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卧槽卧槽……你！你！你……”钟宁你了半天，最终，在他把自己的结巴理顺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渐渐地从抓狂吃惊的状态平复下来。

“你……”钟宁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另一个钟宁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万分，他说道：“我……就是你。”

周围的人一片死寂。刚才欢呼兴奋的氛围荡然无存。

“走吧，边走边说……炸弹快要引爆了。”还是另一个钟宁比较冷静，毕竟他来这里之前，已经见过上亿个“自己”了，早就有了很强的免疫力，心中的震撼并没有那么强烈。其他人类互相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脸上都带着一丝诡异和无法置信……

最终，人们还是先跟着两个钟宁向机器城市外面退去。

“汪川呢？”这是另一个钟宁第一个问的问题。

“他……似乎要去种植人类的那片田野里找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清楚……”这边的钟宁挠了挠头，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和“自己”对话的感觉。但另一边的钟宁并没有纠结于他的纠结中，而是露出一片恍然的神色。

（这就是汪川说的去找他的意思了吧？这么说来……他也没有带他走吗？）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身边的“自己”身上，脸色的神色愈加复杂，但也愈加坚定，或许，汪川无声的选择，也给了他坚定自己选择的鼓励吧……

“你的恶魔之手……是怎么弄出来的？”另一边的钟宁突然问道。

（恶魔之手？他……竟然还没有恶魔之手吗？）

没来由的，这边的钟宁竟然升起一种骄傲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钟宁，或许才是来自真正的黑客帝国世界的“本体”，然而连“本体”都还没控制的恶魔之手，自己已经用它战斗了这么多时日……果然自己才是最帅的那个钟宁……

“通过伤势激发，魔力会自动修复受损的肉体……关键在于，找到右手阎魔刀碎片融合的地方，那里的魔力激发和其他部位不一样，应该也是这种不同才形成了恶魔之手吧……”这边的钟宁如实回答道。

（这样的话……就算不融合也可以了吧……）

不论是汪川，还是钟宁，对于这最后一次模拟计算中的“汪川”和“钟宁”都有极为复杂的感觉。一方面，这次模拟计算中的汪川和钟宁可谓真正脱离了汪川本来的布局，把模拟计算中的黑客帝国剧情推到了最后时刻……另一方面，他们的经历比其他模拟计算中的虚拟人格更多，记忆也更长，实力也更强，也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相同的自己，即便是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克隆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瞬间把他当成一种“工具”，当成自己的“私有品”，可以任意杀死、吃掉、做实验……而是首先把他当做一个人，然后是一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其中的好奇和恐惧，更多于那种疯狂的占有欲和支配欲。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有些电影中在刻画关于克隆人伦理道德问题的时候，对人类的想象有些太悲观了……人类的自私和丑恶，有时候也没那么明显……

所以严格来说，两人是动了恻隐之心。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冥冥中的感觉？或者对局势的判断等等……但不可否认，最初那个不再融合对方的念头升起时，其初衷确确实实是一种恻隐之心。左右，这些虚拟人格不可能再对他们的生存造成威胁，他们能不能在造物主回收计算内存的时候活下来都不一定……即便是动一动恻隐之心，想来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吧？

想到这，钟宁终于不再犹豫，他知道即使再犹豫下去，他自己终究会倾向于放过这最后一个“钟宁”，他立刻开口道：“我现在要去找汪川……你先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吧……后续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到时候……”

钟宁没有再说到时候如何，因为他不知道。造物主回收计算内存时，所有没有被他和汪川吸收的虚拟人格应该都会被删除，钟宁和这些幸存的人类，能否保留意识和人格都是未知数……但他已经无法再帮他们些什么了，或许那个汪川可以吧。

没等这边的钟宁再问些什么，那边的钟宁撂下这句话，就突然一个加速，跳上了旁边的一座钢铁建筑，然后几个跳跃闪烁就消失在机器城市的黑暗中。这边的钟宁怔怔地望着那个消失的自己，心中不知道为何竟然升起一种感激的情绪，为什么呢……

那边的钟宁在离开自己的虚拟人格没多远，就碰到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汪川和晨宇阳。

汪川一直在暗处看着钟宁，万一他在毁灭整个机器城市的途中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也能及时出手相救。所以钟宁本体出现的事情，汪川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看着眼前这个汪川，钟宁心中有些怪异，但他还是开口道：“听另一个你说你能帮我？”

汪川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但他依然点了点头：“他也是我兄弟……多余的话我不能说，否则会有一定的危险。”

钟宁点了点头，既然确认了这个汪川确实有办法，那么自己就无须再操心，左右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他回头看向了另一个自己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这片已经称得上支离破碎的钢铁之城，最后，他转过头，看着这个汪川和他身边的晨宇阳，脸上露出一个很久不见的轻松笑容：“那么……你们保重！”

“……你们也是。”

