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凤与王佑走到廊下,便让小厮和嬷嬷留在门口,二人单独进去。刚打起珠帘想进里屋瞧一眼,却没想到薛蟠竟已下了床连滚带爬过来抱住了王佑大腿,鼻子一把泪一把哭起来:“我知道错了,求哥哥姐姐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熙凤见状,连忙走到门口让嬷嬷小厮都退到远处。

王佑看着抱着他大腿的薛蟠挑挑眉:“现在知道怕了?你的胆子原来就这么点呐?我怎么听说你是金陵小霸王呢?”

薛蟠连忙抹了抹鼻涕眼泪拍马屁:“那都是外面人瞧我们家有钱乱叫的,有凤姐姐和佑哥哥在,我哪敢在金陵称霸呢。凤姐姐和佑哥哥才是真正的金陵小霸王呢。啊,哥哥姐姐别拧了,疼疼疼……”

要说熙凤和王佑这姐弟俩几乎日日都在一起,十分默契。听到那句“凤姐姐和佑哥哥才是金陵小霸王”二人就一齐去拧薛蟠的耳朵。

“狗屁金陵小霸王,我们稀罕吗?早就听说你只知吃喝玩乐,如今看来,果然是极不懂事的!就你这样,得给我姑姑添多少心事?小爷现在就打残你算了,省得你以后闯祸。还敢往我们头上安什么狗屁的金陵小霸王,你是想害我们吧!”王佑立马就撸起袖子要揍薛蟠,吓得薛蟠赶紧看向熙凤要求救,却发现熙凤眼神如数九寒冰,比要揍他的王佑还骇人数倍不止。

薛蟠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蠢,他调戏的可是王家的眼珠子呀,不仅舅舅疼这位表姐,如今看来连表哥都是极其在乎这位凤姐姐的。她定然一丁点委屈都不曾受过,被他那样不尊重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此时薛蟠唯恐再被揍个半死,心思却也转的极快,连忙紧紧抱住王佑大腿:“哥哥狠狠打我一顿吧,只求哥哥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王佑忽地笑了:“这顿打你自是逃不掉的,只是你受得了吗?”说着王佑伸手轻轻捏了捏薛蟠的脸:“不过表弟放宽心,哥哥是不会打死你的。顶多一不小心打断了腿。既然你都已提出来了,今日打你一顿咱们以后就两清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断了肋骨或者断胳膊断腿的,可别怨我和姐姐。”

薛蟠瘪着嘴强忍着:“我真的知错了,求哥哥姐姐不要再打了……我,我不要当残废……”

“那怎么成呢,若是宝妹妹遇上这事,你这做哥哥能不给她讨回公道?”王佑又笑:“刚才不还求着我打你吗?”

熙凤忽地冷笑着开口:“讨公道?若当真如此,只怕咱们这位表弟也没本事给宝妹妹讨回公道呢……”

薛蟠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熙凤,只扑倒在他二人身前:“求哥哥姐姐就放过蟠儿这一回吧,以后蟠儿什么事都愿意听哥哥姐姐的,只要,只要别把这事告诉舅舅舅母,也别告诉母亲……”

王佑不置可否:“我们稀罕你听话吗?这么不懂事,以后怕也只会拖累我们。”说着已举起拳头。

薛蟠吓得连忙去扯熙凤的衣角:“凤姐姐,凤姐姐,蟠儿知错了,知错了,求姐姐饶了蟠儿这遭吧。以后姐姐让蟠儿做什么,蟠儿都听,蟠儿……”

熙凤原本没想着要拉薛蟠一把或者影响薛蟠,但如今瞧着他也并非无可救药,便存了试试的心思。再者薛蟠若学好了,宝钗以后也能活得轻松些不是?只心里虽如此想,熙凤的眼神却依旧冰冷,蹲下身将薛蟠拽着她衣角的爪子拿开道:“我要你听我的话又有什么用呢?你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外,可还会些什么。”

