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吩咐丫鬟给柳枝院送了一份吃食过去,后又派丫鬟多跑了一趟到乔侧妃那。
先不提王妃的用意,当乔侧妃得了那盘糕点之后,脸色变得极为微妙。用青芽的话说,那就是青白难看,若非怀南伯府的大夫人在场,怕是要当场发作。
柳长妤本以为此事之后,乔侧妃便不会许柳盼舒再与她走得近了,可当第二日见到柳盼舒与柳盼乐一道来她畴华院时,她估莫着她又想多了。
柳盼舒分明有个关系如亲姐的大表姐,却还心心念着她这个非但不亲,且立场不同的大姐。
这令她不禁思忖,莫非她有那么惹人爱,以至于连柳盼舒都万般舍不得她?
昨日晚时燕京下过一场细雨,今日天气凉爽,柳长妤便领着这两位寻她的妹妹们,一同出了府。
期间在车上柳盼舒嘴便没停过,说起昨日她从大表姐口中听到的事端,唯独一字未提薛家大爷检举怀南伯一事,只捡着些京中趣闻打趣。
柳长妤偶尔应和两声,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
“将车停在此处吧。”
马车行到中和街,柳长妤喊了停下。她没用那小凳子,只提了裙摆就单脚跳了下来。动作熟练,一看便是没少做过。
柳盼舒与柳盼乐便不行了,两人由着丫鬟搀扶下了马车。
柳盼舒眼角的朱砂痣随着头偏动,欣喜一笑道:“大姐姐,这街上看似有好些有趣的小玩意,我想多逛些时候。”她不像柳长妤时常出府,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
“今日不能出府太久,这是与父王母妃早说好了的。”
柳盼舒撇了撇嘴,以往柳长妤一出府就是好几个时辰,今日带了她们,便不能多待,该不是她不愿与她们一起吧?
这样的念头一出,内心伸出的尖刺就越发生长。
她紧了紧手,见柳长妤与柳盼乐已先走了,嘴角忿忿一扬,小跑跟了上去。
“大姐,街上人好多,我……我有点怕。”
柳盼乐是头一回出府,走在路上频频有陌生男子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这让她下意识地揪住了柳长妤的衣袖。
“无事,你不必怕。”
柳长妤冷眼扫了一圈人群,原本还注视着两人的男子们赶忙低下了头,该干什么做什么去了。这些人不过是见到样貌如此好的女子,想多看几眼罢了。
可柳盼乐仍缩着身子,柳长妤只得安慰她道:“若是三妹真得觉得害怕,不如我们便早些回府吧。”
没想到柳盼乐固执地摇了摇头,脸红红道:“大姐,我还想多走走。”双眼晶晶亮的。
“好吧,那你跟好我。”
柳长妤点了点头,又朝后去寻着柳盼舒的身影问:“二妹呢?”
话音落,两人皆停下了脚步。
若是出府一趟,将柳盼舒给丢了,那可就不妙了。
这时身后的人群中钻出一道人影,是柳盼舒没错。她看见柳长妤就在两步远开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此时她面色不太好,因着着急发了白。
“二妹,这里人多,你可莫要跟丢了。”
柳盼舒呐呐点着头,小步跟在柳长妤的侧边。然她秀眉却皱起,忍不住忿忿道:“没想到京城中不守规矩的人那么多,撞了人连歉也不道一声。”
“挤到了?你可有事?”柳长妤不免多关心了她一句。
谁知道柳盼舒扬起眼角笑道:“没出什么事,那挤到了我的,我又挤回去了。”
柳长妤眼神复杂,没再说什么。她带两人出来,只要最后将两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就行了。
三人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外面便是中和街的主道了。这里是燕京的繁华地带,各色的小贩摊铺随处可见,引得柳盼乐张嘴“哇”了一声。
柳盼舒鄙夷地看她,似瞧不起她的作派,“三妹妹稍待上了街,可不要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柳盼乐竟反驳了她一句:“二姐你自己心里还不是觉着惊奇,我不过是表露了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柳盼舒与她彼此彼此罢了。
“因为你是我妹妹,我还不能训你了?”
