的浮躁,只觉这天地无限宽广。

“王妃,咱们已走出不短的路程,再往前走远离行宫,恐怕会有危险。”明惠忍不住劝道,这两天诡异的气氛她也有所觉察。

秦悠脚下不停,“没关系,不会打扰到别人的。”

明惠一怔。

明锦却是明白的,这看似平静的黑暗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呢,自行他们出门起已经遇上好几拨出来说悄悄话的人了,甚至还有一对野.合的男女,粗重的喘息想让人装不知道都难,真是伤风败俗人心不古!

然而当她们很不凑巧的撞上他们伟大的武王殿下正与女人约会的时候,明锦差点吞掉自己的舌头。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月光太明亮,那一袭白衣懒懒倚在树干上的不是她家风华绝代的王爷还能是谁?

秦悠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也懒得去猜测他这么做的用意。

宋微君如果真想背着人做点什么,那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宋天玄以及众亲卫都跟在他身边,没有允许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接近,何况宋微君与瑶贵妃又有哪个不是高手,肯定早感应到她们一行人了。

既然人家都不躲,她一个路过打酱油的又何必觉得不好意思。

“王、王妃,王爷他……”明锦似是想为宋微君辩解,但一时想不出该找什么样的理由。

秦悠摇头表示她不在意,继续慢慢往前走,当看到不远处藏在林间的一处小潭时微微顿了顿,转头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王妃要沐浴?这潭水多冷啊。”明锦脱口而出。

明惠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劝道:“王妃,您一个人……不安全,还是让奴婢们陪着您吧,奴婢保证……”

“本王妃不需要你们的保证!”秦悠淡淡打断她,语气有些冷,她忘不了上次在宋微君的卧房里,她屈辱的被绑在床头,让自己的侍女帮自己松绑,可对方却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们都是宋微君的人,那样做没什么不对,但是没人愿意把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奴才留在身边为别人办事,不是吗?她们心底认可的是宋微君,就算遇上危险会毫不犹豫的替她挡剑,那也是因为她是武王妃。

这样的人,她不需要,也没时间一点点感化她们成为自己的人。

说到底她还是很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即使现在两人关系好了许多,那也是一道抹不去的丑陋裂痕。

“慕含乔,慕含光。”秦悠轻声呼唤,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蹙眉道:“别装死,本王妃知道你们跟来了。”

下一瞬,两道修长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慕含光沮丧望着她:“王妃,咱们是暗卫呀暗卫,暗卫是要贴身保护主人安全的,您不能丢下我们唉。”

秦悠没理会他,直接对白露白霜道:“看着他们,谁敢擅自离开你们也不用阻拦,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身边不需要不听话的人。”

说完转身独自走入暗影重重的林间。

明锦明惠相视苦笑,王妃果然厌弃她们了,宁愿留晋王府的人为己

用,王爷就这么不让她放心么?

独自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见树下暗影处静静站着一道修长身影,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对着她拱手施礼:“秦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