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鹅,酱肉,烫干丝,全是小天的最爱,再配上一瓶纯正的欧洲进口葡萄酒,这要是在平时,小天能舒服的直唱歌。
当然,今天小天吃的却是如同嚼蜡一般。李燕时不时的夹菜,花样秀恩爱,陆蕊幽怨的目光扫过来扫过去,半天就吃了小半碗饭,给小天都整害臊了。
两个女人无声的交锋,说着不着边际的客套话,但其实言辞中火花四溅,陆蕊身份高贵,而且文化水平和修养也高出李燕不知几条街,而李燕好歹已经是小天的人了,多少有个名分,两个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说得好不热闹,给小天在中间难受的啊,就别提了。
这时候院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天啊,为师来蹭饭来了”。
不用说,除了徐渭还能是谁,这徐渭的老婆潘氏和老娘还留在松江养病,家里就他一个男人,也没雇个丫鬟啥的,平日里吃饭没少上小天这蹭饭,因此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不,连门都不敲,也没预约,到饭点自己就来了。
小天平日里挺烦这胖子来蹭饭的,俩人有半师之谊,小天怎么也是晚辈,平日里吃饭的时候难免要讲些礼数,这也让小天挺不自在的。可今天,这声音简直就跟天籁差不多。
小天难得尊师重道一回,二话不说的放下筷子,直接迎接到了院门口去。“哎呀,徐师来了,快快请快快请,这几日没有听您的教诲,甚是想念啊,今天您可不能走,吃完饭咱爷俩可得好好唠唠,最近朝局太乱,你得给我好好分析分析。我这有上好的女儿红,专门给您留的,咱们要秉烛夜谈才好啊,对,反正你家里也没人,今晚上你就睡我这吧。
徐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小子怎么转性了?往常我多待一会都恨不得撵人呢,怎么今天还非要跟我一块睡了?徐渭感到一阵恶寒,差点没跑了。
上了饭桌,徐渭也是一愣,呦呵,好一个貌比天仙的大美人啊。
女人交流靠机锋,男人交流有时候看眼神就够了,徐渭朝小天一顿挤眉弄眼,两个女人都莫名其妙,小天却看明白了,问这大美人是哪来的。
小天道:“跟徐师介绍一下,这位是陆蕊陆姑娘,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大人的独女”。说完,朝徐渭也是一顿挤眉弄眼,翻译过来意思是,徐师救命,赶紧把话题带开。
徐渭心领神会,开口道:“原来是陆小姐,失敬失敬,然后就是一顿巴拉巴拉的自我介绍。”
徐渭的到来,一下子打破了原先尴尬的气氛,小天也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安心的吃饭了。
陆蕊这时却道:“我刚才看客厅摆了许多字画,水平十分不俗,岛上与世隔绝,想来定是出自徐师之手吧”。
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是无中生有,夸大其词,而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往人家最擅长的地方引,这徐渭别的不敢说,这诗词书画那是一绝,晚年时候更是明朝第一书画大家。
要说以前,夸赞徐渭书画的人也不少,他也没觉得什么,许多人都要拿银子上门来求,可自从来到岛上以来,除了小天愣是连识字的也不多,小天这逆徒,从来是个活土匪,每次徐渭画完,小天就是一顿乱喷,喷完还好意思抢走,回家挂在自己客厅。
徐渭这时候好不容易有个夸他的了,那还不得瑟得瑟?开口道:“不知好从何来?”
陆蕊笑道:“徐师的字画,意在前,型在后,这两幅字,颇有怀素的风采,想来就是自叙帖,也不过如此了吧”。
徐渭褶子都笑出来了,连忙道:“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娱乐而已,娱乐而已,如何能跟先贤相比。
陆蕊笑道:“徐师谦虚了,就拿这临摹的寒食帖来说吧,多少人学了一辈子也学不到苏东坡的神韵,但就您的这幅作品来说,简直是以假乱真,怕是最厉害的朝奉,也要打眼呢”。
讲到这,小天毕竟前身毕竟是个秀才,况且徐渭交出来的学生,对字画也有几分喜爱,忍不住插话道:“听陆姑娘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见过真迹?”
陆蕊笑道:“寒食帖的真迹就在陆府收藏着,皇帝叔叔不喜欢这些东西,赏给我爹爹的,家父是武人,对这些兴趣也不大,平日里都是我在管这些东西,今日正好我带来了,徐师若是喜欢,就送给徐师了”
这陆蕊当真下血本,寒食帖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竟然张口就送,这下别说徐渭了,连小天都不淡定了。
徐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太贵重了,这般宝物,能有幸一睹,便死而无憾了,哪里敢据为己有?”。
小天张口结舌道:“你。。你离家出走还带着字画?”
陆蕊道:“没事,我跟爹爹早就说好了,这些字画都是我的嫁妆。当然要带出来了。我听说乐大人是喜欢行书的,我这次特意从家里带了宋代黄庭坚的松风阁诗,留着给乐大人做见面礼呢。徐师是小天的师傅,自然也就是我的师傅,区区寒食帖,就当是孝敬您了”。她还挺会顺杆爬。
这陆蕊,连嫁妆都出来了,有拿嫁妆松见面礼的么。这要是收了,是不是也得把你这儿媳妇给收了?
小天惊讶道:“你这嫁妆好厉害啊,还带出什么来了?”
陆蕊笑道:“褚遂良的倪宽传赞,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还有些画,近些的有沈周的庐山高,仇英的桃源仙境图,远一些的有梁楷的泼墨仙人画,马远的雪滩双鹭,崔白的双喜图,都带来了。我陆家嫁女,嫁妆总要丰厚些,又不能整上几十箱金银,多俗气啊,这些字画什么的最是合适了”。
陆蕊口中这些字画,一个个全都是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绝世珍品,临摹作品到处都是,小天学画时候就曾反复临摹过雪滩双鹭,这时候听说真迹就在眼前,十分想看,又觉得不合适,生生忍住,又忍的十分难受。
徐渭可就不管了,这人是个画痴字痴,又仗着自己大一辈,哪里还管的了李燕猪肝一样的脸色,吵着就要看字画,饭也不吃了,看这架势,陆蕊今天要是不把这些宝贝拿出来给他过过眼瘾,他能躺地下打滚。
陆蕊顺势将行礼箱打开,一幅幅无价珍宝就这样展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叹息声,佩服声,高谈阔论声,徐渭借着高兴劲还临摹了一副。
李燕都快气死了,一张脸红的都紫了,她连行书楷书都分不出来,哪里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你们三个混蛋,是欺负我没读过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