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下朝回来了?”问得是迎春,这事详细的情况还得问汾阳王爷。
迎春只摇头,“不曾,王爷还未归府。”
柳长妤了然,父王兴许是见薛家大舅舅入了诏狱,留在宫中周旋着。她又问祝妈妈道:“王妃那边祝妈妈你可通报了?”
祝妈妈见柳长妤如此沉着冷静,她也平复下此前的焦灼,应道:“老奴先去往的双桂院,这才匆匆忙忙来得郡主这里。”
“好,本郡主先去一趟双桂院。”她不放心母妃。
柳长妤又吩咐迎春与丹胭,“你们叫门房准备马车,稍后本郡主要随祝妈妈回薛府。”
薛家大爷此时入诏狱,这状况打得几府措手不及,按理说即便是薛家大爷再度弹劾怀南伯府,两方势力不相伯仲,也不至于令皇帝彻底被恼怒。
魏源他难道真不懂薛家是否值得信任吗。
柳长妤脸色黑沉沉的,这一日真是多灾多难,她真应该看看今日的黄历,想法子躲躲灾了。
双桂院先得了信,院内上下全然一片凄凉,柳长妤快步走进屋,王妃正窝在榻上泣涕如雨,那双眼肿成了桃子。
廖妈妈在安慰着她,抬头看见柳长妤,拉着王妃道:“王妃,是郡主。”
“妤儿。”
王妃忙用帕子将眼泪擦了干净,伸手拉了柳长妤坐下,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哀愁,“你大舅舅入诏狱了,这事你应当知晓了。”
“母妃,您别难过,大舅舅为人正直清白,陛下一定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柳长妤抚着她的后背,开解她:“现在大舅舅受点委屈,日后定能洗刷冤屈。”
“我不是怕他脱不了身。”
王妃再度痛哭,“我是一想到兄长在狱中受着牢狱之灾,心里便如刀割一般无法忍受。”
“母妃,父王一定会帮着大舅舅说话的,不论怎样都会想方设法早日让大舅舅出狱。”
王妃却不像柳长妤这般乐观,她轻摇头回道:“这一次是皇上下的旨,只要皇上不肯松口,谁也没有办法的。”
柳长妤咬咬牙,她都有种想即刻冲进皇宫,与魏源当面对质的冲动了。
“祈阳,你替我去一趟薛家。”王妃的手盖在柳长妤的手背上,她温柔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执意,“祝妈妈与我说,你外祖父身有旧疾,恐怕此次会气极晕厥过去,你帮着去看看。”
王妃心底是渴望回薛家的,然她无法离开王府,只能托柳长妤过去。
柳长妤本就是要去薛家的,她点头:“女儿知道了。”
夏季将将过去,迎来了秋季。柳长妤还未感概几日秋日的凉爽,便对这多事之秋生了郁结与烦懑。
王府的马车刚到薛府,门外早有人进去通报,柳长妤没被阻拦,由敞开的大门进了薛府内。
因薛家大爷入了诏狱,薛府内沉沉压着一团黑气。柳长妤到主院时,老夫人正为老太爷顺着气,大抵是犯了旧疾差点气晕了过去,老太爷熄了火焰。
大夫人在门口等她,先上前拉过她手亲热道:“好孩子,其实这时候你不必来薛家的,我派祝妈妈是想通报王妃与你一声,做些准备呢。”
柳长妤调笑回道:“我是怕下一个我父王也入了诏狱呢。”
“哪能啊。”大夫人微微叹气,有柳长妤来薛家,气氛能好上了许多,“进去一个便够了,再多一个陛下也看不过去的。”
柳长妤对她这话有些吃惊,大夫人好似一点也不担心,“舅母不怕大舅舅在狱中受了苦吗?”那牢狱她还是略知一二的,里头可不怎么美好。
“唉,那还能如何,怎不能我去翻了墙救你大舅舅回来吧。而且你大舅舅身子骨硬朗,在里头吃点苦头也能长长记性。”
大夫人这话是笑薛家大爷那改不了的臭脾气,太过耿直了,看到一点不好的,便要立刻上书朝廷。
虽说嘴上这般说着,可眼底终究还有着不散地担忧之意,日夜睡在枕边的夫君转眼入了狱,即便再如何不愿在柳长妤面前展露愁虑,大夫人的心思仍难以掩盖。
柳长妤叹道,“若是我母妃能多放宽心些想,那便好了。”
大夫人也跟着一阵重重叹气,“你母妃脾气我知道,她再忧心不过,这些几日你在她身边多跟着劝劝。”
出了这事,王妃比任何人都思虑重,大夫人表面上还可抑制住几分情绪,然王妃铁定是几近崩溃。
柳长妤点过头后,随着大夫人入了屋。老夫人一见着她,她用力拍了一下老伴的手臂,笑道:“老爷子别气了,你还不看看是谁来了?”
