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扬起红唇,恣意明艳笑道:“秦将军,你可敢与本郡主一试?”执起鞭子,便将鞭头对准了秦越高大的身子。
秦越却向她恭道:“秦某从不与女子比武。”这便是要拒绝了。
柳长妤的笑容却愈发张扬,“那本郡主就做那第一个!”
若真与秦越比武,她料定秦越不会对她真正下手,她只是要借此机会,让太后彻底打消她适合入宫为妃的念头。
只要是比武,她就有机会能近秦越的身子。
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能与男子近身接触的女子,即便是比武,她就不信太后会不介意了?若身为日后的妃嫔,在太后眼中,非但为贞洁自爱的女子不可。
“郡主胆量不小。”秦越挺直身板,他抬眼时墨瞳中落进了光,面色冷峻气势逼人。
他虽不明为何柳长妤会当众点了自己,但既然是柳长妤所期盼的,他必然会应了她。
“本郡主的胆量从来就未曾小过。”柳长妤眉眼间尽是恣意潇洒,她抬起下巴。秦越当下生出那日两人在马车内的姿势,她坐在自己身上,高高俯视自己,她那时说,她最为喜欢这个姿势。就听她道:“秦大
人,你有两个选择。”
秦越挑眉看她,并不作声。
“要么现在打败我,要么……”
柳长妤笑容忽而顿住,她原本是想说“娶了自己”这话的,方才猛然间意识到这是宫中宴会,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改口道:“要么先行认输。”
秦越眼中深意更甚,回道:“那秦某便为郡主破一次例吧。”
听他这话,柳长妤没来由的想,她不光会是他的第一次破例,还会他的唯一咯,唇角微微笑,这感觉真不赖。
“本郡主承让了。”
柳长妤把玩着手里的银鞭,抬眼笑问:“本郡主便选这根鞭子与将军比试,不知将军可是要使长刀?”
她所指的是秦越那把御赐长刀。若秦越真选了,于她会有些难办事就是了。
“不了,秦某不选兵器。”
秦越微侧了侧身子,他衣袖拂开时,柳长妤清楚瞧见他腰间竟是未别着长刀,腰带系起,其下无一物。
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那把刀不是为秦越随身佩戴吗?
柳长妤拿眼询问秦越,而他却淡淡一瞥,未作解释,余光中他暗暗指了指坐于上首的崇安帝。
这一眼,被柳长妤瞧见了。
她手心顿时紧了。她竟然未想到,西边两位副将闹事,崇安帝为惩秦越,竟连御赐之物也不允他再带入宫了。
赐予的圣恩随时都可收回去,不但有特赐的殊荣,亦然包括了日后的夺回兵权吗?
柳长妤眼眸冰冷,若真有那一日,忠心耿耿的朝臣该会失望透底了吧。
“原秦将军不愿携兵器比试。”唇角冷笑过后,她直直收回了鞭子,别在腰间,摊开了白嫩的双手,目光悠悠笑道:“既然这般,那本郡主亦不使鞭子,不若这比局便不公平了。本郡主可不愿被说成胜之
不武。”
两人各自皆不携兵器,谁胜谁输,那都是各凭本事。若柳长妤执鞭,无论是赢,还是输给秦越,皆不大光彩。
秦越丝毫不介意,他点头道:“若郡主也乐意,那并无不可。”
“如此甚好。”柳长妤扭转了下手腕。
秦越不愿使武器倒了正对了柳长妤的胃口。两人皆不以武器比试,那么只能是赤手相搏了。
柳长妤勾起了明艳的笑容。于她而言,她自诩不那么擅长近身搏斗,可她知道,秦越是擅长的。
她若出拳,就是无意识的回击,秦越都会抓了她。
然场内两人是达成了一致,场外便议论声纷纷起了。
各家千金本满心以为祈阳郡主是为最大劲敌,尤为是在郡主那一段以舞会武的风姿,煞是迷人。不但是陛下,连她们都个个看着了迷。
众人皆以为此番过后,陛下必然心中更为大悦,过后选秀便会择这位郡主入宫。可不料,祈阳郡主性子古怪,定当众点了秦将军会武。
谁不知道女子本就无多大可能赢了男子,更何况秦将军可不是一般的男子,他是誉为修罗恶煞的大燕名将,铁骨铮铮刀下多少魂魄。
郡主不但不惧怕,还非要与秦将军比试。
众人便就看好戏了,可更精彩的还在后头,这位祈阳郡主与秦将军两人,竟要赤手空拳搏斗。
赤手空拳便意味着两人需得近身交手,分出胜负。然这近身交手,肢体接触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这仅仅是比试,可女子与男子当众接触身体,燕京世家千金皆以为,此事是自己做不出来的。
有几人摇头为祈阳郡主感到惋惜。郡主她性子太奇特,从未料想过自己这一局比完,会置自己于何地步吗?
自己毁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在场多少人已是幸灾乐祸了。祈阳郡主毁了名声,不得参选,她们便少了个对手,这该是多好。
在场唯有姜元怡目光如利剑,纷纷扫落在柳长妤身畔,她自一听秦越应下了比试后,神情便多了细思。
手里的帕子被拧在一起,姜元怡从未有过的嫉妒柳长妤,嫉妒她能与秦越有亲密接触,因为就连她,也未碰过秦越的一片衣角。
谢霏端坐座椅,双手轻捏了起来,她默声道:“祈阳她,莫不是疯魔了吧?”
