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并未奇怪蒋易可以看见阿颜,要知道这明心香中可是入了她一滴血液,这房内也是按特殊阵法布置,在这里的人都可以见平常所不能见之物。
阿颜没有任何动作,之前看见蒋易的喜悦从脸上一扫而光。此时只是静静立在那里。要是她还有眼珠的话,叶宁相信她此刻一定泪流满面。
仿佛过了很久,阿颜终是说道:“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害我?”她不明白,她为蒋易付出那么多,他怎么就下的了手。
蒋易害怕地直摇头:“我也不想的,我是被逼无奈,对不起……”
“被逼无奈?谁逼你了?还不是你贪图富贵,若是我也有很多钱,若是……”阿颜渐渐地说不下去了,看着眼前依旧高大挺拔,英俊儒雅的男人,阿颜却觉得十分陌生。
她寄生在血镯中时,看到的都是对着徐慧温柔小意的蒋易。所以她嫉恨徐慧,徐慧越惨,她越高兴,哪怕徐慧是无辜的。可她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蒋易的伪装而已,真实的蒋易如此丑陋不堪。
阿颜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天,少年的蒋易推着单车从门前走过,被风吹起的白衬衫,安静而美好。那时候阿颜禁不住想起校报上的一首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从此,阿颜情陷蒋易,一生无悔!即便此刻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杜撰的美好,她也不愿轻易打破,就当曾经的蒋易也和她一同死在了那年夏天吧!
想通后,阿颜看也不看旁边胆战心惊的蒋易,抬头冲着叶宁说:“六姑娘,我自知罪孽深重,洗也洗不清了,就随你处置吧。”说着又转头和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门边的徐慧道歉道:“对不起……我害你那么多次,知道说对不起也没用,可我还是想和你说声。若有来生,我再来赎罪吧!只是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一生受蒋易所骗。”
说完,阿颜就飘进血镯,消失不见。
门边,徐慧满脸泪迹。她多次流产均为阿颜所起,她本该最恨阿颜。可阿颜一样活的凄惨,这一切都是蒋易所为,她想最可恨的该是这蒋易,他先是背叛阿颜,而后背叛自己。看着摊在地上,吓得涕泗横流的蒋易,徐慧内心出其的平静。
她冷漠地对蒋易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蒋易,我可不是你那阿颜,不追究你的过错。我徐慧一向恩怨分明,你做好被我们徐家报复的准备吧!”在转身前,似乎是想起什么,“哦,我差点忘了,还有那个思思!听说怀孕了?哼!我徐慧还没死呢!”说完,便拿起车钥匙离开。
这边的蒋易在经历阿颜的恐惧,突闻徐慧知道真相的慌乱后,逐渐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慌,阿颜已经不怪自己了,徐慧知道就知道好了。正好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思思在一起。他得马上回家,将手上公司套现,然后带着妈和思思一起出国,徐家再厉害,也管不到国外去。
想到这里,蒋易也顾不得和叶宁算账,急匆匆地就走了。
而这边,叶宁看着两人走后,长叹一声来到中庭,让蔓青取来相关器具,布下阴阵。再将血镯放入阵中心位置,旁边附上一页注有阿颜身前身后所做之事的阴魂册,待阵法启动后,阴魂册和血镯慢慢消失不见。
“阿颜会怎样?”看着镯子消失,蔓青问道。
“下面判官会处置的,她虽身世凄凉却也作恶多端,要是她害的是蒋易那自然没事,可她害的偏偏是无辜的徐慧。恐怕是要受一番折磨才能往生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不过……”叶宁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蔓青追问。
“不过她半身凄苦,待了却罪孽后,下辈子会如她所愿的。”
“好了,不说了,昨晚我算到了秦远的方向,收拾下明天去找阿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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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春城天空明澈而高远,秋风携着落叶轻扬飞舞,静静坠落在街道两旁。叶宁和蔓青下车后徒步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
时间已近傍晚,医院内一片嘈杂。叶宁穿过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家属,和蔓青来到尽头的一间病房前。还未走进,就看见病房外一群家属围在那感叹:
“可惜了,好好的一家子……”
“那孩子看着不大……”
“可不是,好像才十二岁,听说父母都是孤儿,这下车祸一去,这娃以后可咋办……”
“爸妈一下子都走了,连个身后事都没人拾掇……”
“要我说,也是这孩子命不好。我听隔壁床的说,这整车人就那孩子父母没活下来。其他人除了蹭破点皮,啥事没有。你说这不是命不好吗?”
