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是不想忍的。

他的老伴已经死了,儿子也死了,孤身寡人一个,就算和对方拼了他也不怕。

然而他看看夏伦,最后也忍了下来。

他道:“书是我砸的,我道歉。”

“一点诚意都没有。”被书砸的那个人得意得眉毛飞扬,“要道歉至少得跪下来吧。”

“你!”许太医脸色一变,他这一生孤傲惯了,自从夫人儿子去世以后,性格也变得更加孤僻,以前就常被人骂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

对方双手抱臂,斜睨着他:“呵呵,我就说你根本不想道歉。”

紧接着看向李智远,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端的是狗腿无比:“院令,我看还是给他们一点教训吧,他虽然打的是我,可我是您的人,这可不就是在打您的脸啊。”

李智远眼神晦暗地盯着许名渊。

他与许名渊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自来了这太医院,便常常受到对方的束缚。

的确该对方一点教训。

“来人,许名渊伤我太医院的人,把他拿下!”

“住手!”夏伦眼见几个孔武有力的人来抓许太医,急声制止。

“前院令,你也要跟我们太医院动手吗?”李智远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

“老爷!”夏府管家把夏伦护在身后,担心对方伤了他。

“啧啧,很热闹啊。”

一道揶揄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一惊,回头瞧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太医院的宫云诩,脸色齐齐大变。

“宫国师!”

只见穿着滚金边白色长袍的宫国师风光霁月地站在大门口,疏离深邃的黑眸子含笑望着他们。

明明对方在笑,可却让人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束缚感。

争执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面向他问好。

李智远暗暗打量他,这就是名扬天下的宫国师?

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李智远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位声名远扬的国师大人。

果然如传闻那般,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李智远眼神闪烁,脑子飞快地转动了几圈,然后笑着朝宫云诩拱了拱手:“久仰宫国师大名,今日一见,比传闻更是气质不俗。”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宫国师懒洋洋地问。

李智远笑容顿僵。

夏伦等人则忍俊不禁,只觉心里一阵舒畅。

从昨夜到现在堵在胸口的闷气仿佛一下子散去。

“宫国师有所不知,在下是皇上新封的太医院院令李智远。”

李智远心中有气,却忌惮宫云诩的身份,可不敢再拿出那欺压人的猖狂嘴脸,他给自己找台阶下,心想着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会收敛些吧。

谁知对方根本没有示好,居然对着夏伦道:“恭喜。”

恭喜?

恭喜什么?

有什么可恭喜的?

李智远丝毫听不出宫云诩话里对夏伦的嘲笑,可见是真的在恭喜夏伦。

真是气煞人也!

该恭喜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夏伦眉毛舒展,忽然觉得宫国师是个好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多谢。”

“本座正要出宫,一起吗?”宫云诩问。

夏伦颔首:“求之不得。”

许太医诧异地看了看两人,暗暗纳闷,夏院令何时与宫国师那么熟?以前没听夏院令提起过啊。

“那走吧。”宫云诩转身往外走,没有理会刚刚上任的新院令。

许太医看向夏伦。

夏伦朝他点了点头。

夏府的下人赶紧把被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李智远面容气得狰狞:“东西没检查完不许走!”

闻声,宫云诩转身朝他看了过来。

眼神平静而清幽,却叫李智远心头重重一跳。

“检查什么?太医院里丢了东西?”宫云诩笑问。李智远咽了口口水,莫名心虚,他暗暗给自己打气,显得理直气壮:“现在有没有丢失不知道,但若是以后发现丢了宝物,前院令和许名渊都会被当成怀疑对象,本院令亦

是为他们着想,所以现在需要好好检查他们准备带走的行李。”

宫云诩恍然大悟,深深看他一眼:“你倒是有远见。”

“那……那是当然!”李智远回道。

宫云诩重新走回来:“好好检查,本官在这儿等。”

谁不知宫国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虽然想要讨好李智远,但也不敢得罪宫国师。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动手。

宫云诩挑起好看的眉毛,不解地问:“怎的不动手?要检查可得仔细检查了,本官时间宝贵,动作速度。”

李智远咬咬牙,命人动手。

然而因为有宫云诩在,那些人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哪里敢像方才那么放肆,东西都是轻拿轻放,以免被宫国师关注。

检查当然也没那么尽心尽力。

毕竟和两位老人共事那么多年,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在太医院里当差的其实心里都清楚。

“检查完了,没有可疑之物。”其中一人禀告道,不是向李智远,而是向宫云诩。

宫云诩则是看向李智远:“有问题吗?”

李智远当然也看到了大家对宫云诩的敬畏,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没有。”

“很好,写张证明吧,以免他日太医院里失窃,再怪到不相干的人头上。”

李智远瞬间瞪大了眼睛:“证明?”

“有问题?”宫云诩不动声色地问。

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李智远却觉得只要自己摇个头,就会倒大霉。

他咬咬牙,将愤怒忍了下来。

“笔墨纸砚拿来!”

他当场写了字据,说明情况。

又被宫云诩逼着画了押。

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在上面签字画押。

宫云诩要求一式四份。

夏伦和许名渊各执一份,太医院保留一份,还有一份则被宫云诩收走。

宫云诩目光扫向刚刚检查箱子的几人:“把东西放好,恢复原位。”

那几人一听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把拿出来的东西都放进箱子里。

宫云诩微笑着往外走。

夏伦等人眉开眼笑地跟在后头。

在李智远面前憋了一肚子气,有宫国师罩着,总算能够扬眉吐气。李智远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肉里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