“凤姐姐,凤姐姐,我们薛家是皇商,我,我可以给姐姐挣钱……”薛蟠知道在这两人跟前,他根本无处可逃,为了避免被揍成残废,让他把薛家的家产分给这两人一半他都愿意。

熙凤却是摇头:“我知薛家是皇商,也知薛家有钱。但你只怕没有任何经商的才能,又不识几个字,还是罢了吧。”

“我可以学!凤姐姐我可以学!”薛蟠竟十分上道,涕泗横流口齿不清道:“只要哥哥姐姐让我做的,我都愿意,我母亲说我祖父和父亲当年都是薛家的顶梁柱,我,我是他们的子孙,我也能学会的……”

“此话当真?”

“我愿意起誓!我薛蟠今日以性命其实,以后若不乖乖听凤姐姐和佑哥哥的话,便叫我天打雷劈。”薛蟠还抽抽搭搭的。

熙凤嗤笑:“蟠兄弟的誓言只怕做不得数。不过我们姐弟也不怕你不听话。”

“凤姐姐这是何意……”薛蟠一下又紧张起来。

王佑冷笑:“今日这顿打就暂且给你记下,若你听话自然不再提起。若你不听话,我们就把你对我姐姐不尊重和骂我王八蛋的事告诉父亲和姑姑,到时,可就不单单是一顿打了~”

薛蟠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真是瞎了眼才会招惹上这阎王一般的两个人。可恨,他们来金陵这两年为何他要在外面瞎玩却不来好好拜见一番呢!又为何两年了,他都不知道凤姐姐和佑哥哥功夫都那么厉害呢!薛蟠一贯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此番又险些被熙凤和王佑吓破了胆,此后自是十分听话,只可惜维持的时间略短。

熙凤观察几天后发现薛蟠于读书着实没有天分,也不逼他,只要求他认真学字,明理通义知礼仪,其余的事倒不是很着急。奈何薛蟠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初时又是和王仁一屋读书,很快就开始浑水摸鱼。

熙凤也懒得与他费口舌,和王佑商量一下达成一致后,由熙凤在王子腾跟前稍稍提了一句,就轻轻松松将他挪去与王佑一起读书。

薛蟠一见着王佑,就像老鼠碰到猫,唯恐被王佑打,又变得乖巧起来。

只他那性子着实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改好的。开始几天还十分本分乖巧,五天一过又憋不住开起小差。被王佑发现后,傍晚便直接以教他练武的名义直接将人拖到习武场上,暗地里一顿捶打,又能让薛蟠再听话五六天。薛蟠有时实在熬不住了,也曾去王子腾跟前略提一句被强拖习武场实际挨揍的事,却不想王子腾十分支持王佑,还叮嘱薛蟠也好好学几招。

自此薛蟠再是不愿,也不敢顶撞先生半分,更不敢不好好习字听课,日日跟在王佑身边,竟渐渐变得听话懂事起来。许是被打的多了又无法反抗,竟渐渐收起了玩的心思。薛家太太瞧着薛蟠自进了王府便越发上进,十分高兴。

只可惜好景仍是不长。

六月初二,林氏产下一子,王子腾十分高兴,给他取名王信。此后一应管家之事都被林氏安排给熙凤,秦姨娘及众嬷嬷为辅佐。熙凤一边打理府中诸事,一边还得派人出去采买金陵姑苏一带的各种土仪,预备着带回京。同时她还特意抽出时间往布庄铺子去了两趟,刻意观察了全三成的儿子全冬几次。

全冬如今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在铺子里做事已经颇显老道,迎来送往也极为和气,相当稳重。熙凤回京后自有一番打算,正缺个堪用的助手,便决定将全冬带回京城。

全三成知道后直接慌了神,有些胆战道:“姑娘青睐小儿,是他的福分,只是小儿年纪还小,只怕办不好姑娘交给的差事……”

