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楼体缓缓歪斜，顺着百米高的楼基断面滑落，轰然砸落，摔出铺天盖地的尘烟浪潮。

残骸崩碎，上万吨的混凝土碎块向四面八方飙飞，冲击波扩散，击塌周边数百座居民楼层。

大竞技场的城市废墟地形一片狼藉。

“滴，学员‘方辰’，因驾驶机甲造成的破坏力超出课程限度，已接受导师金诺斯处罚，当前学分-100。”

呃……

这也要扣分的吗？

极光的驾驶舱内，方辰解开硅纤维手套，打开学员终端，输入自己的学员码，检索指纹瞳膜解锁。

“学员：方辰。当前学分：机战科：-115。生物科：10。动能科：5。”

这个负号是什么鬼！

方辰额头滴下冷汗，深感无奈，月度考核的规程里，学分和成绩同样重要，照他目前的出勤率和同步率来看，这月的考核，三门科目他都要挂科。

挂就挂吧，本来也没指望当什么精英学员……

埃古斯学院的学员，在毕业后会被输送到帝国军方的各大领域，精英学员的名头，会给毕业的学员带来一个较高的起点。

方辰可不会去当帝国军方的走狗，他的身份敏感，念力的特殊性，注定他和军方这台冰冷的战争机器无缘，所有这些学分、成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让极光保持滞空状态，在驾驶舱内等待了一会，实践作战的结算数据被打印出来。

是两张纸质便签，一张是测评成绩单，另一张是战报分析。

姓名：方辰

性别：男

年龄：*

上月成绩：---

测评结果：同步率3.12%，神经反射速率：D，抗压能力：D。

果然只有3%……

瞩目这几枚深红的字符，方辰的眉头深锁。

结合战斗经验，再参考网络社区查询到的理论，他渐渐弄懂了神经元操控的具体特性。

简化来说，神经元水平，直接决定机甲五大系统的协调性。

他在发射12枚巡飞导弹的时候，为了制导精准，不得不把神经元全部链接到极光的武器系统，再想链接传动系统，调整离子推进器精细做功时，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与他相比，卡西姆的一系列行动就流畅得多，从6枚巡飞导弹的击发，到急降2000m落差，再到光束炮充能，短短40秒内，他的神经元分别兼顾武器系统、维生系统、传动系统……装甲系统和引擎的出力的操作虽然没有显露，但是不排除同时兼顾的可能性。

残酷的现实告诉方辰。

他现在的神经元水平，发挥不出极光的机体性能。

在天赋上输给别人，确实是一件令人气馁的事情。

方辰早有心理准备，倒不觉得心情沉重，卡西姆亡命般的战斗方式反而启发了他，每个机师的特质都是不同的，卡西姆有超出常人的抗压能力和神经反射速率，他也有念力！

只要能到达3m范围内，他就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

和1号机进行光剑对斩的那一瞬间，他的念力场确实穿透了它的陶瓷护甲和驾驶舱，洞悉了机体上的大部分精密元件，甚至直接接触到了卡西姆的大脑。

破坏极光机甲的部分系统，或是破坏卡西姆的大脑，对当时的他来说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近战机甲，是唯一能发挥他个人优势的机型。

既然远程武器瞄不准，那就完全不用，武器系统操作不熟练，也可以全部卸掉，把省下的能量补充到其他系统上去，提高装甲系统和传动系统的参数，更高的防御力用以抵御伤害，更高的机动性用来接近对手。

念力破坏，辅以近战兵刃……

这样想着，方辰的心神又振奋起来。

早在千年前的旧历时代开始，近战机甲的技术，就被主流的武器领域所淘汰，犹如冷兵器在热核时代的表现，纯近战机甲，早已被历史的尘灰掩埋，成为星河巡航时代背景下一枚暗淡的象形符号。

时隔千年，方辰又将这门古老的战斗方式发掘出来。

另辟蹊径，走近战路线！

毫无疑问，他现在所怀揣的理念，与宇宙机甲主流技术的发展方向背道而驰。

“滴，作战结算完成。”舱内响起机械音提示。

主显示屏上随之浮现出两页机体数据，方辰伸手点开查看，发现上面写的是这次实践作战的结算讯息。

1号机机况：

肩部装甲轻微变形，损伤率12%。

驾驶舱液流缓冲隔层微失衡，有效抗冲击能力下降10%。

近身武器丢失

备弹消耗：6枚巡飞导弹

剩余液氢燃料：79%

作战总评分：79（获胜）

2号机机况：

足部装甲外覆漆层脱落，左侧陀螺仪损毁，损伤率39%

肩部装甲传动骨架错位，外覆瓷装损毁，损伤率66%

“蜂巢III”发射孔拘束器丢失

备弹消耗：12枚巡飞导弹

剩余液氢燃料：27%

作战总评分：19(损毁)

