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妃身份何其尊贵,如此让一个陌生男子仔细描述她的衣饰穿着实为大不敬,不说当场拉出去处死也要受挖眼割舌之刑,但此时情况又有些特殊,众人都不解大理寺卿为何忽然这样问,再说武王妃自己也没出声,众人便没人横加阻拦燔。

其实要不是秦悠阻拦,明锦明惠早就呵斥出声了,秦悠摆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眸光透过纱绢屏风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一抹高大身影。

早在那人刚才笃定的说出秦嫣发针位置的时候她就明白大理寺卿的用意了,同时也觉得这位大理寺卿果然是个不拘一格的。

“武王妃,下官得罪了。”那官差比他的上司要有点眼色,还知道对着她行个礼。

“无妨,查案需要,你尽管说便是。”秦悠清婉的语气中有着了然于心的豁达与淡然。

冷面肃然的大理寺卿不禁意外的偏头看了眼那扇百蝶穿花的屏风窠。

那官差也是一怔,又是抱拳一礼才沉声道:“武王妃今日梳的是随云髻,发髻中央佩戴着玲珑碧玉藤花珠花,枝叶顶端镶嵌的翡翠一共五颗,发髻右侧插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步摇,下坠三条冰河石流苏,发髻之后是一条固定发髻的浅蓝色丝带,结成蝴蝶结,耳上佩戴有银色南珠耳坠,长垂至下巴,白色面纱垂至耳后各有一条晶石链子,素青色暗绣牡丹云纹对襟广袖襦裙,银线云纹散于衣袖,没有任何一条绣纹重样,三朵牡丹布于裙摆,蓝色束腰,银色腰带结成锦绣双福结,直垂至裙摆。”

他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顿的,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秦悠弯起嘴角笑了笑,果然如此,此人乃是一个善于观察入微的高手,说不定有过目不忘之能。

她除了刚到公堂以及方才送几人去现场查探的时候露了一会儿面,其余时间皆在屏风后,而这人连她头上珠花的样式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大理寺卿问他秦嫣刚被押入大牢的时候有几支发针,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而这人依旧能准确说出每一支发针的位置。

那作为凶器的四支发针,恐怕秦嫣都忘记了,要不是当时需要在秦嫣头上取发针,她也不会注意到这点小细节。

都说大理寺多奇人,果然如此。

这么想着,秦悠大方的走出屏风,供在场众人比对,对于一般后院贵女来说这么做无疑自降身价,但她本人还是挺乐意参与这些事情的。

奇淫技巧在这些世家贵胄中属于不入流的东西,只配博人一笑,但若用到恰当的地方绝对能起到不可想象的作用。

“这位大人过目不忘观察入微,真是让本王妃大开眼界,想必平日藉此破过不少罪案吧?”秦悠丝毫不吝的夸赞。

露出面纱的盈盈妙目中满含对自己的赞赏,令那名年轻的官差脸上闪过一丝赧然,连忙抱拳道:“在下大理寺丞林戍见过武王妃,王妃过誉了,雕虫小技而已,今日冒犯,还请王妃恕罪。”

秦悠摆摆手,这时众人也都比对完了,武王妃的穿着衣饰与林戍说的分毫不差,就连贤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秦二小姐还要继续否认吗?”大理寺卿将话题重新引到正事上,居高临下冷冷看着秦嫣。

秦嫣娇生惯养怎能没有脾气,一直被冤枉就有些压不住火气了,站起身横眉对峙:“根本我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就算那几根发针是我的,在牢里呆了两天难保不会掉落,根本就是有心人故意栽赃小女,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小女,如何能让小女心服。”

“不分青红皂白?你的发针作为凶器出现在死者身上,人赃并获,当时房间内又只有你们三个,还起了争执,这些你怎么解释?”大理寺卿不客气的反问,

“我……都说了是那两个贱婢苦求小女无用后又要杀小女灭口,争执自然难免,至于那发针,并非独一份,大人凭什么认定那就是小女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还是耐性耗光,秦嫣一改柔弱淑女路线,阴沉愤怒的神色仿佛换了一个人。