“好了都别说了,省得人家孩子听到难受,造孽哟……”
“……”
片刻后人群散去,叶宁推开门,房内静悄悄一片,似乎只能听到点滴的声音。只见,在病床上的少年穿着一身病号服,一腿伸直一腿曲着靠墙而坐,吊着点滴的左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头顶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清了少年脸上的漫不经心,哪里有一丝骤然失去父母的伤心,显然已经觉醒了属于秦远的记忆。
听到开门声,少年扭头抱怨:“你们可终于来了,都等好多天了。”
叶宁歉意地耸肩:“抱歉,之前有事耽搁了。阿远还没见过蔓青吧?来,重新认识一下。”说着,叶宁侧身让出身后的蔓青来。
少年也就是秦远看着蔓青顿时没憋住笑出声,“哈哈……蔓青你这辈子长的可真别致。”这满脸英气的模样,和他印象中娇柔美貌的蔓青可一点不一样。
“彼此彼此,秦远你也很漂亮。”蔓青淡定的回击。
秦远闻言一噎,狠狠瞪了蔓青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他铁骨铮铮的男儿,偏偏此生生就一副男生女相,真是晦气。
叶宁并未打断两人,只是静静看着。多年过去,秦远变了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凶神恶煞,威名赫赫的杀神了。
这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警察跟着一名中年医生走了进来,看到病床前的叶宁和蔓青倒是有些诧异。
“你们是?”警察走到叶宁身边问道,从队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个小少年除了父母外是没有其他亲戚的。小孩的父母已经交由殡仪馆火化了。眼前这两人是什么人?
叶宁早在在医院前,就让蔓青准备好了相关手续和证明。此时看警察发问,直接示意蔓青将手中文件递给他,并指了指秦远:“严格来说,我算是这孩子姐姐,这是鉴定报告。”
“姐弟?但就我们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个孩子父母只有他一个小孩。”
“这中间有一些曲折,具体我不便多说。这是有关手续和证明,两位警官可以看下。我这次来主要是接我弟弟回去。”叶宁声音平稳,徐徐说道。
旁边的秦远暗自翻了白眼,默默看着叶宁一本正经的瞎扯。
那两位警察仔细看了手中的文件,都是真的无疑。也就不再为难叶宁,有亲人接管就好,省得他们还得麻烦将这孩子送到福利院。
之后他们确认完后续事宜后就直接离开了。叶宁从医生那得知秦远明天就可以出院后,就直接和蔓青留下照顾秦远。
而在他们的隔壁病房,同属此次车祸受害人的卫源正躺在床上,高跷着二郎腿和发小吹嘘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小光,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叫一个凶险,半个山坡都倒下来了……”
“什么?受伤?那怎么可能,我卫小爷福大命大,就胳膊蹭破点皮,不碍事。”
“你可千万别和我家里人说啊!我可是好不容易趁着放假偷溜出来的……”
……
卫源叮嘱完朋友替自己保密后,心满意足的收了手机睡觉。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害怕,要么说他是个二货呢!不过卫源没想到的是,他的发小刚挂完电话,转身就把他给卖了。
第二天中午,卫源遛完食,一进门就发现房内多了一人,素衣黑发,眉淡如莲,面如冠玉,纤尘不染。凭窗而立,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正是谢君白。
一天前,本来约好和谢君白一起去马场骑马的卫朗,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后,表情霎时有些严肃。原来是弟弟卫源在春城出了车祸。
卫源是卫父卫母的老来子,年龄比卫朗小了近一轮,今年刚满十八岁。骤闻这一消息,卫朗当即火急火燎准备动身去春城,正好谢君白也不忙,就陪着一起来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卫生间门被打开,卫朗严厉的声音响起:“卫源,你真是出息了啊!出了车祸还想瞒着家里人。”
“哎,你怎么知道?是小光!真是的,都说了不要告诉你们了啊。”卫源不满地嘀咕。
事已至此,卫源只得再三解释自己没事,让卫朗先回去云云。可惜卫朗无动于衷。
卫源见自己保证再多,卫朗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得垂头丧气地坐回病床上。等瞟到一旁的谢君白时,顿时眼前一亮,谄媚地笑着:“三哥,你帮我和大哥说下呗!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谢君白温和地笑笑:“小源,别让你大哥为难了,都是上大学的人了。家里伯父伯母都吓坏了。”
“君白,别听这小子瞎说,整天没个正行,”卫朗瞪了卫源一眼,“还不快收拾收拾,和我去把出院手续办了,马上回京!”