……

单从结算表的数据来看，这场实践作战，方辰无疑是以惨败收场。

他驾驶极光机甲徐徐降落，停靠在能量站的停机坪里。

“该死，又遇到这种菜鸟。”

驾驶舱打开，方辰顺着舱门爬出来，立刻听到了整备职员的抱怨声。

是五名穿着技师服的男女，聚拢成一簇，正在小声议论。

2号机的肩部护甲脱落，机身的其余部分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样的损伤率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平均水平。

方辰的蹩脚操作，无疑给他们增加了非常多的工作量。

察觉到方辰的目光，这五人纷纷别过头去，倒没有表示明显的恶意，他们虽然只是小职员，但是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方辰所穿的战斗服品质优良，一般的平民学员可消费不起，考虑他的神经元水平低下，却能踏入埃古斯学院的门槛，不难猜出：他是个走后门的富家子。

趋利避害，这样的人物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能够得罪的。

“哼，有钱了不起啊，不还是个菜鸟么……”其中一个女性职员轻哼，刻意压出轻微的口音，显得不屑一顾。

实践作战结束，方辰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

眼下必须趁热打铁，去验证近战理念的可行性，他也没心思理会别人的言论，当下不做停留，拿着成绩单径直走出能量站。

“哟！小子，你可算下来了！”金诺斯持着教学终端阔步走来，伸出大手，在方辰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干得不赖，我很欣赏你，小子！”

“欣赏？”方辰有些诧异，搞不懂壮汉导师话中的意思，按照正常的情况推断，手底下有这种菜鸟学员，不应该先劈头盖脸训斥一通，再把这个事迹添油加醋，当成反面教材示众吗？

“你，很好！”金诺斯哈哈大笑，深陷的湛蓝眼珠里泛着一抹戏谑的意味：“三个月后，我等着看你滚蛋的样子。”

“噗…”围观的学员先是沉默，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突然发出一声爆笑，众人随之发出哄笑。

“哈哈哈，3%！哈哈哈……”

“这个笑话，我能笑一年，哈…”

“笑两年，笑两年！”

他们看待方辰的目光，像看着某种稀世珍宝。

好吧……

方辰算是明白了，蔑视和诋毁，那是建立在同级别的竞争关系上。

他的神经元水平原本正常水平还要低，甚至低出了一丝荒诞的意味，包括金诺斯在内，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个笑料。

神经元数值只有3%，那还真是抱歉呢……

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方辰略一耸肩，莫名地也感到很好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分开人群，走进换衣间。

方辰换上战术风衣，拎起提箱，刚准备离开，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瓮音，他循声转头，是“高塔男”。

“方辰……”隔着一面金属格栅，卡西姆也褪去了战斗服，他的上肢赤果，肌肉线条如岩石一样棱角分明，粗略目测都能看出来，他的肱二头肌比方辰的大腿还粗。

“你，最后……近战，正确……不。”卡西姆嗓音含糊，似乎对长段的对话并不擅长，显得有些结巴。

他一字一顿说：“推荐……我……你，放弃机师…路。”

“你让我放弃当机师？”方辰认真端详起眼前的高塔男。

卡西姆的粗犷的体格和脸上的刺青太具冲击力，再加上他怪兽般的战斗风格，给人的第一映像往往是凶恶和狰狞。

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他的眼神专注而纯净，说话的时候虽然有些结巴，但是神情却很认真。

“是，同步率……不高，机师，难！”卡西姆似乎也在努力捋顺舌头，想尽量把自己的话说得顺溜一些，这并不容易，他的脸庞憋得铁青，仍然憋不出顺畅的口音。

这家伙是个傻大个？

方辰略微挑眉，又否定这个念头，卡西姆的智力应该没有障碍，大概只是嗓子有些结巴罢了。

“我觉得还行啊！”方辰眯起眼睛，盯着卡西姆健壮的身体轮廓，忽然对他的能力有些感兴趣。

他低头思忖，竖起一根手指：“卡西姆，要打个赌吗？”

“什么，赌？”卡西姆瓮声问。

“下一次战斗，我就可以赢你！”方辰嘴角泛起笑意：“你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