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过去？我连飞船都不会开……”钟宁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救世主是个好玩的事情……

“救世主已经失败了，所以锡安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先知悠悠地说道：“还有三十六个小时，机器人的军队就会全面攻入锡安……到时候，就是一场屠杀。”

“啥？！”钟宁再次惊叫一声。他觉得今天自己来这里就是演捧哏来的……先知说出口的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更惊人，更爆炸，更让他……想骂娘……

“所有的地下管网都会充满机器人的军队，你不可能开着飞船从这些地方去到地面，更别说机器人的城市……”

“在攻城开始后，为了主入口防守便利，人类会炸毁主入口的管网通道，把它们封死。所以机器大军唯一的道路就是——直接挖通锡安到地表的通道，从锡安上面直接侵入，而那，就是你到地面去的方法。”

“……”

钟宁已经不想再惊叫一声“卧槽”了，他已经被先知今天的各种石破天惊弄得麻木了，直说道：“但为了带上汪川和晨宇阳，我还是需要飞船。但我不会开。”

“当然，所以你需要和人类团结起来。”先知说道：“你，是救世主，你是领导者，你不是一个人。尽管你其实不想，但你还是需要为了整个人类去战斗。”

“别说那么高尚。”钟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承认我喜欢被人们崇拜的感觉……但我可没这种实力，况且拯救人类和带着汪川去机器人的城市有什么关系？”

“你们需要从那离开这里。而在机器人的城市中，有管理整个生物能源运作的AI中枢……一共二百五十六个，只要摧毁了他们，机器人就会失去能源，虽然这不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但人类就已经能拥有直面机器的勇气和潜力。”

钟宁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你描述的计划的确令我心动，但现在一切都归咎于实力，我没有那种实力，就算是汪川失败前那种实力都不见得能完成这种疯狂的计划吧？”

“不，你会有的。”先知笑了笑：“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吧？”

“这是哪？母体？”钟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

“但是我没办法像帮助汪川那样帮助你……我的力量局限于母体……你要自己去努力……学习，修炼，或者走火入门，歪魔邪道……你必须成为救世主，否则你救不了人类，也救不了你的兄弟。”

“……”

钟宁沉默下来，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先知也很耐心地等着，直到盘子里的蛋挞不再冒出热气，已经有些凉的不能入口即化。他终于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甚至有种刚毅的感觉，说得再狗血一些……似乎有什么光环渐渐的在他身上要成形，尽管现在还很微弱，还很不起眼……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把晨宇阳带到现实世界去？”

先知看着他：“你真的希望她能带的出去？”

钟宁眼神一黯，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先知的厨房。

（如果是汪川在这里……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公寓楼下，莫斐斯靠在林肯车车头，看着远处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奈尔碧在远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抬步向那边走去，忽然，她的脚步停下来，看向公寓楼入口。那里，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一种莫名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尽管还是那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墨镜——

衣角很有些不羁地松开了其中一个扣子，下摆迎风飘扬，一个黑布包裹的长剑般的物事挂在他背后。他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似乎在冷笑，又似乎在睥睨。黑色墨镜令他神秘而遥远，又充满了强大的引力，不屑于让生人勿近。

“那是……钟宁？”

一个黑客有些诧异。之前钟宁给人们的感觉很是普通，尽管知道他实力不俗，但也掩盖不了他微微有些中二的表现……但此刻这个人，虽然和钟宁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标志性的重剑，但若是放在人群里瞥一眼，谁也不会认为这个有强大气场的男人就是之前那个有些中二的钟宁。

“是他。”苏薇奇此刻也在奈尔碧旁边，她喃喃地说着，眼中再次露出了那种火烈的光芒。

虽然都被钟宁的气场所震慑了一下，但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来到了钟宁面前，莫斐斯率先开口道：“怎么样？”

钟宁环视了一周，虽然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众人仍然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温度与锐利。钟宁没有立刻说起先知告诉他的那些令人惊骇的消息，而是沉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我知道有个地方。”奈尔碧说道。

如果汪川此刻醒来，定然会看出来，奈尔碧找到的这个据点，就是黑客帝国第二部开头时，锡安几乎所有的飞行舰舰长集会，讨论机器人大军进攻锡安的应对办法的地方。当然钟宁不知道这一点，不过这个地方处于地下，是一个纽约市旧管网的维修中心，四通八达，很方便逃跑，而且很少有人打扰，周围的墙壁也很厚，出口只有一个，内部也安装了许多撤离用的电话机，不是一线多机的那种分机，而是真的接入了三个以上的出口。比起莫斐斯之前被赛佛出卖的那个据点，可以说安全多了。