“来人,去秦二小姐的牢房以及来公堂的一路找一遍,看有没有秦二小姐遗漏的发针。”大理寺卿冷声下了命令,门口一命官差领命而去。

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没有找到,公堂上再次陷入一片争论,秦嫣说自己不会武功,不会杀人,大理寺卿则说秦嫣是才女,只要认准穴道,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得手也不是难事。

……

秦悠躲在屏风后百无聊赖的打哈欠,连带着周宁

川也被她传染的哈欠连连,端着贵族姿仪忍得很辛苦。

明锦明惠倒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喋喋不休的争论,明锦拿眼神询问秦悠:只有物证没有认证,这样还是无法让秦二小姐认罪哎。

秦悠回以懒洋洋的眼神:等着看吧。

秦嫣被大理寺卿尖刻的话刺激的越来越有暴躁的倾向,秦丞相瞧着堂下面红耳赤的孙女,眉间闪过一抹疑惑与警惕,咳了一声打断大理寺卿的审讯:“陈大人,老夫瞧着小女似乎有些不对劲,平时她从不不曾这般暴躁,陈大人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给她把把脉,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意思说的很明显,他怕有人给秦嫣下了什么毒药或者能控制人精神的药。

大理寺卿有些不悦,这是怀疑他们大理寺为了逼供无所不用其极吗?不过这秦二小姐此时的形象与最开始确实大相径庭,为证清白,便打发人去请大夫了。

两刻钟之后,老大夫缓缓收回手,捋须道:“肝火虚旺,急火攻心,除了身子有些受凉,这位小姐并无大碍。”

“秦相,结果出来了,可还需另请其他大夫过来再诊一遍?”大理寺卿冷言冷语的说,分明带着讽刺之意。

秦丞相心中恼怒,但他到底只是个旁听,没资格插手案子,这般举动已是不妥,轻哼一声道:“老夫也只是担心孙女的安危,就怕真相还没查出来又被人灭了口。”

这等于讽刺大理寺无能,连罪犯都看守不住。

大理寺卿阴沉一笑,转头继续审问秦嫣:“秦二小姐,请问你为何要推贤王妃下水?”

“我没有,是那两个死了的贱婢推得我,我是不小心撞到了贤王妃才致落水的,你休要再冤枉我。”秦嫣不耐烦的反驳,声音尖利,秋水剪眸中爆出几根血丝,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有何凭证?当时别人看到的可是你冲过来亲手推得贤王妃。”大理寺卿不为所动。

下面贤王府众人连声附和,甚至有尚书府的陪嫁丫头与主子感情极深,早就急红了眼,恨不得下一刻就能看见凶手被碎尸万段。

“你明知道两个贱婢被她们的主子灭口了,我拿什么证明!追查真凶不是你们大理寺的职责吗?”最后一句已经有了质问的意思。

大理寺卿的黑脸已经转绿了,秦丞相皱眉冷喝一声:“嫣儿,注意态度,好好配合陈大人查案!”

“武王妃,您当时也在场,请您跟我们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大理寺卿对秦悠还算客气。

秦悠面纱下的脸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陈大人客气了,本王妃今天来就是协助您查案的,当时情况如何,本王妃必定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四个字瞬间让秦丞相与秦怀远的心揪了起来,虽然杜氏婆媳俩都说五丫头答应了帮忙,但总觉得这句话有那么点子意味深长,让他们心中惴惴不安,这贱丫头不会看出了什么临时反悔吧?

接下来秦悠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不过把当时自己暗中出手推波助澜说成了无意中挪动身形躲开一劫,秦嫣收不住力自个把贤王妃推下水了,并且仔细强调了秦嫣因为百般要求与她单独谈谈早就远远支开了婢女,所以,当时的婢女完全有不在场证明。

这时贤王府上的一个嬷嬷也一拍大腿道:“老奴想起来了,当时武王妃与秦二小姐确实是单独走在前面的,奴婢以为武王妃与秦二小姐姐妹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武王妃一说老奴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