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芸将溪水中的衣服一件件捞起来，已经顺水漂走的衣服她也没办法捡回来。

洗到一半的时候，她假装昏迷。

为了以假乱真，她吃了一颗丹药，让她的身体出现发烧的假象。

一直到夜里，蓝惜找到她，发现她生病昏迷不醒，找了人来把她搬回去。

然而顾卿芸并没有被安置在她们睡觉的那个大通铺帐篷，而是被送去了另外一个营帐。

那个营帐安置的都是一些受伤或者生病的女奴。

蓝惜不忍心：“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这里太乱了，又没人照顾她，要是她的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小惜，你对她倒是好啊，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一起将顾卿芸送过来的一个同寝女奴讽刺道，“再说了，她要是留在咱们帐篷里，病情传染给咱们怎么办？”

“就是啊，我们知道小惜你好心，但是也得替姐妹们想想，我们可不想生病，生了病离死就不远了。”

这里的女奴受伤生病大多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往造化营里一扔，是死是活全看造化。

给病人看病的大夫向来不会尽心。

所以她们都会尽量避免生病，一旦生了病，就是走到了鬼门关，是走进去或者走回来，就看她们的命了。

蓝惜咬了咬薄淡的下唇，恹恹地跟着同伴们离开。

造化营很大，空气却很不好，一个很大的帐篷，摆放着一张张草席，上面躺着患病或受伤的女奴。

血的气味混合着药味以及一股难闻的汗臭味儿，如果仔细闻的话，似乎还能够闻到腐朽的气味。

女奴营已经很压抑，而这里比女奴营更加压抑，流动着死气，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人很容易崩溃。

除了女奴痛苦的呻吟声，便只剩下士兵和军医的咒骂。

谁也不想来这种地方干活，但上头有令，不得不来，因而一边骂一边忙活，工作很不尽心。

顾卿芸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

她感官敏锐，虽闭着眼睛，但却努力听着大家说话，从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不过基本也找不有用的信息，在这里的不是等死的就是拼命想要活下去的，而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泄露出有价值的消息。

有一点好处，这里除了少数的士兵和一两个军医会来外，基本不会有人靠近。

而那些女奴大多都没关注别人，这给了她机会，晚上探军营的机会。

顾卿芸一直没有放弃逃离。

但是她在外面的时候，受到监视，很难找到机会探路。

现在她“生病”了，那些人总该放松警惕了吧？

造化营里晚上没有点蜡烛，早早便陷入一片漆黑。

顾卿芸等到营帐里安静下来后，悄悄坐起来，悄无声息地钻出去。

造化营连个把守的士兵都没有。

不远处便是其他女奴睡觉的帐篷。

顾卿芸对这里不熟悉，选了个火光少、帐篷少的方向走。

营地比她想象中的要大，顾卿芸走到边缘的地方，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一路上避开了好几拨巡逻的士兵。

边缘被高高的栅栏围起，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顾卿芸现在无法在未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离开。

她把整个女奴营逛了一圈，摸清楚地形后，悄无声息地回到造化营。

快要走到自己的床位时，她忽然警觉地看向隔壁的病人。

尽管光线很暗，顾卿芸仍旧发现对方是睁着眼的。

顾卿芸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咳咳！”对方咳嗽了几声。

顾卿芸猛然俯下身，压低嗓音问她:“你怎么了？”

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顾卿芸一定会立刻杀了她。

“我想去如厕，你能帮帮我吗？”对方沙哑的声音无力地响起。

顾卿芸沉默半晌，就在别人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她应了一声:“好。”

顾卿芸搀扶她起身，二人蹒跚地离开大棚，借着月光，顾卿芸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是她第一天到女奴营时看到的那个被人毒打的女奴。

白日里对方一直侧卧着，脸埋在被子里，顾卿芸没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脸，此时才看了个真切。

顾卿芸没想到她还在这儿，而且看样子已经病入膏肓。

顾卿芸皱了皱眉，依稀记得那日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很有生气活力的姑娘，不过数日，竟然形容枯槁至斯。

解决完个人问题后，顾卿芸扶着她回去。

女子向顾卿芸道谢。

顾卿芸神色淡淡:“不必客气。”

两人各自躺下。

这一晚发生的事她们默契地咽在肚子里，都没有对外说。

第二天，顾卿芸依然装病。

有人从过道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她转身骂道:“不会往里面躺吗？脚伸那么出来存心害人吗？”

顾卿芸皱着眉睁开双眼，只见一个女奴对着燕蜜儿骂骂咧咧，长期生活在这个压抑痛苦的地方，女奴的脾气格外暴躁。

燕蜜儿就是顾卿芸隔壁床位那个姑娘。

她如同前几天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在女奴咒骂声中一动不动。

“被以为躲着不出来就没事，起来道歉！”女奴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地位，只能找同阶级的女奴发泄。

她丝毫未察觉到不对劲，一旁的顾卿芸却敏锐地感觉到异样，忽然上前将燕蜜儿头上的被子拉下来，一张消瘦青白的脸映入眼帘。

骂人的女奴顿时如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粗言野语戛然而止。

接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尖叫拔地而起:“死……死人了！”

刺耳的声音扩散到造化营每个角落。

大部分人往声音来源瞥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收了回去。

造化营每天都在死人，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在这里，奴隶命贱如草，没人会在乎她们的死活，而造化营里大多都是等死的女奴，更不会在乎。

接着这名女奴大喊大叫跑了出去。

顾卿芸没有理会她，探手到燕蜜儿的鼻翼下面。

尚有一息。

顾卿芸偷偷塞了一颗丹药进燕蜜儿的嘴里。这是看在昨晚她没有告状的份上，尽管顾卿芸可以以自己去茅房为由来解释，但假如对方发现自己离开的时间很长，那么她的理由就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