“外祖父,外祖母。”
薛老太爷睁大了眼睛,“祈阳丫头,终于舍得来看老爷子我了?”
因着柳长妤的到来,薛老太爷,薛老夫人紧锁地眉头,便就在她开口说话之后,全然舒展开了。
薛家二老心中再如何焦急,在小辈面前也会克制一二,摆出沉得住气的模样来。
“外祖父您可千万要少生气。”柳长妤坐在他身边,只笑劝道:“我母妃可是念叨您的身子呢,大舅舅入狱虽不是好事,可总要放宽心去想的,您可若因这个气坏了身子。”
“到时候若大舅舅身边无势力之时,您怎么帮帮他呢。”
提及起小薛氏,薛老太爷面色好些了。薛家掌上两宝,便是大薛氏与小薛氏。大薛氏早早走了,那事叫两老口伤心难过了很久,好在还有小薛氏与柳长妤在。
“哼,我只是气不过皇帝偏心。”
薛老太爷虽然上了年纪,可一点也不比以前的气势差,当年在官场之上,薛老太爷便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现在即便致了仕,也容不得见着自家人受到半点欺负。
“皇上偏心是偏心,可事实是不会更改的,大舅舅清白无错,这便是事实啊。”
薛老夫人又拍了薛老太爷一下,毫不客气道:“好了老爷子,孩子来府上就高高兴兴的,老大自有自己的造化,你在那瞎操心有什么用?”
薛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婆子,你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是没有。”
薛老太爷继续哼哼,他差点没忍住又要生气了,“行了行了,这事就这样吧。老大放出来是迟早的事,我也不去跟宫里的计较什么了。”
柳长妤环视了一圈,没见着薛家表哥的身影,便疑问道:“表哥他还未回府,可是仍在宫中打探情况?”
“南哥儿早上与他父亲一起出的门,想来出了那事之后不放心,便一直未回来。”
“哎哟小少爷,您可跑慢点儿啊。”
大夫人刚说完,门外有个小男童跌跌撞撞地往屋子这方向跑来,他身后的丫鬟在后头怎么拉都拉不住。
薛老夫人立刻着急了,生怕宝贝疙瘩磕着了,吩咐道:“还不看着点小少爷,这要是磕摔了怎么办。”
“摔了便摔了呗。我薛家男儿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何以成大才。”
薛老太爷不以为然,薛家男子虽多为入仕之才,却生生被老太爷勒令自小习武,摔,受伤,那都是常有的事。
“那你方才还那般担心老大作甚?”
薛老夫人不留余地地拆薛老太爷的台,他当下老脸一红,硬着脸说道:“这能一样吗?”
薛老夫人起身亲自从大夫人手上接过男童,冷着脸对老太爷道:“这当然不一样了。”
后又无比慈和的逗弄着怀里的曾孙儿,“我们又又这般小,磕着我还不得心疼死。”
老太爷小声哼道:“说得我不心疼一样。”
“曾祖母,曾祖父,还有祖母。”
薛又又长得唇红齿白的,头上还戴着一顶虎头帽,那老虎随着他的脑袋一摇一摆的,可是逗人的紧,他伸出小肉手指了指屋内的大夫人,老夫人与老太爷,甜甜地露出两个大门牙。
他这般一逗,屋内原本低沉的气氛,顿时多了分温和。孙子,外孙女儿是二老的心头宝,这孙子,外孙女一来呀,暂且缓解了薛家持续了一日的沉闷。
薛老夫人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嗳,又又真乖。”
柳长妤好奇问道:“这是表哥家的大侄子又又吗?我只是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
大夫人回她:“是又又,当年你见时才刚出生没多久,现在已经三岁了。”
薛老太爷补道:“本名是薛纪平,我起的。”
这是要得夸赞吗,柳长妤挑眉一笑,外祖父这性子还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她顺着他话道:“外祖父起的不错,很适合我们又又。”
只是对于薛又又突然出现在厅内一事,大夫人是有些不高兴的,她冷眼问那丫鬟:“新巧,本夫人不是叫你看好小少爷吗,怎么带到这头来了?”
小少爷所居的院子离这主院可不近,这一路上石子又多,大夫人能不担心吗。
“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
新巧跪了下来,赔罪道:“小少爷吵着闹着要摘花,结果一路跑到主院这边来了,奴婢拉扯了半晌也无用。”
眼下薛又又没出什么事,薛老夫人便和和气气道:“算了,以后看好小少爷便是了。”
“曾祖母,她是谁?”
薛又又坐在薛老夫人怀里只咬着手指头,那眼珠子却一直盯着柳长妤没有离开过。半晌露了个笑,小肉手指向了她。
“这是你表姑姑。”
“表姑姑?”薛又又茫然又问了一遍,脑袋瓜子里面俨然想不明白表姑姑是谁,不过曾祖母说是表姑姑,那就是表姑姑吧。
柳长妤的心都快被他的笑容给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