“全管事且放宽心,”熙凤笑着伸手虚扶一下让他起身:“你儿子我瞧着很稳重,待回了京城,我回了叔叔婶子,再把他放到朱雀大街的铺子里历练一番定堪大用。再者你儿子不还未订亲,他以后跟在我身边,好好办差我一定不会亏待他。待他再长一两岁,我就请婶子做主为他娶个好媳妇。”

听熙凤如此说,全三成已知此事不是他能改变的,心中暗暗心惊熙凤虽年岁不大,心眼却多得很。定然是怕回了京管不住身在金陵的他,便将他唯一的儿子全冬带在身边,名为提拔实则是人质。

若熙凤空有心眼子全三成倒也不怕他,毕竟一个没了亲生父母的小姑娘没什么根基,只可惜王家如今的家主和主母把熙凤当眼珠子一般宠着,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实在是没一个敢惹得她不快。

如今他只得给全冬打点行囊,反复叮嘱他千万要用心为熙凤办差,凡事务必三思而行、妥帖细致。若全冬能在熙凤手下办好差,将来王子腾夫妇知道了,定然有赏,全冬虽为人质却也当真是得了熙凤的提拔,有了露脸的机会。

至七月末,王子腾已将众多事宜处理完毕,林氏也出了月子,且恢复的很好,王信被精心照料瞧着也很结实。王子腾便带着家人乘船回京。

王家人一走,薛蟠立马就甩开小辫,虽没从前那么胡闹,却已让他母亲十分生气。再者宝钗偶尔念叨起熙凤和宜姝宜婧,甚是想念。薛家太太又想着京中生意也需打理,她又多年未回过京城,亲姐姐王夫人也多次通信表示想念。思量了几天,薛姨妈竟也派人收拾东西,又安排好铺子的事,于十月动身走陆路也往长安去了。

薛蟠本想撒娇留在金陵,却被他母亲一阵说教,半点商量余地都不留,直接带走。

且说王子腾一行回到京城,就有很多人纷纷递了帖子要以王家喜的三公子为由来贺,却被王子腾以“犬子百日已过,周岁未至,他人小为免折福不便再办”为由全都挡了。

熙凤与王佑在船上时常与王子腾聊天,已知此时老皇帝又重病了大半年,七王与三王、九王争斗了一年多,多次被刺杀都有惊无险的挺过来。三王九王已落败,七王已被封为大齐国的皇太子,监国理政。

王子腾此番回京,就是被太子做主调回来的,只是太子要给王子腾什么职务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因前年金陵雪灾期间王子腾的优异表现,太子早已决定用他。再者自林氏与熙凤王佑遇袭始,王子腾已成功蜕变为纯臣一枚,太子虽未明说,却对王子腾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一上台就将他调回京。

按理说王子腾这次回京万众瞩目,且大家又都知道他护犊子,他的掌珠熙凤应是无人敢轻易算计。熙凤本以为她只要在叔叔这棵大树下乘凉就好,却不想回京才一月功夫竟被亲姑姑算计上了。

这一日王夫人又备了礼物来王府看林氏。自王家回京,她便隔三差五来一趟,虽说每次都是打着看望林氏与王信的借口,林氏却瞧出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林氏耐性极佳,王夫人不开口,林氏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今日王夫人觉得已经和林氏足够亲密了,聊着聊着就将话题转到了熙凤身上,理所当然的又说起了熙凤的婚事。

“凤儿才十三岁,这事不急。老爷与我商议着要慢慢给她择一佳婿,如今尚有好几年的时间,足够慢慢相看了。”林氏笑道,话里话外提醒王夫人,若人选不够好,就不要说出来了。

王夫人听出林氏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轻易开口自讨没趣,但王夫人极为自信,也笑着接话:“嫂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府里头我那大房的侄子琏儿,如今是太子爷身边的侍卫,就比凤丫头大两岁。”

顿了顿王夫人似又有些不甘心道:“他小时候满府上下都说他不听话,如今谁都没他出息呢。哥哥如今极得太子爷看重,咱们凤儿又是个极出挑的女孩儿,若成就这桩姻缘,岂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