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既然……不会……死……”

混乱的细语，如同隔着一层粘稠的泡沫俯耳倾听……

“……计算……改变……你们可……”

咕噜……咕噜噜……如同泡沫般的声响，一切被淹没在水中，时而浮现，时而埋葬……

好难受啊，这种粘稠无力的感觉，听得到什么又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好难受啊……

“滴滴滴——”

“啊——”汪川猛地一抬头，从睡梦中惊醒。他怔忡了许久，竟然又做梦了？昨天晚上回来，虽然没喝多少酒，但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了吧……把晨宇阳送回家后，就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进了屋……就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

也是，如今在现实世界中，让汪川最安心的不是床，而是电脑了。此刻电脑的屏幕依旧一片雪白，映照着他的脸颊，却已经不复之前那般刺眼了——因为屋子里的灯管也换成了日光灯，昨天没关灯啊……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依然是黑的，回头看看电脑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显示着四点半的字样……

等等，为什么是左上角？

汪川突然发现，电脑屏幕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桌面了，命令行模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一个下划光标静静地闪烁着，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芒，似乎注视着他，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输入了exit，然后enter，界面并没有消失，反而他之前输入的命令突然清除了，空荡荡的命令行界面上，一行绿色的文字突然蹦出来。

“醒了吗？”

怔怔地看着这行莫名其妙的信息，汪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电脑被入侵了，虽然这种手法和行为很奇怪，他立刻在键盘上输入道：“你想干什么？”

“反应很快。”

电脑上再次蹦出四个简单的字符。没等汪川回话，一大串字符再次显示出来。

“宝塔机场，A7登机口对面的热水间，清洁水桶下方有一把钥匙，从B18登机口侧面的员工通道进去，密码是70658469，下去以后会看到机场侧面的铁丝网，用钥匙打开那扇门，路对面就有公用电话亭。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

汪川刚刚读完这串文字，命令行界面就立刻退出，还原到了windows的操作界面，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汪川沉默了一下，他正要选择立刻回到主神空间，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听这敲门的动静就知道是钟宁，汪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开了门。

“准备好……诶？你昨晚这是没睡啊？”钟宁诧异地看了汪川一眼，调侃道：“倒时差也不用这个时候吧？咱们先去日本，到了那再倒也不迟。”

“日本？”汪川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钟宁手里提着的小旅行箱上：“什么时候说要去日本？”

“我曹？”钟宁夸张地叫了一声，腾出一只手要去拍汪川的脸，被汪川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

“你真喝醉了？就那么点儿酒？昨天不是说好了先去日本找祁岩，再去法国找黎明吗？”钟宁也不在门外站着了，走进屋里放下手提箱，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出来一脸古怪地说：“你还真一点东西都没收拾？”

汪川挠了挠头，他现在确实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吃烧烤的时候确实提起有这么档子事，当时晨宇阳还说如果不是最近刚开始教钢琴不好请假，恐怕就和自己两人一起去了。

“可能风吹得有点感冒了。”汪川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等我一下吧，我稍微收拾收拾。”钟宁往沙发上一坐，大咧咧地说道：“你快点啊，六点半的飞机，别误了点儿。”

天色微明，两人提着两个小旅行箱，一副轻松的样子走进了机场，安检排队的时候，钟宁把登机牌拿出来递给了汪川：“给，拿好了。”汪川接过，随意地一扫，目光忽然定格在登机口的信息上，瞳孔微微一缩——

A7……

巧合吗？

一个合格的团队智者绝对会把巧合放在最后一个思考的对象上。汪川抬起头，正对上安检查票人员的双眼。

“先生，您的身份证和登机牌。”

汪川下意识地把登机牌和身份证递了出去，迅速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没什么可疑人物，安检通道只开了两个，人流量确实像是早上六点的机场，不多也不少，保安也如往常一样见不到几个，清洁工安静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次抬头的动作也没有。摄像头的位置也如同往常，没有什么新设置过的迹象……到底是什么？

过了安检，两人向着A7登机口走去，汪川贴近钟宁的耳朵，轻声说道：“注意四周。我们可能有危险。”

钟宁听了，神色依旧不变，轻松地点了点头，只是拉着行李箱的手微微紧了紧，把手上已经微不可查地出现一个手印……

（好混乱啊……从头分析一下，我的电脑被黑了，神秘的黑客留下了一些信息，看样子是想让我从机场逃跑，问题一，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机场，问题二，他的目的是什么……唯一的机会就是窃听手机和在烧烤摊上直接窃听，但我和钟宁刚回现实世界，去哪个烧烤摊根本就不可预料，而手机……一直放在家里，这半个月也从来没用过……无论如何他总是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了我们的行踪，然后……不对不对……好难受啊，怎么回事……）

汪川的食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脸上微微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钟宁坐在他旁边的候机位上，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碰了碰他的胳膊，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一直昏昏沉沉的……这种状态很不对劲！有点……有点像是梦境？）

