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夫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山村,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父亲在前面牵着一头大水牛,自己就和一些为数不多的家当坐在了牛车上。
夫人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应该才五、六岁,她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搬到这里来,因为这个山村除了有一名并不熟悉的远方亲戚,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认识他们父女俩了。
不过,年幼的夫人完全不会去考虑家境的问题,父亲要去哪里,她自然就跟到哪里,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搬家了。
夫人梳着两个麻花辫,两条小腿在牛车上一晃一晃,她这个年纪根本不知道烦恼是什么,只希望搬来的地方能有更多的伙伴陪她一起玩。
夫人的愿望似乎很快就实现了,因为就在牛车跨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夫人看到小溪里面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孩正在摸鱼,他们的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要大一些,每个人的后背、脸上都被太阳晒得通红。
男孩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渔网上,当他们奋力拉起来的时候,一条鲜活的草鱼在渔网里面蹦跳个不停。男孩们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声,一些溪水溅到了他们的身上、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水珠反射出了晶莹的光芒。
男孩们的笑声、鲜活的草鱼还有明媚的阳光,汇合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夫人发现她竟然被眼前这一幕深深的吸引了,特别是男孩中间那个最高最壮的哥哥,他笑得最大声,脸上的表情也最是灿烂。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甚至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夫人却产生了很想认识那个男孩的感觉,但出于女生本能的矜持,她还是坐在牛车上一动也没动,只是眼神紧盯着男孩阳光的笑脸。夫人后来才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就叫做周山。
也许是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周山抬起头看向了马路上的牛车,他发现那一对父女并不是村子里的人,坐在牛车上的小女孩麻花辫一晃一晃的,刚才明明在看自己,现在自己看她的时候却害羞的低下了头,这让周山觉得这个小女孩尤其可爱。
如此平凡的一次相见,却让夫人一直记到了现在,更让她忘不了的是,当天晚上夫人就看到周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提着一个水桶,水桶里面放着的正是白天捉到的那条草鱼。
“你们今天刚刚搬过来,应该没有准备吃的,我这条鱼就算是一个见面礼,”周山像一个小大人似的说道。
夫人的父亲正在为晚上吃什么而发愁,那条草鱼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小伙子,谢谢你啊,你家是住哪里的?”
周山转身指了指马路的前方,那里有一个建在山坡上的住户,“那就是我家了,”周山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夫人的父亲看到小男孩年纪轻轻就这么懂事,爱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原来我们是邻居啊,以后常来叔叔家串门,叔叔经常会去城里买不少好吃的。”
周山把水桶递到了男人手里之后,便迅速跑开了,这虽然已经是夫人和他的第二次见面,但两个人依旧没有说上话,只是两对小眼珠时不时的都会停在对方的身上。
第二天,夫人的父亲去市集上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同时还带回了两斤五花肉,还有几包夫人喜欢吃的零食。父亲将五花肉做成了他最拿手的红烧肉,他挑选的时候就特意选了半肥半瘦的部分,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既不会太油腻又不会太干,入口刚刚好。
两斤五花肉被他做出来了一大锅,夫人还在纳闷,这么多红烧肉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时候,父亲将其中一半盛在了一个碗里面,然后叫夫人把红烧肉送到他们的邻居家去。
为了避免红烧肉在路上被撒掉,夫人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一路上都用两只手端着碗。于是,夫人只好背上背着一个水桶,手里捧着美味的红烧肉出发了。
也许是因为父亲强调了很多遍的关系,夫人一路上都走得小心翼翼,比平时的步子慢了很多,生怕自己不小心在什么地方绊了一跤。所以短短一百多米的路程,硬是让她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好在红烧肉终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邻居家的餐桌上,夫人也在和周山第三次见面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和夫人的家境有些类似,周山也是单亲家庭,不过他有的是一个母亲。周山的母亲一见到夫人就很是喜欢,一边捏着她的小脸蛋,一边嘴里不断夸赞,长得真可爱。还口口声声的吩咐周山,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个新来的妹妹,不要让别的男孩子欺负她了。
从周山家离开的时候,夫人的手上并没有闲着,她又端上了一碗新的东西,细竹笋。
这种食材在农村随处可见,只要有竹子生长的地方,就能看到大片大片新长出来的细竹笋。把这些手指粗细的细竹笋去皮,去掉尾部较老的那一部分,然后切成一圈一圈环形的样子,加一些鸡蛋或者猪肉清炒一下,就会变成香喷喷的美味佳肴。
不知为何,夫人觉得手里的这一碗竹笋肯定也是周山从山上摘回来的,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山里的村民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夫人在路上忍不住把碗凑到鼻子跟前,闻了好几次,竹笋的清香和鸡蛋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金黄的色泽中点缀着可口的青色,感觉上比父亲烧的红烧肉还更加好吃。
夫人的父亲也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从邻居家又端回来了新的菜品,本来那一碗红烧肉就是为了感谢邻居昨天送的那条草鱼,现在这一来二去,似乎自己又欠了新的人情。
于是分享食物成了两家之间永不间断的仪式,夫人和周山自然成了大人们的代步工具,有时候甚至还会出现两个人分别端着一盘菜在路上碰到,二人便大快人心的直接交换,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
很快的,夫人和周山变得熟悉起来,他们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天天腻在一起玩耍,看上去就像一对感情特别好的兄妹。直到有一天,两人单独来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