柳长妤这般冒失地执意与秦将军比武,在谢霏看来,是为她性子所致。柳长妤不在乎自己名誉,她为所欲为,活得快意。
可同时也活得在他人眼中落了鄙夷。
谢霏叹气,她就该多劝劝柳长妤,好生参选,凭借陛下对她的一番偏爱,入宫为妃。
“霏霏,我倒是觉着祈阳是有意的,”
褚乐萤更为相信柳长妤,更何况她是明晰柳长妤心里中意之人,便是秦越的,“祈阳愿当众与秦大人比武,她定是因方才的比试起了心,想再试试自己的武艺吧。”
褚乐萤勉强解释了一道。
谢霏半懂不懂,仍皱着眉头,她心里不大舒服,隐隐觉着柳长妤这举措并不妥。
不过众人所想的不错,陛下与太后听闻祈阳郡主与秦将军两人要赤手搏斗,皆皱紧了眉头。
太后更是冷意渐生,小声斥道:“祈阳也太过胡来了,不讲究分寸!”
她原只以为这两人比武,是所携兵器一比的,点到即可。可听两人的对话,这两位神情极度认真,且是打算空手相交手了。
太后本就对祈阳郡主不甚满意。她这等性子难以掌控不说,还丝毫不顾及分寸的女子,是太后最瞧不上的。
她唇角淡淡带着凉意,心里想到那日自柳长妤与谢霏走后,太皇太后寻她交谈,旁敲侧击地与她一说,柳长妤是如何不适合入宫。
她的心思愈发被说动了。
太后本那松动的心思,如今更是几近消散。只是因她还未想出,究竟还有何人能替代了柳长妤,因而暂且无法完全下定决心。
“女子当众与男子空手比武,这成何体统!”太后怒斥道。
就在她声音落下之际,柳长妤已纵身俯冲,抬手一刀向秦越挥砍而去,秦越只头一偏,便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柳长妤的身子便定格在秦越身前,两人身子隔有一指宽,但仍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扑来而微动。
“秦将军,身手不赖。”
柳长妤勾唇一笑,左手飞砍一道,挣脱了秦越的禁锢,她收回衣袖,“本郡主是不会放水的!”
原本秦越并未想出手,在她话音至地后,他顿而长臂出拳,拳里携着呼呼风声,柳长妤一躲,那铁拳便就着她脸侧而擦过,乌发被顷刻吹起,与秦越手心而过。
“彼此彼此!”秦越目光中赞叹她反应迅速。
“看招!”
柳长妤一手拍飞秦越的铁壁,只一转便溜到秦越身后,双手一合,卡住了他的脖子。
被迫受了力道,秦越不得已向后倾倒,他的背部登时贴上了柳长妤的前胸,紧紧挨着。
柳长妤朱唇一探,寻了他耳朵道:“秦将军,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这话是调笑着说的。
谁料她话刚说完,便只觉着一阵天翻地覆,自己整个人空翻向前,眼前一片白茫。
柳长妤立刻慌了,这毫无防备地一翻下去,她铁定要身板粉碎了。
这想法一出,她连搂抱秦越的手都松开了。风声从耳边过,预想中的疼痛未到,她那将落地的身子被秦越搂住了腰。
她睁开眼时,秦越那双深沉而又点点笑意的眼眸,便在触手可得的地方。
柳长妤不知为何面上一红,耳边响起秦越浅浅一声,他笑意满满:“长妤很有柔韧力,摸着很舒服。”
“哼!”
柳长妤翻身而起,双掌用力将他推开,冷面使力挥出了双拳。
上首之上,不但是太后,连崇安帝的面色皆不好了起来,他眼神极其复杂,是在思索这慕柳长妤被秦越所搂了腰的一幕,心里无法介怀。
这两人的比武不免有小小的身体摩擦,这令崇安帝一时之间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
“长妤,你还要来?”
秦越低低一句,柳长妤脸色涨红,反应有片刻的停滞,他便就趁着时机,一手擒住了柳长妤的双手手腕,另一只手将她反身扣在自己臂弯里。
只不过他手向前一握,让柳长妤离着自己有些距离。
尽力避免两人太过亲密,至少多关照着她的名誉。
柳长妤被扣死,挣脱不开,全身卸了力气,秦越见她心已放弃,便松开了对她的牵制。
“秦将军厉害,”柳长妤转过身,无比认真的福礼拜道:“是本郡主不敌,这比试本郡主认输。”
她认输时仍不卑不亢,态度认真诚恳,不似有半分不耐之意。
秦越回一抱拳,赞道:“郡主身手很好,秦某是占了身为男子的便宜。”
“秦大人不必夸奖本郡主,与大人相比,本郡主只是空有一身绣花功夫。”柳长妤摆摆头,谦虚笑道。
如此一来,秦越只得抿唇作罢。两人比试结束,太后神情极为冷漠。她对柳长妤印象不好,因而并不愿奖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