汪川愣了一下，忽然神色一变，他对钟宁嘱咐了一句，就立刻冲到了男厕所的隔间里，锁好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监视设备。他把手伸进嘴里，从牙床上轻轻摘下一个薄薄的透明小片，然后撑开左眼，把这个透明小片像隐形眼镜一样放到了瞳孔上……

从男厕所出来，汪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图腾还在，不是梦境。那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注射了什么药物吗？）

虽然是轮回小队成员，但他身体素质并没有多强，而且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血统强化，如果说现实中存在可以偷偷潜入自己房间，趁自己睡觉时注射药物的人，汪川也不觉的奇怪。只是这些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静下心来思考，面对现在这种错综复杂的状况，他本能地觉得很不安全。

（只能修复了……）

“钟宁，计划取消，我们立刻回主神空间去。”汪川神色严肃地说道，钟宁点了点头。他从来没见过汪川这种在严肃中带着焦急的表情……至少在进入主神空间以后还没有见到过。看来这次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觉得能掌控的范围，如果连他都这么觉得……那么这次的情况一定十分危险。

下意识的，钟宁想要摸一摸背后的绯红女皇，但是刚刚伸手他才想起来，回现实世界的自己怎么可能带着那种东西？

两人拉起行李箱刚要起身，汪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只看到候机室与机场出口的电梯处，一大堆蓝色制服的机场保安正从一楼出口走上来，神色间有些不满，还有些畏惧，他们的身后，三个西装革履的人异常突兀，但周围的保安似乎都对他们又敬又怕。

纯黑的西装，纯黑的皮鞋，纯黑的墨镜，整齐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汪川来不及细想，一把抓住钟宁躲进了旁边的热水间，在他身旁，正好是一个清洁用的水桶。汪川伸手到水桶下边，果然，一把钥匙被胶带粘在水桶底部。他撕下这把钥匙，对钟宁说道：“行李箱里有没有什么重要证件？”

钟宁一愣：“只有衣物和电脑。电脑是新买的。”

“拿出来！”汪川的行李中其实也有笔记本电脑。两个电脑刚拿出来，就被汪川直接扔进了水桶，他打开热水器后面的配电箱，从怀里拿出一个电磁干扰弹放在配电单元上，设定了三秒的时间。

三秒过。

“滋滋——”

机场的广播系统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电波干扰声，这声音不仅仅刺耳，连声调都在不停地变化着。整个机场的照明系统，安检系统，监控系统瞬间崩溃。无数人的手机无法开机，带着耳机的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耳机中的静电像是鞭炮在耳边炸响。安检门的警报灯刚刚开始嗡鸣就立刻熄灭。一架正在跑道上加速的飞机中，各种仪表盘突然崩坏，飞行员神色大变。

“手动减速！”

混乱瞬间爆发，趁着无数人站起来慌乱地四处走动，无数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四处奔跑，汪川和钟宁混合在人流中，绕过那个机场出口，向着另一边的B18登机口奔去。一路上，两人超过常人的身体素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管有多拥挤，只要肩膀一用力，就把周围的人挤到一边。

来到B18登机口，拐进旁边的员工通道，一个密码门挡住了去路。汪川立刻在上面输入了70658469的密码，却什么反应也没有，门也没开。

（电磁干扰……忘了这茬……）

汪川苦笑。钟宁说道：“把门撞开吧，咱们俩的力量应该足够。”汪川摇了摇头：“动静太大了，我来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突然露出一种愤懑的神色，喃喃自语道：“被人算计的感觉，真特么不爽啊……”

刻意放开了心中的冷静，从早上看到电脑开始，那种被人在暗中窥视操纵的感觉带来的愤怒，仇恨，立刻在汪川心中化作薪火，熊熊燃烧起来。

“成面力，怒！”

汪川一抬手，直接按在了密码锁上，一团白色的光华瞬间在他手心爆发，密码锁那一部分的钢铁，像是被什么橡皮直接擦去一般，融化消失得不留痕迹。

怒火消失，汪川呼了一口气，狠狠地在太阳穴处揉了两下，说道：“快走。”

顺着员工通道，来到停机坪上，远处，那架被电磁干扰的飞机已经冲出了跑道，陷入了周围的泥土中，隐隐的火光散发出来，机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忙着去拯救那架马上就要带走无数人生命的飞机——那些算是被汪川杀死的人。

他冷冷地看了那架飞机一眼，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铁丝网的门，这本来是紧急进出机场的门，直通机场外面的公路。汪川和钟宁逃出机场，穿过马路，旁边，一个公用电话亭中突然响起了铃声。

“呃……”

即便钟宁不知道汪川看到了什么提示，也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幕无比狗血，好像无数电影里的主角总会在需要的时候，有什么人给他旁边的公用电话打个电话，显出一种无比高大上的神秘装逼气息。

汪川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拿起了电话。

“我看到你了……”

电话那头，能听出微笑的声音缓缓说道。身后，巨大的爆炸冲天而起，那架飞机已经化作漫天残骸和一朵绚丽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