卫源遭受现实的无情打击,霎时变的无精打采。乖乖收拾好东西和自家大哥出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叶宁为秦远办好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时迎面遇到一个女人,正是徐慧。此时的徐慧虽然面色难掩憔悴,可一双黑亮的眸子却散发着睿智而坚毅的神采。看来经历了丈夫的背叛,这个女人成熟了很多,反而活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看见叶宁,徐慧主动上前打招呼:“六姑娘,你怎么到医院来了?”忽而看见叶宁身边多了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年,禁不住感叹着六姑娘身边个个都是美人,“这孩子是?”
“我弟弟,徐小姐怎么在这里?”叶宁反问。
“我的事前两天都告诉家里人了,没想到我妈却气病了,是我考虑不周……“徐慧有些懊恼地皱眉,而后冲着叶宁热情一笑,“六姑娘直接叫我徐慧就好,徐小姐什么的太见外了。”
那天回去后,徐慧就将蒋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家人。她爸爸当即勃然大怒,徐家的女儿怎能让人这么糟践!当下就抽出资金,控制了蒋易的公司。蒋易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羽翼丰满,殊不知若没有徐家在背后的支持,他怎么可能能在藏龙卧虎的春城分得一杯羹。
徐父雷厉风行之下,估计蒋易只能在牢里度过余生了。而那个思思,眼见人财两空后,直接撇下蒋易妈妈就跑了,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徐慧暗暗想到。
叶宁看着徐慧笑了笑,眼前的徐慧和阿颜一点都不一样。徐慧爱的真挚,也爱的洒脱,眼里不容一点沙子。当发现爱人背叛后当断则断,不留一丝余地。而阿颜却爱的浓烈,也爱的痴傻。一时间,叶宁只能感叹人各有命。
突然,徐慧望向马路一旁,惊奇地叫道:“这不是谢三少吗?他怎么来春城了?”
叶宁闻言顺着徐慧的眼神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只关上车门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当真好看。
“谢三少?”
“哦,六姑娘可能不知道,这谢三少可是帝都名人。全名谢君白,那可真是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徐慧对此感叹不已。
谢君白是京城谢家小儿子的独子,老太爷一生有三子一女,最小的儿子一向最得他欢心,只可惜英年早逝,留下谢君白一个独苗苗。为此,谢老太爷对着这个排行第三的孙子真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即便这样,这谢三少也愣是没长歪,不说容貌绝绝,家世煊赫,就是手段也是一流。整个上流圈子里谈起谢君白,那都是赞不绝口。
叶宁没有多加在意徐慧口中所说的谢君白,在徐慧的请求下交换了手机号码便离开了。
千百年来,她看过无数风流人物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可没有一个抵得上谢垣。
谢垣,她曾经的丈夫。
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镯,叶宁悠悠地想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