柳盼乐气笑了,她侧头指向柳长妤道:“大姐都还未说我什么,二姐你着什么急。”
“三妹,你……”柳盼舒气得咬牙,她就知道这个土包子自巴上了柳长妤之后,气焰高涨,连她都不放在眼中了。
她哼了哼道:“三妹,有时你别太过自作聪明了。”
柳盼乐回击:“二姐,别太过自作聪明的是你。”
柳长妤未将这两人姐妹间的拌嘴放在心上,她目光被前方一小摊子引了过去,那摊子正卖着甜橙,个头是又大又圆的。
唔,那橙子看起来滋味应当不错。
她视线稍一偏,一旁有一小孩边笑边跑了过来。因那小摊用绳子系住撑了绷子的竹竿,他一个不留神,小肉腿在摊前忽而被一绊,当场摔了个脸朝地。
地上一地泥巴糊上了他的脸,和着他哗啦啦的眼泪花成了一团。
柳长妤还没来得及咂嘴,那小贩摊的撑杆却摇摇晃晃歪倒了下去,连带着顶上的棚子也尽数栽了。
那孩子有危险!
柳长妤凤眼一凛,身还未动,手已是握住了腰间别着的银鞭。
眼看那撑杆就要砸到孩子身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皆投去目光。正在这时,空中飞来一根长鞭,顷刻间便缠卷上了杆子,生生在那刹那之间将竹竿拉扯了回来。
柳长妤手臂一紧,又使了力令杆子与棚子一同稳住,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收力时没掌好控力道,竹竿碰倒了摊上的橙子,圆滚滚的橙子便就噼里啪啦地砸落掉到地上,更有的落在了那孩子的身上。
孩子被橙子砸到后,哭声愈发响亮了,边哭边还拿他那双和着泥巴的花脸瞪着柳长妤,像是活活被她欺负了。
“小弟弟,别哭了,已经没事了。”柳长妤尽可能放柔了声量安抚他。
但看在孩子眼中,她手握着银鞭气势望而生畏,吓得那孩童更是哇哇大哭。
她倍感无奈,她弯下身子想扶那孩童起来,却不知从哪飞奔出一妇人,大力拍开了她的手背,护犊子似得将孩子抱在了怀里,甚至用敌视的目光瞪着她,“你想对我家菜头做什么!”
柳长妤差一点就被她蛮力推倒。
手背上传来的痛楚与红肿的一片,不难想象这妇人打得是有多用力。
念在这妇人不知情,且护着自己孩子的份上,柳长妤便不与她计较了。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
她直起身,有一股威严无形压来,“大娘,你该先问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上来就冲人发火,太过不讲理了。
柳长妤今日出府未穿着华贵,只随王妃从了简素。若没那股威严与贵气,寻常人是看不出她出身有多高贵的。
当然了,在这位大娘眼中,她便与普通人没多大的区别。
因此这位大娘一点也不惧怕她,她搂着孩子一手指着小贩破口大骂:“你说叫我问问方才发生了什么,这还用问吗?我可全看在眼里了。就是你,系个绳子也不长眼睛,不知道丢路上会绊到人吗?你开的什么破摊子,要不是你,我家菜头也不会摔倒,就你这样的,趁早收拾摊子滚回家去吧!”
卖橙子的小贩是个老实人,被这大娘一骂街,连话也不敢回了,顿时红着脖子“我我我……”支吾了半天。
柳长妤身子一侧,挡在了小贩的身前,她冷面以对哼道:“这位大娘,你家孩子到处乱跑时,你又在哪里?”
这位大娘个子不高,站起来还矮柳长妤一个头,是以她不得不仰着脖子与她对视,“我家娃儿最是听话,不需要我多操心。”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指着柳长妤怒道:“对啊,这个小贩害得我家娃儿摔倒,还有你这位姑娘,若不是你,那些橙子也不会砸到娃儿身上!”
柳长妤差一点没一鞭子抽过去。她握紧手,只用鞭身对着妇人手指冷声道:“你再敢指一个试试?”
她这是救了一个白眼狼的孩子?目中无人还蛮不讲理,这种人该当治一治。
大娘收回手,面上怒气未散,想来心里仍是埋怨着,“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心眼儿真是坏到家了,要不是你使鞭子,那橙子会落到我家娃儿身上吗,啊?”
柳长妤一扬下巴,黑眸居高临下,“看来我这鞭子倒是用错地方了。”
她该让这人也吃一吃鞭子的威力。
这一次柳长妤冷笑一声,单手朝右挥了一鞭,那本是直立的竹竿便立刻朝那大娘倒了下去。
“啊!”
那位大娘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连躲都忘了躲,只双手死死地护着脑袋,不想被砸个脑袋开花。
几乎是最后一刻,柳长妤又使了鞭将杆子给拉了回来。
她冷面时无人敢靠近,那利落挥鞭的一幕实在是发生得太过迅速,又直接,令众人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众人齐叹,好一个凶猛的姑娘。
杆子迟迟未落下来,那大娘一放下手见是柳长妤拉住了杆子,又差一点跳脚指着她鼻子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