此时众人正处在六条管线交汇处的维修平台上，虽然高度有些逼仄，但宽度足够，三艘飞行舰的船员们站在这里也丝毫不显拥挤。钟宁深吸一口气，走到所有人面前，照例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道：“刚才先知告诉我，智能机械大军即将要进攻人类圣城锡安。”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顿时一片死寂。

良久，一阵骚动顿时爆发出来，一个黑客立刻说道：“不可能。锡安方面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先知为什么这么说？它们为什么现在就要进攻？”

“我们已经对抗了机器数十年了，他们一直没有能力深入地底进攻，这次也同样不可能！”

诸如此类的声音嘈杂着传出，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相信。先知已经失去了大家的信任，她没有任何解释，反而说机器人大军要进攻锡安了？这种无凭无据的话，让所有人都觉得先知是疯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祸乱人类的军心？不管是救世主的说法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为了毁灭掉人类？毕竟她可是个AI啊！.

.

“安静！”

钟宁突然大喝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顿时骚乱的声音小了很多。

“先知既然这么说了，不管真假，我们都要去验证一下！”

“钟宁。”索伦开口了：“恕我直言，这么多年来锡安从未遭遇过机器军团的进攻。虽然我们一直在提防这件事，但机器人既不会内讧，也不需要战前动员，如果要打他们早就打过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钟宁看了一周：“你们都这么觉得？”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无声就表达了他们的意思。与其说他们没有危机意识，不如说……他们不愿意相信机器军团终于要进攻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平常在地下管网中游荡的乌贼——那种东西只要来个七八万，锡安就不一定防御得住——当然这是不计算EMP的情况下，但EMP在锡安城内显然是不能动用的。

气氛慢慢凝固起来，钟宁突然耸了耸肩：“我也不用你们现在就相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机器人不会永远放任我们在地下生存，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把母体搞垮。既然汪川不是救世主，也就是说，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那种随意更改母体设置的超人，想想吧，如果机器人知道了这件事，还会放任我们继续存活吗？特警二代已经上线了，今后在母体中的行动只会更加困难，我相信在现实中的灾难也不远了。”

钟宁这番话说的很实在，没人能反驳，但大家依旧不相信机器军团马上就要进攻的事情。救世主这个传说刚刚破灭，人类还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能被动地苟延残喘下去，延续自己的血脉。现在突然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大家可就真的要绝望了。

“就算机器人大军真的要进攻了。”莫斐斯突然说道：“就算机器人大军马上就要打到锡安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能拯救所有人类？”

“我没有。”钟宁坦言道：“我不是汪川，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母体中拯救整个人类。先知跟我说什么我不懂，但你们自己想想——听从一个AI的预言，寻找一个只有在母体中才像超人一样的救世主，然后在一堆AI的帮助下去一个只有母体中才存在地方，就像玩游戏一样完成了某个任务，然后就能获得新手大礼包——你们觉得这一连串事和拯救人类有什么一丁点关系吗？”

“没有！没有任何关系！反正我是不信的。人类的命运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不需要预言，也不需要救世主！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人类，那就是我们团结一心，共同用血和肉拼出来的未来与希望！不是任何人和神能给予我们的！我无法拯救整个人类，但如果人类需要我——”

钟宁顿了顿：“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杀到机器人的城市里去，也要让人类再看一次被遮蔽的天空！”

说完这些话，钟宁顿时感觉胸中一阵畅快，虽然这其中不乏有他蛊惑这些人的成分，但其实他心里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如果让他自己思考一下，代换到黑客帝国所在的世界里，他绝对不会去相信什么救世主的预言——事实上大多数人类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从地球上一个不起眼的弱小物种成为最后的万物灵长，甚至现在压在他们头顶的AI也是人类的造物，他们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的信仰献祭给其他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人类还有一个弱点就是经不住时光的磨砺——有太多的人都曾像钟宁这样热血过，充满斗志过，满怀希望过——然而他们不是汪川，也没有成面力——世界并不会因为人类的激动与愤怒就改变，太多次失败，太多次血的教训，太长时间暗无天日的辛苦徘徊，许多人都累了，他们不再相信，也不再心比天高，他们开始安于现状，开始觉得一切不过如此，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也好不到哪去。于是人类开始寻求出卖信仰的东西——

纵观历史，每一次人类对神权信仰的极致，都会导致一次衰落。而每一次人类自我信仰的兴起，都会导致一个伟大时代的开端。

可是钟宁不会。他是轮回小队的成员，他的使命就是穿越无数的位面与世界，他是人类，但眼光与胸襟却远远高于人类。在他心里没有失败，也没有绝望，只有生或者死。生得尽欢，死得无憾。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现在全人类，唯一还能带头冲锋的人，唯一还能呐喊反抗的人，唯一还能妄言消灭智能机械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就是真正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