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4 严阵以待(1/1)

随着主将身死,山谷中敌军彻底溃败开来,诸将各引人马继续保持追击,李泰这才有暇同李允信等凑在一起交换情报。

“末将等自云阳谷南来,受阻于北山长城之外,趁东贼于彼招募商团之际才得进入,约有两千徒众,余者共刘库真等仍然滞留长城之外……”

李允信先将别来事迹简略讲述一番,然后又连忙着员将之前擒获的骆超牵引上来,继续禀告道:“使君前所击杀的贼将燕子献和眼前这骆超,俱是关西叛将。尤其这骆超,还曾共莫折大提祸乱咱们秦州乡土!”

“你说什么?这人名叫骆超?”

李泰闻言后自是一奇,对于北齐后期流量担当之一的陆令萱,他当然是知道的,顺便对她老公也有些许了解,便先饶有兴致的将这神情委顿的家伙打量一番。

“请将军容某自陈,某共燕子献绝非同流!此獠自甘堕落、悖主求荣,某却是因力战不敌、万般无奈下为保全城民性命才投降于东贼,入此之后每每思归。旧年从贼而作恶于乡土,确是一桩罪行,只因受强盗裹挟,之后某更手刃贼首,招引徒众归顺朝廷……”

骆超这会儿惊魂甫定,眼见李泰才是这支人马的主将,忙不迭纳头便拜,并言辞恳切的为自己进行辩解。

李泰听完后自是一乐,若不了解这家伙事迹履历而单听其自辩的话,可能真要觉得这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乱世纯良,但这家伙就是一个反复无常、品性低劣而又手段残忍的投机者,他妻儿把北齐祸祸的那么惨也难说是不是受了他的言传身教。

“骆将军成名已久,虽然如今身处敌营但却非其自愿,快快松绑、道歉!”

看这家伙也绝非什么忠义栋梁,李泰还想从他口中获知更多敌情,于是便摆出一副温和客气的态度,待见骆超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才又说道:“我奉大行台使命入此执行围魏救赵之计策,只要能解此番兵危便是大功一桩。

将军若能仗义助我,凯旋之日载誉归国,不必再沉沦于贼境。往年叛出者不乏,归义者寥寥,凭将军声望旧事,若能为此表率,大行台必以厚待啊!”

简单几句话便说的骆超激情澎湃,他在东朝本就常年的郁郁不得志,觉得今时势位匹配不上旧年功业,如今更是沦为了阶下囚,还眼见燕子献惨死于阵,在听到李泰热情招揽和所描绘的动人前景时,心情已经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使君能受宇文丞相托付重任、行此壮迹,可见必是国中声誉崇高的少勇!某虽齿长,但却仍存几分烈性,但若使君不弃,某愿为使君犬马先驱,力助使君夺此大功!”

他匍匐于李泰足前,满脸诚恳的大声说道。

李泰闻言后却连连摆手道:“言重了、言重了,将军这么说真是折煞了我!晚辈何德何能,岂敢轻言役使将军,但能并肩杀敌、共造壮举已经是余愿足矣!”

他也不是故作姿态的假客气,是真的不敢收这老小子当小弟,这家伙太妨老大了,自己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可这骆超是真的将此当作一个事业来做,简直就是的卢成精!

骆超眼见身处绝对的强势处境却仍对他如此敬重,心中更是感动不已,连忙又说道:“敢问使君后计意欲如何?某必舍命竭力追随助事!”

下一步当然是要乘胜追击、继续向晋阳方面推进,而骆超在听到李泰这一想法后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直叹后生可畏,只凭这些人马竟然就敢直犯晋阳!

但在惊叹过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眼下时机的确正好,眼下晋阳大军出征在外,并肆之间的留守人马多数集中在北山长城,左近唯一可观的驻军便是秀容城五千多人马,但今已大半都已经被在此击溃。

这意味着,除了晋阳本身的防守人马,周遭境域之内再想组结其规模可观的援军,最起码也要数日光景。而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晋阳城便成为了真正的孤城,只是这孤城有点大。

骆超在东朝虽然势位不济,但阅历和能力却仍有,在稍作沉吟后便又开口说道:“使君引部勇进至此,才略、时机缺一不可,贼城正在眼前,若是旋师不入则就实在太可惜了……”

“将军可有教我?”