“轰！”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整个大地都剧烈地震颤着，无数的钢铁建筑在这剧烈的摇晃中纷纷倒塌，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也被这爆炸的威力所惊扰，疯狂地翻卷起来。这种爆炸的威力，明显已经超过了钟宁本来设置的固体炸药的威力，但汪川和钟宁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整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在颤动，大地、天空、城市、乌云、人类、机器，疯狂的震动充斥了整个世界，连人的感官视野都开始颤抖起来。在这阵颤抖中，钟宁面带笑意，从汪川面前蓦然消失。汪川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也露出了一个无人能察觉的笑容。

（还会再见的……）

他抬起手，一团刺目的金色光华从他的掌心中爆发出来，金色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颤抖中的世界，强行地融入那一丝丝颤抖的本质中……震动、光芒混合着，充斥着……渐渐遮盖了整个世界的面目，最终……一切都不再可见……

“哐哧哐哧哐哧哐哧——”

火车的咆哮声依然局限在黑暗的隧道中，众人依然是坐在两侧简陋的座椅上，只是车厢中间……多了两具尸体。

尼欧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汪川和钟宁，有些失神地盯着眼前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芙看着这几人的状态，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就由他们走一会神罢。她看着陈国生的尸体，心中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的波澜起伏，只是依然有些复杂，有些惆怅，但她知道这样的情绪终将会消失的……她会成为像楚轩那样的人，到那个时候，想必她已经非常强大了吧……可以避免许多如今、如昔的遗憾了吧……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尼欧突然开口道。

童芙倒是没料到尼欧会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寂寞，她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回去找先知，现在特警史密斯已经被汪川困住了，用不了多久你会成为真正的救世主，不用担心……”

“为什么？为什么还需要我？”尼欧忽然打断了童芙的话，他指着汪川，尽力克制着自己烦躁的情绪：“他才是那个救世主不是吗？他能打败特警，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简直就像是超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牵扯进来？”

尼欧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连出神的汪川清醒过来，看着尼欧，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救世主。而且你也不需要再牵扯进来……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仅此而已，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想要讨个说法或者别的什么，那就努力成为救世主吧，那样你兴许可以反抗我，但现在，你得听我的。”

汪川的话很刻薄，而且加上他已经成为了“救世主”以及亲手打败了二代特警史密斯的气势，尼欧一时间却没有勇气再继续反驳。只是不停地说着“好吧，好吧……都听你的”之类的话。汪川摇了摇头，现在的尼欧还没有成大气，根本不是后来那个坚定不移、勇气超群，能够让所有人给予信任的救世主——汪川还用不着看他的脸色行事。

被尼欧的声音打断，汪川也不再出神。列车行驶得很平稳，很快，周围的景物便蓦然一变，成为了现代化的都市，列车从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隧道钻出来，行驶在城市的铁路交通网上，和这座平凡又深邃的都市快速融合在了一起……

汪川几人与先知、尼欧和莫斐斯等人告别后，又是三天过去了。

纽约，一座废弃不久的公寓楼内。

“怎么样？崔妮蒂，有什么动静吗？”

“一切正常，看来特警还没有得到消息。”

“你今天执勤时间到了，回来吧，让苏薇奇去替你。”

“明白。”

黑暗中，一个女子拿起身边的电话，随意按动了几个键码，但听筒内传来的却是一阵嘟嘟的提示音，她又试了一次，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shit……”

女子暗骂了一句，整个人瞬间从黑暗中窜出，像一只灵巧的黑猫，借着夜色的遮掩，试图逃出某个猎人精心布下的陷阱。

“莫斐斯！我们被监视了，我正在……轰……嘶……”

“崔妮蒂，崔妮蒂！”

纽约，帝国大厦顶端。

汪川看着远处某座笼罩在火光中的建筑，那些火光太远，在汪川看来只是不起眼的一小团火苗，正如在那座建筑中刚刚化作一片灰烬的女子。火光照不亮他的脸庞，没人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究竟带着的是些许愧疚和不忍，还是一片如黑色般整齐笔挺的淡漠……

“看起来他不太喜欢你这样子。”一个淡漠的女声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汪川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人总要求同存异，求同存异，也是我们成为团队的根本原因。看起来……你似乎有些担心？”

“的确，你们俩的感情不是区区一个AI就可以化为数据的存在，他的力与你的智，一旦割裂，整个团队就会陷入团灭的危机。”

“既然不是一个AI可以解决的……那就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事情。”汪川回过头来，童芙终于能隐隐看清他的脸色，既不是完全像特警一样冷漠和无情，也不是像从前的汪川那样时刻挂着一丝中庸的笑意。看起来，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一个AI还不足以改变汪川的内在。

“陈国生死了。”汪川突然说道。

童芙皱眉，没有说话。

“有些事，你只能告诉我了。”汪川继续说着，没有丝毫威胁或者问罪的气息，纯粹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童芙抬起手碰了碰额头，皱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我并没有打算要瞒着你，你想让我在这里说吗？”

“回去虽然安全，但也不够安全。”

“我只是怕计划赶不上变化。”童芙说道。

“那就留一些余地，对付萧乙这种人，就要留一些余地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