李泰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喜。这也是他苦恼不已的事情,他率部伍挺进至此着实不容易,若是寻常时节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有了这一次之后,东魏必然会对此境加强防御,未来再想复制将会加倍的困难,如果不能趁机扩大战果实在是太可惜。

他虽然没有亲临过晋阳城,但也明白凭当下这些人马便幻想攻破城池实在是不切实际。一个政权重点经营的军政中心,若非是系统性的崩溃,想要攻破谈何容易。哪怕是比晋阳底子薄弱得多的华州城,高欢大军也未能将之攻破。

此时听到骆超的语气似乎是颇有想法,李泰心中自是充满了期待,对其态度便加倍的热情起来。

当赤谼岭此间战斗正激烈的时候,又有一队数百名甲兵进入了晋阳北城中,然后便被安排在了城防某处。

镇守此间的厍狄干又亲自在城池上下巡察一番,确保各种防务万无一失。当然真正的没有失误也是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尽力确保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大军出征使得府库物资为之锐减,也让晋阳城中人口的承载力有所下滑,要在这有限的范围内维持更大的驻兵规模,那就只能遣散其他非战斗人员。

同时为了避免造成大面积的人事恐慌,厍狄干也只能在晋阳城附近的一些坞壁城邑中抽调甲卒入城。这些小据点虽然驻兵有限,但集中起来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到如今晋阳诸城驻军已经超过万人。

增加的兵力主要用来完善北城和丞相府两处防务,这也是晋阳城中最为重要的区域,绝对不容有失,别的城区当然最好也是防守完好,但相对而言重要性便有所降低。

因为又增加了四千多驻军,便需要遣散城中上万的非战斗人员,主要是隶属于霸府、需要由霸府供给饮食的士伍奴役。

这些士伍相当一部分都是旧年邙山之战的俘虏,因恐其思恋故国而未追从高王大军南下征战。

尽管去年年末霸府便已经下令释放这些邙山战俘并以民间寡妇作配,让他们安家落户成为治下编民,但一时间民间也整理不出数万名寡妇统一分配,故而只能分批进行安置,一直持续到今年,还有数千邙山战俘滞留于晋阳仍为士伍。

厍狄干勒令遣散于近郊就食的便是这一批士伍,但他自己并不清楚。他连字都不认识,实在欠缺精准处理政务的能力,唯是制定一个框架,交付下属实施。

足足上万名晋阳兵精锐镇守诸城,再加上众多的城中居民,关键时刻还能征调出大量的权贵私曲协同守城,最起码在久经战阵的厍狄干看来,如今的城防应该是稳若磐石,绝难轻易撼动。

更不要说之前还在北山长城外招募到数千商团武装,连同秀容城守军那是足足上万的人马,极大可能在离石山以南便解决了彼境危患,不会再蔓延到晋阳此间。

尽管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发生意外的可能都很小,但厍狄干心里仍有一些忐忑不安。尽管他也不清楚这一份不安因何而生,但出于对多年来所养成对危险的直觉感应,他还是未敢过于乐观而放松警惕。

这一天,厍狄干只觉得心中的危机感越发强烈,甚至傍晚进食时都几番遗箸于桉,这更让他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大的阵仗,疑神疑鬼到不能自持,没来由的紧张成这个样子,往往意味着不好的事情可能真要发生。

于是赶在天黑之前他又将此间城防巡察一番,将斥候巡望近郊的范围又拉长了许多,确保有什么意外情况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并着员传告其他城区守将务必要提高警惕,并且在入夜之后都披着厚厚的大裘不肯离开。

就在入夜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出夜查的时候策马飞奔回来,并告知城外的确有了不寻常的迹象,鸟兽惊走、隐有战马奔腾之声,诸种迹象都表示似有大队人马正快速向晋阳城而来,估计前夜就会抵达。

听到斥候的回禀后,厍狄干也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惊惧之情,反倒因为确定坏事成真而消减了心中的忐忑。眼下不需要再作疑神疑鬼,只需要专心应战、击退来犯之敌即可。

因为敌情未明,他并没有下令即刻全城警戒,只将外敌即将来扰的消息传递给诸处守将,着令他们外松内紧的进行备战,并将一些入宿营中的甲卒招聚起来,入补此间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